13、能守住柔弱的叫做强壮

【原文】勾践¹入宦于吴，身执干戈为吴王洗马，故能杀夫差²于姑苏。文王见詈³于王门，颜色不变，而武王擒纣于牧野。故曰：“守柔曰强。”越王之霸也不病⁴宦，武王之王也不病詈。故曰：“圣人之不病也，以其不病，是以无病也。”

【译文】越王勾践到吴国去做奴仆，手里拿着盾和矛为吴国君主洗马，所以能把吴王夫差杀死在姑苏城外。周文王在商纣王宫门前被责骂，脸色不变，而周武王在牧野擒获了商纣王。所以说：“而能守住柔弱的叫做强壮。”越王能称霸天下就是因为不担忧当奴仆，周武王称王天下就是因为不担忧被责骂。所以说：“圣人之所以不担忧，是以其担忧着担忧。所以不担忧。”

【说明】本节是韩非解释《老子》第五十二章与第七十一章中的章句，老子说，而能守住柔弱的才叫做强壮，柔弱与强壮是对立的矛盾体，人们只知道要强大，不知道要柔弱，如果不能将柔弱与强壮统一起来，那是永远强壮不起来的。老子在第四十三章里还说过：“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柔弱能胜刚强，这也是宇宙大道所揭示出来的道理，老子一贯崇尚水，而水是这个世界里最柔弱的物质，似乎谁都可以随意地制服水。然而，就是这个最柔弱的水，战胜了这个世界里最刚强的一切东西。比如山，比如青铜，比如铁，比如人，这些貌似刚强的东西，在水的长时期侵蚀下，都不得不消失败亡。在第七十一章中，通行本的原文是：“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圣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这个意思是说：“知道了却以为不知道，是值得崇尚的；不知道却以为知道，值得担忧。圣人不担忧，是以其担忧着担忧。因为唯有担忧着担忧，所以不担忧。”圣人不担忧，是以其担忧着担忧，他担忧着人民的担忧，而从不担忧自己。因为唯有担忧着人民的担忧，所以不担忧。后来的“先天下之忧而忧”，也就来源于此了。孔子也说过：“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意思是说，有了智慧，什么问题都可以参透悟出，还有什么疑惑的呢？！这个智慧不是我们一般所说的聪明，聪明即是耳聪目明，耳朵听得到，眼睛看得见即是聪明。聪明的人并不能说就有智慧，智慧是人的理解能力、洞察能力、思考能力、逻辑思维能力都比较强，能够很快很好地理解问题的本质，洞察问题的来龙去脉，思考问题的解决方法。人类自诞生以来，这个宇宙的一切就都是人类所思考的对象，人们疑惑这个宇宙，也被这个宇宙所迷惑；于是人们不断地思索，想要了解这个宇宙的秘密。有智慧的人了解这个宇宙就是这个宇宙，就是这样，所以他不为这个宇宙的现象所惑、所担忧，而没有智慧的人则迷惑于这个宇宙的现象而不知所措，因此而担忧。“杞人忧天”就是一个例子。仁者，能与人相互亲爱也。人是社会的、群体的动物，人只能与人生活在一起才能算是个人。若不能与其他人共处，其也就不是个人了，充其量算是个野人。而野人的思维能力是比不上社会人的。那么，与人相互亲爱是否人人都能做到呢？显然很难！然而，如果能做到与人相互亲爱，与其他每个人都能相互亲爱，也就没有忧虑了。也就是说，在与每个人都能相互亲爱的情况下，当你出现了任何问题，所有人都会帮助你，能得到所有人的帮助，你还有什么问题呢？没有了问题也就没有了忧虑。这两则故事告诉我们，先不要害怕当奴仆、被人骂，以后才能够出人头地。如果一开始就受不了，承受不住，没有承受能力，就反抗，就斗争，那么你在一开始反抗的时候，就被消灭了。因为对手是比你强大得多得多的人，即使是与你差不多力量的人，也没有必要一开始就反抗，就斗争，凡事先退一步，看清事情真象，再做行为打算也不为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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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勾践：春秋战国时越国的国君（公元前497～465年在位）。《孟子·梁惠王下》：“故太王事獯鬻，勾践事吴。”

2.夫差：人名。吴王阖闾之子，春秋末期吴国君主，公元前495～473年在位。《韩非子·饰邪》：“明法亲民以报吴，则夫差为擒。”

3.詈：(lì丽)《书·无逸》：“小人怨汝詈汝。”《诗·大雅·桑柔》：“凉曰不可，复背善詈。”《楚辞·离骚》：“女媭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予。”《战国策·秦策》：“乃使勇士往詈齐王。”《礼记·曲礼》：“怒不至詈。”《说文》：“詈，骂也。”这里用为责骂之意。

4.病：《老子·七十一章》：“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论语·卫灵公》：“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礼记·乐记》：“对曰：‘病不得其众也。’”郑玄注：“病，犹忧也。以不得众心为忧。”《孟子·公孙丑上》：“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荀子·非相》：“远举则病缪，近世则病庸。”《荀子·正论》：“王公则病不足于上。”《韩非子·初见秦第一》：“兵甲顿，士民病。”《广韵·映韵》“病，忧也。”这里用为忧虑、担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