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西 瓜

 

 

    西瓜早已上市，今年的西瓜贩子滚出了一个新的亮点，在道路的十字路口，摆出了“龙门阵”：统一买了用绿色塑料做成的半球，像半个西瓜，下面有四根铁柱子撑着，像一个顶篷为半个西瓜的亭子，亭子里面堆满西瓜或摆椅子，人、钱、物都在里边，西瓜贩子一边大声吆喝，一边利索地称量收钱，围着一团人，在挑挑拣拣。路口四个角，远远望去，一簇簇碧绿色的西瓜亭子，夹着红红的帐篷，地上垒着一堆堆西瓜，一团团挑西瓜的人，夹着讨价还价的哄哄声、吆喝声……，加上街上隆隆的车流声，形成了一道卖瓜风景线。

    入夏以来，每天去买一个西瓜，我已经可以凭颜色和敲西瓜的声音，挑上一个好西瓜。好像8424西瓜最好吃，我有两个半西瓜轮流转：在冷储藏室中，半个是正在吃的，还有半个罩上食品袋放着；一个放在外面。每天晚饭后，吃半个，如甜的，切着吃；如不大甜，则榨汁喝，妻子则是最喜欢喝凉爽的西瓜汁了。

    每当吃西瓜时，总会使我想起小时候放暑假的大热天。那时候西瓜贩子是挑着担子到弄堂里来吆喝的：“西瓜要伐——西瓜喔—––”，“老虎黄西瓜要伐——老虎黄西瓜––”，贩子一口浦东口音，声音响亮，上海话讲是“呱剌松脆”。妈妈从窗外一望，便使劲叫唤：“买西瓜喔——！”，于是便跑到楼下天井去挑西瓜，我紧跟着妈妈去看。买了西瓜放在网袋里，然后把西瓜吊没在井水中，这个事儿我做得最起劲，放在井中的西瓜，到下午三四点钟吃，哈哈，冰凉冰凉的，真是好吃啊，但是我们都不能多吃，吃两小块，兄弟姐妹不会争多争少。想想今天吃冰镇的西瓜，其味道似乎那时更好吃，而我想吃多少便随意吧。

    一九七二年复员回沪后，我才知道西瓜是凭每户的小菜卡买的，每人二斤，分上、中、下旬三次购买，一家五口，十天吃十斤西瓜。而现在我们两个人两天吃一个大西瓜。回想当年东西之匮乏，是现在的孩子无法想象的。使我更想起的是，当年还带着孩子冒着烈日，到福州路浙江中路口的南货店（这家店现在还是食品店，其经营范围那要比过去大得多）去排大队，当时还没有水果店。还有带着孩子到南京路王宝和酒店去堂吃西瓜，据说堂吃的西瓜，瓜子是留种的，由于不凭证计划供应，去吃的人很多。还有我们带着大小锅子去，那商店把西瓜囊秤斤卖给我们，据说西瓜皮与西瓜囊之间的白色囊是供食品厂加工制成西瓜浆罐头出口的。看着孩子们吃西瓜的那个劲儿，父母们总是很高兴的。再说买回家的西瓜，整个不浪费，吃西瓜后，把瓜子洗净晒干，积累到西瓜下市，到秋天可以炒一小碗瓜子，大家围在一块儿分享；西瓜皮用盐腌一下，次日可用，切成小块，炒来吃，如果在菜场能买到毛豆的话，那么西瓜炒毛豆子可算是高级菜了，大家可以饱尝一顿。   

           当我们在吃西瓜的时候，以及乘车路过看到上海马路上那一片片绿色顶篷的西瓜长廊时，我总是会想到那一些往事，使我久久不能忘去。（2000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