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的春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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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我们的春天在哪里

杨良辰

《向阳的春天》写的是胡向阳这个人，工商系统只是他所赖以生存和生活的舞台，他的这个舞台也可以是财政金融系统，也可以是税务电信系统等等。只不过是我为向阳选择了工商系统这个舞台，工商系统的元素便多了些。

我们些许民众对为官的有几种心态。一是仇官。现在通讯发达网络畅通，一有什么事，立马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一旦说到哪里的官员出事了，谁谁谁怎样怎样了，一个个义愤真膺，恨不能亲手诛之而后快。其二是慕官。一旦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发达了，则自己都觉得有了光彩，口气就不同了。便说他是如何的能干，是多么的有才，是如何的会处理关系等等，很是沾光，甚至从他那里讨点便利。其三是当官。现在很少有人说给你官当你还不当的，相反是削尖脑袋往上拱，当个官。哪怕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草帽官。而自己一旦当上了官，他的心态就要改变了，就不怎么仇官了，寻找有利时机，当更大的官。

我所写的胡向阳，他受过高等教育，最初也是很正直的，就有仇官的心态。但世俗、官场，还有潜规则，逐渐改变了他，从仇官到慕官再到当官，他走通了这个过程。其间他的经历、他的手腕、以及他很少的良心发现，也许我们有的人经历过或正在经历之中。我不知道大家是羡慕他，这样的好事怎么没到我身上呢，还是替我们自己悲哀，替我们的劣根性悲哀。其实人生发展的路远不只一条，但不论哪次公务员考试，总是试者如云，我想这多多少少说明了一点问题，这就是官员的特殊性，虽然胡向阳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官。

从古到今，不乏优秀的官员，也有许许多多正直的民众，他们始终高昂着头颅，挺直了脊梁，正是他们在推动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我想，我们一些民众是否要改变一下对为官的心态，同时，我们期待着，呼唤着，多一些正直优秀的官员。这不是向阳的春天，这是我们老百姓的春天。若果真如此，则我们的春天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向    阳    的    春    天

杨良辰

（一）

屈指算来，胡向阳今年就是人到中年了，却仍然是一事无成，在乡镇工商分局里面只混了个副局长当当，分局里面像他这样的副局长不多也有三五个，能有他多大说话的份。就是混上了乡镇分局的局长位置，又有多大奔头？到顶能到县局里面混个副局长！那还不要祖坟埋到地自己再走走狗屎运！所以想想都是一种奢望，白天想了是白想，晚上想了是瞎想，还不如不作这个指望。大学里面的豪言壮语早已成了凋谢在枝头的黄花，什么达则兼济天下，退则独善其身！达是肯定没有的了，也只能是独善其身了。胡向阳捧着茶杯给自己盖棺定论。噢，只能说是盖杯定论，他把茶杯盖重重地盖到了茶杯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喝茶是参加工作后向阳染上的第一个瘾。当时分到平原湖区的一个乡镇工商所。那时还没叫分局，这个县的地势和全国的地势相同，西高东低，西部是山区，中部是丘陵，东部是平原湖区。经济也和国家的整体结构类似。东部平原湖区经济发达，中部丘陵次之，而西部山区则是贫穷落后闭塞的了。当时局里面的大学生还没有啊，物以稀为贵，胡向阳，小胡同志是重点的培养对象，不能让他到山区去受苦，要让他到经济发达的东部平原湖区锤炼。这个湖区乡镇好啊，河湖沟汊纵横交错，良田阡陌鸡犬相闻。每天都有新鲜的鱼虾，乡镇企业也发达，工商业也发达。每天清晨薄雾还没散净天边刚有了一丝温红的时候，便有人挽着裤脚提着渔篓或是赤着脚沾着露水的其他人带着土特产在乡镇吆喝着开始了一天的营生。便有一觉没睡醒似的女人提着小篮来围着他们，开始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讨价还价。中午时分，那些卖了货得了钱的人便到小酒馆里咪上一二两小酒，然后到商铺里去买些婆浪们交待了的东西，在太阳渐偏西时，摇摇晃晃着心满意足地回家，迎接他们的是满村子的炊烟和婆娘们的嗔笑，又灌多了，然后是一夜的温存。当时的小胡是意气风发的，是有远大理想和抱负的，是想有番大作为的，能兼济天下的。所以别人工商户送的烟呀酒呀怎么能接受呢？不仅不能接受，还要严厉批评，你们这是糖衣炮弹，你们这是想拉拢腐蚀革命的工商干部，你们这是助长了歪风邪气不正之风！说得别人一惊一咋的，好像跟他这个刚出道的小胡送礼倒像作了贼似的，忙心虚地往后看看，讪笑着说，不要算了，不要算了，嫌差了，嫌差了。然后象博尔特百米赛跑似的跑掉！那时的小胡甭提有多开心了，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哈哈大笑，不知道自己有多伟大，心中的自豪感无限膨胀，溢得眉梢眼角都是凛然之气！其时小胡还没学会抽烟，酒是逢年过节和家人亲戚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喝点的，只不过没有瘾罢了。而且二十多岁的人又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还没谈女朋友，当时女孩子心中的白马王子的标准之一就是烟酒不沾。所以小胡同志这样既维护了工商干部的革命的光辉形象，也在无形中给自己营造了良好的口碑，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烟酒不沾就有点苦行僧的味道，一个大男人总得有点嗜好吧。那个时候的老革命坐在办公室里常是一壶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出外去催收工商税费工商执法检查什么的，一般都是领导带着小胡他们年轻人去的，后来干脆划块分片包区，每个地方每个经营户每个商店都有了责任人，而且还定了任务。小胡刚开始也是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后来每次回来别人要不就下了班，要不还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这样一看一想，心也就懒了，慢慢的在办公室里面的日子就多了起来，所里的领导有些文字上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处理，说他是大学生水平高呢。胡向阳就又多了一份差事，屁颠屁颠地去显示自己的才华。这样慢慢地也就喝起了茶，并渐渐染上了茶瘾。

当时所长也姓胡，所里的同志局里的同志都称呼他胡所长，乡镇里局里的领导或是和他关系好的私下里就叫他老胡，当然向阳就称呼为小胡了。老胡对向阳的到来是由衷地欢迎的，所里的文字材料都让向阳处理不说，重点的工商户难缠的工商户也都带向阳去进行了走访，棘手的事情处理也带着向阳。这很明显就是重点培养嘛！两人一起走在街上，一前一后的，打招呼就成了胡所长您好，小胡你好。背过身去，就说二胡又来了，有的工商户麻烦来了要找工商，别人就说，哎，拉拉二胡吧。有时候事情没办好，就叹息：哎，人老啦，弦也调不准啦，二胡没拉好呀！然后都心知肚明，会心地笑笑。胡所长眉毛往上一瞟嘴角一跷，向阳便知道所长心里轻蔑着呢，所长装模作样地哼哼着干咳几声，向阳便知道还有戏，所长说这事你们改天到所里来让小胡办吧，这事差不多也就成了。这种暧昧让向阳的心中无限的受用，所以跟所长跑得也就更勤了，腿脚勤手也勤，给所长端茶递水的，总是做得很及时很到位。只一个眼神向阳便读到胡所长的赞许。胡所长也没把向阳当外人，在外面的饭局，向阳一般是不喝酒的，有时候胡所长实在喝不了，向阳就上去代了，义无反顾的样子。有时候胡所长喝得有点高了，向阳就责无旁贷地将胡所长送回了家。

一来二去的，胡所长的家人也和向阳熟了。胡所长家里除了所长夫人外还有两个女儿，都长得如花似玉的，大的已经出嫁了，只有小的还在家，人虽长得漂亮却有点天生的痴傻。也许是当时老胡纵酒过度抽烟太多导致精子质量不高，也许是所长夫人的哪点不对劲，反正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名字倒取得好听，胡春花。向阳刚开始不知道，每次去了看见春花对他甜甜地笑，就涨红了脸不知所措。后来去得多了，也听别人说得多了，心里才有了谱，原来还以为春花对自己有意呢，却是自作多情，别人是个傻子，难道你也是傻子不成。再去了就自然多了。你说春花傻吧，她有时说几句话又蛮正点的，一点都不傻，你说她不傻吧，一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是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闹说闹的。这也就成了所长和所长夫人的一块心病。每次向阳去了，春花就傻傻地望着他笑，所长和所长夫人就在心底叹息。傻闺女呀，别人是大学生呢，咋能看上你一个傻子呢！还是拿个镜子自个照照吧，不要自作多情了。又不能当着向阳的面呵斥她，生怕她又哭又闹的。春花看所长和所长夫人几次都没拦她，胆子就大了，有次蹭到向阳的身边说，好哥哥，你亲亲我！听得所长夫人的脸立马涨成了猪肝色，这可是她曾经学着电视里跟老胡说过的话呀，老胡脸上也就千万个蚂蚁在爬似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浑身不自在。向阳更是被孙悟空使了定身法似的，呆若木鸡。所长夫人就一巴掌拍了过去，打在了春花的脸上，春花的脸上立时便多了五条鲜艳夺目的痕迹。春花便不依不饶地大嚎起来，一边嚎一边叫，不要你们管，不要你们管。你们俩还抱着亲呢！老胡终于按捺不住，拎小鸡样的将春花拎到了她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了门，心都快气炸，却讪笑着对向阳说，向阳，你别放在心上。向阳终于从木头人中清醒了过来，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腿在木椅上撞了一个大大的包，也没管没顾，边跑边说，我没听见，我没看见！心里却说，没听见没看见才怪呢，真是活见鬼，老子还是没结婚的童子身呢，咋就让一个傻姑娘看上了呢，咋就这么没出息呢。从此向阳就再也不敢到胡所长家里去了，他也想缓和与胡所长的关系，但胡所长好像有点躲他的意思。二人的关系自然而然便开始渐渐疏远。向阳在所里的地位就开始直线下降，工商户也就不怎么爱搭理向阳了，也很少说拉二胡了。向阳就在这时开始爱上了喝酒，借酒浇愁。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噢。向阳愁没浇下去，酒量倒是越浇越高，甚至也喝出了瘾。这样向阳年纪轻轻的便先后有了茶瘾和酒瘾。

烟瘾是最后染上的。有时饭局上别人边喝酒边敬烟，烟雾缭绕中一边敬一边说，向阳啊，烟酒不分家，来一支吧，向阳喝得有点高了，也就来一支！有时没喝酒，上工商户的门，别人敬烟，向阳不要，别人就说，小胡所长，烟是和气草，给个面子，来一支嘛。向阳不好推辞，也就来一支。而后别人饭局上派的整包烟，晚上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他也就自觉不自觉地开了抽了。这样，革命的工商干部胡向阳同志也就抽上了烟,总算将烟酒茶都学会了。

（二）

自从和胡春花发生那次尴尬之事后，向阳就想走，跟局里申请了三番五次。当时向阳是局里真正的一个全日制的大学生，当然函授生电大生也是有的，不是正规的科班出身，是想重用他的培养他的。听了几次向阳的申请汇报，到下面一了解情况，小伙子还算不错的，就和胡所长商量。胡所长不好说什么，只说小伙子人还实诚，工作还认真。人是可以的，但小伙子要走，我也不能留，你们局里怎么定夺都可以。这样第二年春天，向阳就调到了一个山区乡镇里面任副所长。其实还是锻炼。那个所里就两工作人员，一个所长一个办事员。所长是本乡本土的，办事员老婆在丘陵乡镇，两地分居多年了，多次申请调到老婆所在的乡镇，局里路都跑成槽了，就是没有人到山区里面去，没有人替换他，就这样一直搁着。说到底，向阳去了，也就还是个办事员，只不过是好听点，给挂了个头衔，副所长。

向阳去的时候，正是山里杜鹃花开的时节，漫山遍野姹紫嫣红，向阳的心一下就开朗多了，甚至于还有了吟诗的兴致，随口而出，三月风是你飘洒的裙裾吗，帘卷春风的夜呵！这一带的山区正是武夷山的余脉，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走泥丸后腾细浪的地方就是此处了。可这种好心情没有几天就被严酷的现实蹂躏得遍体鳞伤。这里的经济基础差，工商户少得可怜，也就三两家卖烟酒茶日用百货的，一两家饭馆，工商税费也少，工资也不能按时拿，虽说名义上还有什么山区津贴费，可那得你自个儿去捞回来。所长还算够意思的，把菜市场一摊子全交给了他。菜市场里面做生意的也就二三十来号人吧，在一个露天的狭长的街角处，有几个水泥砌成的简易摊位，也有卖肉的卖鱼的卖水果小菜的，总之差不多乡里面的人吃喝玩乐的东西都能卖吧。这收上来的工商管理费70%要上交财政，30%归工商所，抵工资的。财政所只发30%的工资，70%靠自捞。典型的三七开。所长那几家是固定的，况且乡里局里来人来客的招待都是他的，饭馆里面是收不到钱的，有了饭局便签单，年底算账抵工商管理费，烟酒茶的自然更是没有多少油水了除了其他日用百货的还能收点，手头早就紧巴巴的了。向阳第一个月下来，就头疼，不是卖了鸡去买盐的就是卖了核桃板粟去看病的，要不卖点鱼还是从山下进来的要付小孩子的学杂费的。向阳心一软，就只拿到了工资的50%。他也就不能腾细浪了。所长批评向阳不能心太软。向阳向所长请教。所长说，小胡啊，你得成一条狼！那个时候是和谐社会前的税费时期，乡村里面收公粮水费三提五统牵猪赶羊扒谷子的事情就像起风下雨一样自然，城管的撵得小商小贩鸡飞狗跳也是家常便饭，当然工商的逼得经营户鼻青脸肿也就是一日三餐了！当时乡下流行的说法是：胡向阳心里就不服气。凭什么别人是爹是娘甚至于还是老虎还是霸王，我他妈的就沦落成了一条狼呢？别人还在暗里说，远看一灰狼，近看是工商。诬蔑啊诬蔑！可现在明明白白的从所长的嘴里说了出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相反还有一种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道理，好象这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千古一理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说得那样理直气壮那样言辞肯切！向阳的心底便涌起无限的悲哀，一刹时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咸酸苦辣悲，全部涌上喉头，唯独没有一丝甜的感觉。

接下来，向阳便板下了面孔硬起了心肠踏踏实实地当起了所长所说的狼。菜市场里最肥的胡屠夫原来一月只交一百五，他便定了二百五，胡屠夫便拖了刀要砍他，向阳的眼珠子瞪得牛卵子大，迎上去说，你砍，你个狗日的不砍是个王八蛋！老子是国家的人，你砍了看国家怎么收拾你！胡屠夫的手便软了下来，夜色朦胧中掖了两条好烟到向阳的宿舍去求爹爹告奶奶的说了自个千个不是万个不该，向阳方松了口，一月两百，少一文钱都不行，胡屠夫出门的时候还千恩万谢。其实胡屠夫操刀的时候向阳的心也是虚的，我还婚都没结呢，又不是像董存瑞刘胡兰他们为革命而牺牲的，象这样死了，一百个也就五十双，死得其所吗？只怕他妈的比鸿毛都轻比狗屁都不如呢。腿脚就有点打颤。又一想，他妈的，老子堂堂的一个大学生还怕你一个杀猪的，被你唬住了我还能在这混吗？好歹我读了个大学跳出了农门不用脸朝黄土背朝青天了，就这样窝囊一辈子吗？这样一想便气血上涌，便迎了上去。却不料胡屠夫也是明理的，也知道这是砍不得的，也是吓唬吓唬他的，唬得住就唬，唬不住就乖乖的成了纸老虎。向阳这一仗大获全胜，在菜市场的威信就起来了，连最横的胡屠夫都跟他说好话，谁还敢得罪他呢！这样他的工作便风声水起便顺顺当当地走上了正轨。

（不服硬只服软）当然向阳也有心软的时候。这主要在两个人女人身上。一个是秦嫂子，听人说她老公米贵瘫在床上都两年了，女儿米香刚上小学，全靠她一人支撑，什么能卖出价的就卖什么，什么能赚钱的就卖什么，土鸡土鸭土山货，蔬菜调料加水果，也没个正式的摊位，正式的摊位要的钱多，秦嫂子交不起，总是早早地就在菜市场靠近摊位的边上抢个地盘，摆下自己的东西，要是出太阳还好，秦嫂子寡白寡白的脸被太阳一晒还有一丝红润，要是起风下雨的，即使撑一把破伞，不是淋了衣襟就是湿了后背，那脸就愈加寡白寡白的，让人看了心里不忍，向阳便常少她一元两元的，有时干脆不收。秦嫂子不说，但那眼神里除了感激之外，还有种欲说还休的味道，让向阳品了品，回味了又回味，总觉得意味深长。还有一个就是小霞。小霞比秦嫂子好多了，有个固定的摊位，不须那么早早地起床来占地盘，而且本钱也厚，自己又有经营头脑。据说是高考差十分下来的，开始条件也差，只作了两年就申请了固定摊位。对小霞心软主要是小霞人漂亮，山里的妹子朴素，说起话来心疼人，胡屠夫要砍他那阵，小霞就帮着说话了，而且每次去，小霞都是主动交钱的，还说你也不容易，一个大学生落到这地步。说得向阳的心里酸酸的，眼泪直在眶里打转转，就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就有找到了知音的感觉。（当然也看得出，小霞对向阳的眼神中，不是秦嫂子的复杂，却有着单纯的痴情和炽热）在小霞摊位前站的时候就长了，聊的话就多了。每天下班后，苦闷寂寞的向阳便会去找小霞倾诉一番，本想着只是说说话，不动心思的，潜意识里，理想中的爱人应该更高贵一些，与自己大学生的身份更般配一些。可与小霞来往几次，小霞很主动地帮他洗起了衣服，收拾起了屋子，他的狼窝就整洁起来，像个窝了，向阳也就陷在她的温柔乡里，有些不能自拔了。其他的人就看在了眼里，一来二去的，有了麻烦就提了烟酒委托小霞去跟向阳说，小霞一想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好推辞，也就去跟向阳说了。当然转为恋人身份的小霞也就不用再交什么占道费清洁费卫生费工商管理费了。

（三）

小霞的肚子看着看着就像雨后春笋疯了样的长，向阳便回了趟老家，跟爹娘商量了一下。那也是两个土里刨食的老实巴交的人，儿子能考取大学端了铁饭碗就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了，还有什么商量的呢，还不是向阳说了算。向阳当然也到小霞家里去过多次了，老头老娘都没意见，虽说女儿没考取大学但好歹还嫁了个大学生吧，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愿。再说小胡毕竟是公家人，小霞一没工作二没单位的，虽说赚的钱比小胡多，可那也都是辛苦钱，哪能跟小胡一年到头太阳不晒风不吹雨不淋的比！这样他们便在小胡的两间简易宿舍里成了一个家。

成家后半年向阳便有了一个千金，向阳便多了很多事，又要照顾小霞又要带小孩，小霞的摊子又不能摆，经济上也显得紧张，小霞奶水不多，只说人长得漂亮身体却单薄，这样就买牛奶，光牛奶吃了生热，又买金银花露，掺了喝清热。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小两口就有了口角！小霞说，看你个大男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不养我们谁养我们！再说了，你就是个木头人死脑筋，坑都不晓得挪哈，明晓得山里穷还要老窝在里面。别人都说不跑不送降级使用，只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你还能再降级使用吗？你好歹也干了三五年了，干部最怕原地不动，你就是个死脑壳也要晓得跑动跑动呀！向阳想也是，跑县局就勤了，局里这才想起来小胡是局里来的最早的大学生呢，当然这两年也有来的，不过都怕吃苦，都不肯到山区去。向阳这才明白为什么原来所里的那个办事员调走时高兴得嚎啕大哭。局里也说考虑考虑研究研究。可向阳刚成家又添口的，老婆要带小的又不能作生意自然就短了一处财路，他一个人的死工资养三个人就不容易，哪来的钱让他们烟酒烟酒呢，胸中便有了怒气。老子跟你们卖了好几年的命了，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呢！隔三差五的就去局里申诉，成了一个不是上访户的上访户。办公室里的局领导都烦了，远远的见了他就躲瘟神样的藏了起来。向阳自认为老子有理走遍天下。一来二去的车费就多了，所里的经费本来就紧张，所长也没办法报销。向阳拿了车票到局里，局长躲在外面听了就指示财务说，这回给他报销算了，下不为例！以后再来，只要不是工作，全是他个人的！财务的就很严肃的把局长的意思传达了。向阳便更加郁闷！回去后脸就更长了心就更硬了！他妈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子多搞点钱，也来跑也来送也来搞关系也来进贡，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老子就不相信有了钱，还挪不出这个鬼地方。

小霞看向阳一天到晚黑着个脸，心里也不好受，只三个月就断了女儿本不多的奶，把女儿扔给了自己的父母亲又去摆摊了。她坐月子这段时间把摊位给了秦嫂子，秦嫂子也利利索索地给了向阳摊位费。小霞这一回来，秦嫂子只好又摆地摊了。好在小霞的娘家不远，晚上收了摊就去把女儿接回来，早上又把女儿送过去，白天黑夜忙得晕头转向，头也懒得梳光溜，衣服经女儿一折腾再加上摆摊一天泥里水里的也就皱巴巴的不光鲜了，人一下就没有当姑娘时的水灵，仿佛一下子就憔悴了十多岁似的，夜里女儿又常折腾，不时哭哈闹哈尿哈，两口子难得睡个囫囵觉，亲热自然也就少了，向阳看小霞的眼光也懒了、倦了，甚至厌了。相反，秦嫂子倒顺眼多了，秦嫂子本是苦里过来的人，年龄大了小霞四五岁，但肤色白，白得好看，这时常让向阳想到半月的月亮。但这最多只是臆想，但可没那个狗胆真的去骚，要骚也只能是闷骚，闷头鸡啄白米，他只是闷头鸡看白米想白米！心底下就想米贵他妈的将白米浪费了多可惜，自己便不知将秦嫂子意淫了多少次。明里暗里看秦嫂子的眼神，有些把持不住的粘。有次正逢他收费，秦嫂子的女儿米香就去找妈妈要钱，说学校里要交的，不交就不准上课。秦嫂子把卖的钱搜了又搜还是不够，向阳就很自然地过去给了她伍拾元钱，然后走到小霞的摊位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霞这天本来还只赚了十多块钱，正要说向阳的，向阳一声叹息便将她的话头叹落到了心底。哎，向阳也苦，秦嫂子也苦，我们也苦，但比她还是强点，难得向阳的心善良，帮就帮吧！女人的心就是善良，完全没想到向阳心里的弯弯勾当，倒是秦嫂子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层水霜。

除了秦嫂子，向阳还想一个人，那就是傻姑娘胡春花。别看她是个傻姑娘，其实水乡的人滋润，长得蛮漂亮的，再说胡所长一家养得她长得白白胖胖的，丰满极了，笑起来那个脸才叫白里透红，真他妈的像熟透了的红苹果。还有那两座峰，真有点富士山的味道！向阳有时想想便咂咂嘴，有时甚至想到了十五的月亮，又大又白的一个圆。要是不傻该多好！想想便又叹息一声。小霞听了，便以为向阳工作不顺心，心里苦，倒贴心贴肝地过来安慰，这又让向阳无比的内疚，这还算人吗，又重重地叹气。天啊，歌词里面只说男人不懂女人的心，女人又何曾懂得了男人的心呢！有时喝了酒，向阳便吟诵醉里挑灯看剑，可怜白发生！

转机就在向阳而立之年来临了。这年局里响应县政府和上级局的号召，对各岗位进行竞聘，包括各乡镇所所长、副所长、局机关各办主任、副主任，甚至还有一个副局长的位子。向阳这几年来和工商户打交道多了，嘴皮子也从薄磨厚，又从厚磨薄，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了，不说口若悬河信口开河至少也是口若悬溪可以信口开沟的了，再说毕竟是读过大学的人，肚子里的墨水怎么也比别人多那么一丁点儿，说起来就有那么一种文采在里面，加之好歹在工商系统也工作了这么多年，工作也熟套了，所以竞聘的演讲就很成功，搏了个满堂彩。文稿交上去，局领导却从里面看出了许多的郁郁不得志，看出了对局里的很多批评，有点咄咄逼人的味道。比如说局里以前怎样怎样，我来从事这项工作会怎样怎样！心说，就你他妈的胡向阳是诸葛亮，老子们就全是他妈的臭皮匠！不用他吧，群众反响又蛮好，说不过去。他原先一段时间闹呀闹的，要挪个窝，就满足他的要求，不提拔但挪窝。这样，向阳便调到了一个较大的丘陵乡镇，还是任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