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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一路走好!


我的姥姥于今天凌晨5时,去世了,享年…………,
真是惭愧,我竟然都说不出姥姥准确的年龄,甚至她的全名。

我对姥姥最早的记忆是小时候住在农村的时候,也就五六七岁吧。那时候我们家跟姥姥家住的很近,是邻村。那时候没有偷小孩的,也没有人贩子,所以只要我想去,就自己一个人翻过一个岭,再经过一个水库,就到姥姥家了。

此刻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出一个优美的画面: 五六月份的初夏,凉爽的微风丝丝,一个小女孩,在山岭上边走边玩,这漫山遍野争相开放的石竹花啊!美得让人心醉。小女孩不追蝴蝶了,采了满捧的石竹花抱在胸前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下了岭,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紧邻水库的小路,小路和水库之间是一片修整规范整齐的菜园,一看就是园主人精心料理的,土块敲得细细腻腻、蓬蓬松松,然后就像画格子一样一块、两块、三块、无数块……。碧绿的菠菜、水灵灵的韭菜、顶花带刺的黄瓜;  火红的西红柿、紫色的茄子、一串串的云豆角和翠绿的青椒; 到了秋天,更是瓜果飘香,石榴结子、葡萄架阴、丝瓜爬秧,艳丽的黄色花朵点缀其间,郁郁葱葱一大片一大片的大白菜,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真是靠水把田开,栽下数种菜。生长日渐娇,蜂蝶往来飞,蛙虫抑扬叫。闲暇细打理,清香盘中飘。

走过了这条邻水靠园的小路,转过一道高高的坝墙,映入眼帘的就是我姥姥家,她家住在村子的最东边,第一家就是。绕过一片春芽树,再经过一颗粗壮高大核桃树,就是姥姥家的院门了。

我总是喜欢悄悄的进去,给姥姥一个惊喜,虽然我总是这么干,但一下子看见我的时候她依然眼里闪着惊喜,“来了……还摘了这么多花。”姥姥欢喜的迎接我,声音又细又柔,在我的印象里,她从没高声说过话,也没和谁红过脸,仿佛也从没着急过似得。

后来听妈妈说,姥姥从年轻时就体弱多病,气血不足,所以才说话声如蚊蝇。每每说起,妈妈总要感叹一句:“唉,你姥姥这一辈的女人是最命苦的,裹脚、挨饿、战争,全摊上了,而且生孩子多,一个接一个的生,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月子也不做,有哪个女人这样的折腾,身体好才怪呢。”  

  “来,来,姥姥给你藏了好吃的。”姥姥拉着我来到一个大瓮边,这个瓮是姥姥家盛煎饼用的饭缸,一家八口人的口粮全在这里面存放。地里活多,总不能天天摊煎饼吧,所以,一周摊一次,一次就摊满满的一瓮煎饼。

此时,姥姥打开瓮盖,里面的煎饼已经见底了,姥姥把整个上半身钻进去才把她给我留的“好吃的”掏出来,原来这次是一根油条。姥姥把包裹的油纸拿开,把油条塞到我的手里:“吃吧。” 然后看着我吃完,再给我递上一杯水,心满意足的样子仿佛是她自己吃饱喝足一般。

然后姥姥就去忙活她的事,我就在院子里自由自在的玩。姥姥家的院子就是一个大花园,门口两边栽着月季,芍药,院落中间一个圆形花坛,更是花样繁多,数不胜数,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争香斗艳。

一次,隔得老远小姨就做了个“嘘”的动作让我别出声,我一看,原来是一只蚂蚱正一动不动的趴在月季花的叶子上,而小姨正在认真的画它呢。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欣赏着,真是好玩又有趣。 

 挨着花坛有个大水缸,用麦葶子穿成的盖子,用葫芦做的水舀子,谁要是口渴了,就直接拿葫芦瓢舀水喝,大家都这样,也没有什么传染病,也没有什么拉肚子,一个夏天,都不用烧开水的。

这缸里的水是山脚下从水库边的一个泉子里打来的。关于这个泉眼,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呢,话说有一年闹旱灾,天干人燥,眼看村民们死的死,逃的逃,就要活不下去了,雷公路过此地,见是妖精作祟,于是就大晴天的响了个炸雷,硬生生的把山脚下的一块巨大岩石劈成了两半,把作祟的妖精炸死了,炸出了一个泉眼,泉水入口甘甜,回味留香,冬暖夏凉。冬天把手伸进去,暖和和的,夏天把手伸进去冰的骨头都疼。这个泉水救活了全村的百姓,直到今天,村里家家户户世世代代都喝这泉里的水。


“快下来,当心树上有扒架子蜇你。” 扒架子是我们这儿的俗语,它官名叫刺毛虫、也有叫“洋辣子”的 ,让它蜇了,那可是够难受好几天的了,我忙从大枣树上出溜下来,又去看看杏树上接了多少子。

姥姥搬了一个大瓷盆放在了院子里。一看见她这个动作,我就知道一早下地的人要回来吃午饭了,杏也不数了,跑过去帮忙。姥姥把一个又大又圆的用高粱杆做成的盖垫子放在大瓷盆上,我整齐又均匀的把碗在盖垫子上摆了一个大圆圈,姥姥开始往碗里舀南瓜粥,我抱着一大把筷子,在旁边等着,姥姥每盛好一碗,我就在碗上板板整整的放上一双筷子。我和姥姥还时不时地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对视一笑。

就像掐着点一样,南瓜粥盛满最后一碗,家人们就说笑着鱼贯而入,把肩上的锄头放下,整齐的立在墙根处,锄头被擦的锃亮锃亮的,这是我姥爷立的规矩,锄头上有土,不让进家门,放不整齐也不行,所以,姥姥家的锄头,看墙根处,整整齐齐站一溜,就像纪律严明的部队士兵站队一般。

三姨洗了手,不去吃饭,总爱先逗我一番,假意让我背着她,趴在我的背上,两手搭在我的胸前,垂下来的还有她那两条大辫子,就在我的眼前荡来荡去的在院子里溜上一圈,非得让姥姥催了才去吃饭。

大家围坐在盖垫子周围,香喷喷的吃起了饭。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大家又得去地理干活了,我也要回家了。临走的时候,姥姥又往我的兜里塞了两个煮鸡蛋。然后站高了扒着开满太阳花的院墙头,看着我走,转过坝墙前,我转身向她挥挥手,示意她回去吧,转过弯就看不见了,她依然站在那里看着我……

要说我最喜欢的事,莫过于每到过年过节,全村甚至邻村的人都会聚集在我姥姥家做粉皮,那时候不像现在的商业住宅很多人住了十年都不知道邻居长啥样,那时候街坊四邻都是很亲切熟悉。

具体粉皮是怎么做出来的,或者用的什么材料,或者为什么大家都在姥姥家做粉皮,我不知道。印象里,我只看见大家都欢欢喜喜,忙忙碌碌。
“这么小就知道帮姥姥干活了,真棒!”
“你看她,人虽然小,还挺麻利呢。” 

然后有个人就冲着姥姥喊:“外甥闺女真能干,你有福气啊!”

姥姥就看着我不住地笑。于是我在他们的夸奖声中干的更卖力了,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张刚出锅的软软的粉皮,去递给院子外面晒粉皮的人,晒粉皮的人接过去把粉皮平整的铺在席上,等待晒干。有时候她们也会奖励我喝一张粉皮,软软的粉皮就像煮熟的透明面条,入口爽滑软糯,清香四溢。

后来我们全家都搬进了城市,这些美好的记忆,也就定格到了这里。

刚搬进城市那会儿的八十年代,交通还不是很便利,所以,去姥姥家的日子少之又少。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七大姑八大姨从四面八方赶来欢聚一堂,给姥姥过生日。其实姥姥真正的生日是大年三十,因为民间老习俗出了嫁的闺女大年三十这一天是不能回娘家的,所以就改成了农历九月份,后来每次回家过生日都下大雪,把孩子们堵在家里回不去,所以又干脆改成了阳历十月一日,正好是国庆假期里,上班的人就不用再特意请假了。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们的方便。就这样,每年十月一日,国庆节,我们总是回老家齐聚给姥姥过生日。每次回去,姥姥都拉着我的手不放,问这问那,把给我藏的“好东西”拿出来往我嘴里塞。

前年的时候,姥姥85岁高龄了,看上去却像70多的。不说是老当益壮、健步如飞,但生活自理,还养了很多的鸡鸭鹅狗羊,种了一块小菜园,自给自足地平静的过着悠然自得的小日子。

其实她什么也不用弄,儿女们给她的钱足够能让她过丰衣足食,为难不着的日子,但勤俭节约似乎成了她们这一辈人溶到骨髓里的品质,她们经历过民族危难,她们都渴望着国家复兴。一种朴素的阶级情感孕育出的一种艰苦奋斗精神,在她们的血液中涌动,成为了她们共同的基因。即使是物质丰厚的今天,她们也是习惯性的省吃俭用。

姥姥拎着一个方便袋,里面装着蛋糕,走过来宝贝似的分给我们:“前几天你舅舅给我买的,可好吃了,没舍得吃,知道你们今天都来,特意给你们留着呢。”

我们接过蛋糕,发现蛋糕都已经发霉了,上面长了斑斑点点的小绿毛。

小辈的孩子们大惊小怪夹杂着嫌弃和埋怨速度把蛋糕扔进了垃圾桶。

姥姥心疼的说:“我昨天还吃了一个,好好的怎么就发霉了!”说着弯下身子想从垃圾桶里捡回来那些发霉的蛋糕。

孩子们说:“老姥姥,真的长毛了,不能吃了。”

姥姥说:“我捡了给鸡吃。”硬是把这袋蛋糕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才罢休。说是捡出来给鸡吃,还是恋恋不舍地挑选着看还有没有好的。

我对姥姥说:“走,咱们把这些蛋糕喂鸡去。”

我和姥姥来到鸡棚旁,把蛋糕一块一块的扭下来往里扔,看着一群鸡飞跑过来争抢着美味佳肴,眼巴巴的翘首期盼着我们再往里扔,姥姥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美食没被糟蹋”的欣慰。

“仅仅手,年年有;一粥一饭精细算,旧物易主贵如宝;不摆谱来不比阔,勤俭兴家福绵长。”姥姥一边欢喜的看着鸡疯狂地抢食一边说。


老健春寒秋后暖,其实,姥姥的去世我是有预感的,去年的十月一日,去给姥姥过生日的人出奇的齐全,可以说是四世同堂。可姥姥的眼睛里,没有了光彩,没有了喜悦,没有了神气,像空洞……。我相信她的内心是欢喜的,但她已经无力再做任何动作和表情了,哪怕是嘴角稍稍翘一翘,对她来说,也是力所不能及的事了。一桌子的美餐,她只掰了一点馒头蘸着菜汤吃了几口。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当我听到姥姥去世的消息,还是吃了一惊,心里一疼,想起过往的种种,泪水奔涌而出。

我失去了你,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前几天,我们还商量着今年十月一回去给姥姥过生日买点什么好呢……,怎么就没了呢?!   对我而言,姥姥就是十月一假期的归宿,回老家给姥姥过生日就是过十一之于我最大的意义。


《心在沂蒙山》
历经多年的变迁,
又走进这山清水秀的沂蒙山。
一种返璞归真的释怀,
一种落叶归根的踏实,
充实着我的心田。
秋日里的阳光失去夏日的燥热,
也殆尽了冬日的严寒。
蜿蜒的田间小路上,
花儿热情的扬着它的笑脸。
天空一碧如洗,亲近的让人泛起泪花的眼。
沃野万里、玉米花飘香。
草垛里的“家雀子”也叽叽喳喳地欢迎俺。
红嫂的乳汁依旧那么甘甜。
六姐妹摊的煎饼还在飘香,
纳的粗麻鞋底如今已摆在了纪念馆
为孟良崮的陈毅、粟裕狂点赞,
74师的张灵甫不服气的话咱再战!
魂里梦里是谁还在歌唱……
奥~~
是那穿着斜襟青花袄扎着长长麻花辫的姑娘,
“人人(那个)都说(哎~~)
沂蒙山好
沂蒙(那个)山上(哎~~)
好风光……”

这是我以前回老家时写过的一首诗歌,如今,再回老家,心像被掏空了般,因为您不在了,家已不为家。每个人的身边都有那么一个人,ta把全部的爱无私的给予,你却没能好好陪伴ta变老。当你追悔莫及的时候,ta也已经离去,带着你对于l老家的全部记忆。

从此以后,回老家变成了一件煎熬的事,因为你最想团圆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当你彻底失去了这份羁绊,你的心里永远都会留下一个黑洞,花花世界里的所有,都无法将其填满。

到最后,作为一个外甥女,让我唯一感到有点欣慰的是,自我工作起整整二十年,每年我都会给姥姥钱,一开始50元,后来100元,再后来200元,其中有一年我妈妈住院没能回去,没给。其余一年也没落下。

听舅舅说,昨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吃的晚饭,今天早上5点多,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凉了。如果是在熟睡中去世的,没有痛苦没有拖累,那也是姥姥一生勤俭行善修的福气了。

我的姥姥于今天凌晨5时,去世了,享年87岁。

姥姥,
一路走好,
您和姥爷能在天堂里相聚了。

                                          您的外甥女
2020年8月19日,农历7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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