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哑河 | 爱是风中之羽:生命重如十字架,爱却轻如羽毛

 



电影《天堂窃情》(Stealing heaven,1988年)海报

阿伯拉尔(Peter Abelard,1079-1142)与海洛伊丝(Heloise,1101-1164)




爱是最高的信仰

 

 


1

  嗨,海洛伊斯,妳抓不到鸽子羽毛的。

  我会的,我会的!瞧,先生,我抓到了!从今以后,这根羽毛将是我自己的圣物。鸽子的羽毛,它象征着我们的爱。

 

哲学不容易让人感动。10多年前,只是看哲学史,竟然也感动了。阿伯拉尔(Peter Abelard,1079-1142)的苦难人生,他与海洛伊丝(Heloise,1101-1164)的悲剧爱情故事,尽管只是短短的一段文字,尽管那已是近一千年前的传说。

 

自他们去世,时间的年轮辗过700多年,后人在他们的通信中似乎强烈的感受到了爱情的真谛,从而将他们的遗骸移至巴黎拉雪兹神父公墓合葬。那年,是1877年。一直以来,他们的爱情故事成为文艺创作长久不衰的主题。宛若传说,活在人类关于爱情的惨淡记忆里。

 

一百多年后,他们的故事又被好事者搬上荧幕,取名《天堂窃情》(Stealing heaven,1988年)。其中有关于羽毛的对话。那扮演的爱情,真的有可能重现他们的缠绵绯侧与孤寂无援吗?

2

900年前,1117年,一位38岁的哲学家和神学家阿伯拉尔在某个清晨漫步巴黎街头,邂逅了一位16岁的少女海洛伊丝。19世纪初,拉姆萨特在《作为一个人、一个哲学家和神学家的阿伯拉尔》一书中记述了他的不幸遭遇以及与海洛伊丝的坚贞爱情。

 

阿伯拉尔无疑是中世纪哲学家中最有个性和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他是禁欲主义与思想专制主义的牺牲品。他富有才华,坚持理性和试验,为后来的科学方法和理性主义铺平了道路。哲学上采取概念论,既反对极端的实在论,又反对极端的唯名论,认为共相是存在于人心之中表示事物共性的概念。在其第一部著作《神学导论》中 ,针对安瑟伦的“先信仰而后理解”之说,提出信仰应建立在理性基础之上,后该书被判为异端遭焚。正是这一段开始很美好,过程很艰辛,结束很悲惨的爱情悲剧,让他们为世人所知,而非他的学术成就或她的其他。

 

他生于法国南特巴莱德一个骑士家庭。据自传《我的苦难史》,他放弃了骑士称号的继承权,为的是参加“辩证法的比武大赛”。他四处寻访名师,但每次都以对老师的激烈批评而结束。他于1094年向当时名震遐迩的逻辑学家罗色林学习,因不满意后者的极端唯名论立场而于1100年到巴黎向著名的实在论者香浦的威廉学习,但实在论同样不能使他满意。由于他的批评,威廉不得不修改自己的立场,乃至辞去教职。1113年他转向当时享有盛誉的神学家拉昂的安瑟伦学习神学,但发现他的老师名不副实,便批评安瑟伦像一棵光长叶不结果的树,像光冒烟不发火的炉子。

 

他于1115年在巴黎圣母院的主教学校任神学教师,受到学生热烈拥戴。巴黎圣母院主教菲尔贝尔安排阿伯拉尔担任他才貌双全的侄女爱洛依丝的导师——她从小在修道院学习七艺经典,精通希腊文,拉丁文和希伯来语,兼具智慧与美貌。叔叔一心要将侄女调理成内外兼修的佳人,志在谋一门皇亲贵族——。阿伯拉尔与爱洛依丝相爱,羊皮纸上的经书字句,敌不过爱情的甜言蜜语,终生侍奉主的誓言同样敌不过恋人的山盟海誓。他们的关系不为所容,后来一起私奔。



 

《阿伯拉與哀綠綺思的情書》,1929年梁实秋根据英译文本翻译,为最早的中译本。



爱洛依丝生下儿子阿斯特莱伯斯(Astrolabe)之后,与阿伯拉尔结婚。他们的关系惹怒了菲尔贝尔,他雇用了一帮恶棍袭击并阉割了阿伯拉尔。1118年,海洛伊斯被送进圣阿尔让特伊的女修道院做了修女,阿伯拉尔成为巴黎郊区圣丹尼斯修道院的修士。阿伯拉尔和爱洛依丝之间的情书幸存了下来,15世纪,神职人员在整理神学资料中发现了他们的往来书信,公开后,引起世人巨大反响,并且已经成为文学上的经典。




 

他在修道院写了一系统逻辑论文,再次开讲神学,并且经常与官方教义产生冲突。其中《论神圣的三位一体和政体》在1121年召开的索松主教会议上被谴责为否认上帝独立人格的撒伯里乌主义。他被迫烧毁了自己有关“三位一体”的书籍。此后,他考证本院崇拜的圣丹尼斯传说中的讹误之处,僧侣群起攻之,迫使他出走,隐居乡间。很多学生慕名而来,他在法国西北部的一所保惠师修道院为这些学生设立学校,写了《是与否》、《基督教神学》、《神学导论》等著作。他的教学活动引起教会精神领袖圣·伯纳德的敌意性关注。不安全感迫使他逃到偏远的布列塔尼地区,他的忠实信徒追随着他并为他修建了保惠师(圣灵保惠师)修道院。后来,阿伯拉尔把这个修道院交给了爱洛依丝,以收留她召集的修女。

 

1126-1134年在简陋的鲁伊修道院任院长,他力图改变那里的愚昧习俗,却差点因此被僧侣所谋害。《我的苦难史》即叙述了他至此为止的经历,但此后的遭遇更为悲惨。1136年他回到巴黎主教座堂学校任教,写了伦理学著作《认识你自己》。他的一系列著作激怒了波纳德。1140年召开的桑斯主教会议谴责他的学说。贝纳尔专门写了《阿伯拉尔的错误》一文,列举其十六条罪状。阿伯拉尔的《神学导论》被焚烧。他不服从判决,准备到罗马上诉。他还在途中,教皇英诺森二世就已批准了贝纳尔德报告,宣判他的学说为异端。他不幸染病,1142年死在圣马塞尔。在生命最后几年里,他写了《论辩证法》、《一个哲学家、一个犹太人和一个基督徒之间的对话》等著作,死后葬在克吕尼。他的墓志铭称他为“高卢的苏格拉底”,“一个多才多艺的人,精细的、敏锐的天才”。22年后——他们相差的年纪,在他死后,她为他度过——,1164年爱洛依丝死后葬在了阿伯拉尔的身旁。

 



 

3

  您欠我一个吻,大人,亲吻是圣诞节的传统。

  啊,是的,这几乎是一条法律规定。

 

平安夜,她这样说,他这样回应。在庄严的十字架下,他们亲吻,如同人类最初的亚当夏娃偷吃禁果。海洛伊丝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Astrolabe(星盘)。她说,“Astrolabe is a way of measuring Heaven.”(星盘可以测量天堂)。天堂总是相对人间而言,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一个永不可抵达,一个永不可逃离,一个是梦幻,一个是现实,一个是幸福,一个是苦难。这天与地的距离,她却渴望通过对他们爱情结晶的一个命名而试图抵达。一般而言,命名是一种自我主宰的权力。每个人的名字,基本并非自己所赐。一如我们的生命,来自于父母,我们的名字,也如此。忠诚或背叛,在政治与宗教里,同样为权力者所命名。比如她的爱人,就是权力者眼中的叛徒。

 

当时的历史背景为十字军东征,教会对人性的压制空前,禁欲主义盛行,教会虽无明令禁止教士结婚,但却普遍认为影响声誉。你凭什么不全心侍奉主呢?你心里有神,就不能有俗。主教一再让他忏悔改过,学生也对他公开侮辱。海洛依丝叔叔菲尔贝尔恼羞成怒,派人将熟睡中的阿伯拉尔阉割了。这是一出并非稀罕的剧目,对于背离者,权力者都擅长的伎俩,中外皆然,比如司马迁。对于亲近者,同样如此,比如太监。后者与这位叔叔的行径具有相似的象征底蕴。敢动我(权力之内)的女人——无论是肉欲,还是利益——,就让你不是男人。生理上的重创,更是人格上的羞辱。

 

假如他们的故事中止于此,比如她因恐惧落荒而逃——这种行为当然谈不上贬义,只是中性的描述——,就像我们所常见的尘世故事一样,只有青春——青春与实际年纪无关,是指丧失现实感的未成年状态——恋情的风花雪月,不见患难与共,同呼吸共命运。那么,他们曾经的所谓缠绵悱恻连狗屁都不算,绝非爱情,甚至是种耻辱。这是一种反向证明。对于那些由爱情步入婚姻的人们而言,婚姻中爱的份量是检验过往的爱情是否为爱情的唯一标准。

 



 

  我已经不再是个男人了。

  可我还是您的女人。

 

她哭着说:我爱的是您这个人,不是因为您是个男人。这一对为彼此相互受尽苦难的风雨爱人。母亲将孩子送到父亲门下受教——如同当年的自己,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延续——,自己投身附近教堂做修女。他们相互通信,平等尊重,有如一生的朋友。在肉体之外相爱,这至少有三层意思,一是身居两地。一是他已经不是“男人”,一是他们都在教堂,都在“神”的注视之下。

 

分开后多年,她所在的修道院被教会拆迁,教会的修女们背着十字架和沉重的经书相互搀扶在冰雨中流离跋涉,周围修道院都不肯收留。最后她带领大家投靠到阿伯拉尔的教堂。You still make love to me in my heart.(在我心里,您依然与我做爱)。躺在昔日久违爱人的床上,病中的她如此坦言。这句话,或许至少也有两种理解,一是记忆中长存,一是精神中永恒。心,是回忆之藏室,也是信仰之故里。

 



 

  嗨,海洛伊斯,妳抓不到鸽子羽毛的。

  我会的,我会的!瞧,先生,我抓到了!从今以后,这根羽毛将是我自己的圣物。鸽子的羽毛,它象征着我们的爱。



 


1142年,他死于圣马塞尔,终年63岁;22年后,1164年,同样63岁的她在修道院与世长辞。弥留那际,她一手紧握亲吻了一生的十字架,一手颤抖着从十字架底座抽出那片珍藏了半个世纪的洁白羽毛——这十字架里的信物,有如他的存在。他亲吻了一生的或许并非表面的十字架,而是深藏其中的圣物,她的爱人或信仰的爱情——,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前者砸个粉碎。如果宗教背离了爱,就并非信仰,就应该将它粉碎——爱才是最高的人间信仰。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诸多宗教或类宗教以爱之名来消灭家庭、婚姻与爱情,它们宣扬有国才有家,有主=权才有人=权,有领袖才有人民的幸福——。抑或说,于她而言,爱是最高的信仰,而非禁锢了一生的十字架。爱超越一切,当然包括所谓宗教。在他们死后,基督教历经不断的改革,试图慢慢回归所曾经偏离的阴暗不详之道路。

 

今生过于短促,让我们来生再爱。生命重如十字架,爱却轻如羽毛。羽毛在风中,并非飞翔,而是飘零。因为它的命运,掌握在风中。(原题:《星盘与十字架:爱是风中之羽——阿伯拉尔与海洛伊丝》)

 

  ·END· 

 

哑河 ∣ 思想沉淀之地

公众号ID:yahe2016

原创 · 独特 · 深度



公众号已添置顶功能:点右上角按钮,进入公众号界面,选置顶公众号即可。个人微信:wjbeye 本公号均为哑河原创独家稿件,欢迎转载,请务必注明作者和来源公众号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法国的“苏格拉底”是谁你知道吗?
《天堂竊情》:生生世世流傳著我和您的愛
中世纪的大情圣——阿伯拉尔
安全感、多巴胺与爱情
教你如何写一封最美的情书
16 阿伯拉尔为何惨遭阉割?安瑟伦的“本体论证”又是啥?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