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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身边的独立
 最近常常在社会上听到独立不羁这样的话语,但这种话说出来却有着不同的涵义,所以应该把其中的意义分辨清楚。

独立分为两种,一种是有形的独立,一种是无形的独立,换言之也就是物质的独立和精神上的独立这两种区别。

物质的独立是社会上的人都拥有自己的财产,操劳自己的家业,不会麻烦到别人,能够维持自身和家庭,一言以蔽之,指的就是在物质上不依靠他人的意思。

有形的独立就如上所说,是眼睛看得到且很容易了解的,而无形的精神上的独立,其意味深远关系广泛,有时看起来似乎和独立毫无联系的事物也存在着独立的意义,因此招致的误解也很多,就以小事为例在下文进行详述吧。

俗话说“一杯是人喝酒,三杯是酒喝人”,把这个谚语剖析来看,就是“喜好喝酒的欲望牵制了人的本心,内心迷失而无法得到独立”的意思,试观今日世人的行为,会使内心迷失的不仅仅是酒,能够迷惑人心的事物形形色色数不胜数。

比如和服不合适就再做一件外褂,因为和衣服不相衬就再买另一个烟壶,衣服什么的都弄好了,但又觉得屋子很狭窄很不自由,于是请了工匠来盖新屋子,盖了心房不请客似乎不太好,可是吃了鳗鱼饭不够,又去吃了西洋料理,吃完西洋料理又想要个金表,从这个转移到那个,从一到十,欲望一段一段前进,无休无止。这种情况看起来就像一家之中没有主人,一身之内没有精神,只追求物质享受,结果人的精神收到物质的支配沦为了物质享受的奴隶。

还有比这更加恶劣的,上面受到物质支配的例子里,至少是属于自己的物质,是在个人和家庭内部陷入了被物质奴役的范围里,还有一些人是被别人的物质支配的,看到别人穿了这套洋装,自己也说要去做一套,看到邻居家建了两层楼,就说我们要建三层楼,看到朋友买的东西自己也照着去买,同事说的话被拿来到自己的腹稿,明知道黝黑的大汉关节粗壮,不适合戴金戒指,但想到这是西洋风气就转换念头存钱去买,在盛夏的傍晚,虽然很想在洗澡后穿上浴衣拿着扇子扇风,但为了模仿洋人就忍受酷热结果汗流浃背,总之是一个劲儿地想要和别人的爱好同步。这种模仿别人爱好的行为还是可以接受的,还有可笑的行为是误认别人的爱好,听说邻居的妻子穿着贵重的绸缎、戴着纯金的发簪心中就气恼难耐,立刻自己也去置办,然后好好玩味一番,却发现邻居家的东西只是绵绸和镀金罢了。也就是说这样的行为是迷惑自己内心的既不属于自己的物质也不属于他人的物质,仅仅是被飘渺的妄想支配了,使得个人和家庭都任由这种妄想摆布,距离精神上的独立实在有很大差距。而这种距离可以根据各种情况来进行判断。

像这样如同生活在梦中一般,不仅劳心劳力,而且即使年收入月收入再高,也很快就会花光,最后落入不幸地家财散尽的地步,如果再失去月薪,那真是失魂落魄,家里也只会剩下无用的杂物,身体上留下的只有奢侈浪费的习惯,与其说这种人可怜,还不如说是愚蠢呀。累积家产是追求自身独立的基础,可是身心具疲地处理家产的时候,却为家产所支配,失去了独立的精神,真是本末倒置。我们并不是要称赞守财奴的做法,只是希望人们用钱也要讲究方法,能够支配金钱而不被金钱支配,丝毫不要损害自己精神的独立罢了。

论思想与行动应当一致

议论与实行是两回事,两者必须安排适宜,虽然这样说的人很多,但这种说法也只是一种议论,真正能够实行的人极少。首先所谓议论,就是将自己心中所想用语言表达出来或是在笔头记录下来,也就是说在没有说出口写下来的时候,只能说是人的思想或志向,所以说议论与外部事物没有发生联系,是存在于内心之中,自由不受限制的。而实行则是内心想法地外在显露,是在待人接物时采取的行为,所以说实行必定会受到限制,为外物所制约而无法随心所欲。古人区别这两样时或是说言与行或是说志向与功名,也就是今天社会上常说的论说与行动。

而所谓言行龃龉,就是说出来的议论和实际的行动不一样,“非食志也,食功也”(译注:见《孟子·滕文公下》,附加一句这篇我真的很喜欢。)指的是“根据实际的工作来给予相应的物质,而心中所想则没有形态,所以也无法对人的想法进行奖赏”。世间常说某人说一套做一套,这其实是一种轻蔑,也就是责备其言论与行为没有统一起来。

也就是说,人的言论与行为不应该有丝毫的不一致,而应该是平衡的,现在为了方便初学者了解,特使用思想和行为两个词,使之相辅相成保持平衡,将两者对社会的益处以及若失衡而导致的弊害论述一番。

第一,人的行为有大小轻重之别,戏剧也是人的行为,学问也是人的行为,拉人力车也是,开蒸汽船也是,农事也是写作也是,然而这些虽然同为人的行为,却有人不愿做演员而做学者,不做车夫而学习航海术,不满普通工作而选择写作,这都是因为明白行为有大小轻重的分别,而舍弃轻小选择重大的,这也是好事,然而要怎样来辨别呢?这要靠人的内心与志向了,如果有着高尚的心志,就会成为高尚的人物,所以说人先要有高尚的思想,才能会有高尚的行为。

第二,人的行为不论难易,其用处有大有小。围棋、将棋等技术并不容易学习,研究起来花费的难度和精力不下于学习天文、地理、机械与数学等等科目,但其作用的大小却不可同日而语,能够辨明工作有用无用并且选择有用的一方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思想明确的人,所以说,思想不明确,人即使有所行动也是徒劳无功的。

第三,人的行为应该符合规则,也就是说行为必须清楚进行的场所和时机,比如论说道德虽然是很好的行为,但在宴会中突然开始进行道德说法就只会让人取笑了;书生之间的激烈辩论不可不说有趣,但在亲戚子女围坐一席的时候听到这种激辩就会觉得说的人简直是发狂了。只有能够辨别场所和时机、按照规则来行动的人才可以说是思想明确的人,而只知行动却没有思想在其中,就好像蒸汽机里没有零件,船上没有舵,真是没有丝毫益处,只会产生妨害罢了。

第四,以上都说明的是人在行动时,思想却跟不上的弊害,现在反过来说,只有远大高尚的思想却没有实际行动,也是极为不合适的。思想远大却缺乏实际行动的人常常会觉得不平等。他们通览世间现实寻求工作时,虽然有自己可做的事却觉得那不符合自己的心意,于是什么也不做,明明是自己的原因却责怪别人,要么说“生不逢时”要么说“天命未到”,好像天地间就没有值得自己去做的事,只是躲起来独自烦闷,口出怨言面露不平,好像别人都是自己的敌人,天下人全部都对自己漠不关心。这种心态形容起来,就像是明明没有借钱给别人却抱怨别人还钱太迟一样。

儒者会担心没人了解自己,书生会担心没有资助自己的人,官员担心没有帮助自己升官的帮手,百姓会担心商业不繁荣,废藩的士族会担心没有生存之路,无职的贵族会担心没有人尊重自己,这样早也忧虑晚也忧虑,毫无乐趣可言,还觉得现在世间这种不平等的事很多。要证实这种说法,只要在日常交际中察言观色就会知道了,能够在外貌、言语中明显显露出自己内心的快乐的人在这个社会里是极少的,我们常常会看到别人面露忧虑而不是快乐的神色,就其外表来看,会觉得他好像是有什么不幸之极的遭遇,看起来真是让人觉得可怜啊!如果这些人能够按照自己的职责来工作,应该会到达快乐的乐土,然后事业也会进步,最后内心的思想和自己的行为就能取得一致。因为好高骛远,行动只进行了一,心思却已经想到了十,得一望十得十望百,结果无法得到追求的东西,只是不断增添烦恼罢了。这就好像石头做的地藏体内有飞毛腿的灵魂,中风的病人反而神经敏捷一样,其中的不平不满可想而知。

思想高尚而缺乏行动的人会被他人厌恶而遭致孤立。自己的行为与他人的相比,原本就及不上人家,但拿自己的思想去衡量别人的行为,却会为此感到不满,私底下产生轻蔑的念头。而轻蔑他人的人,必定免不了也被别人轻蔑,这样互相感到不满,互相蔑视,最后被人嘲笑说是怪人,为世人所不齿。现在社会上有的人因为桀骜不驯而被人厌恶,有的人求胜心切而被人厌恶,有的人贪得无厌而被人厌恶,有的人诽谤造谣而被人厌恶,这都是对人比较时有失误,拿自己的理想做标准,以此来对照他人的行为,于是沉浸在自己的妄想里,成为了引人厌恶的原因,等于是作茧自缚陷入被孤立的窘境。在这里劝告后进的少年一辈,看到别人的行为而心生不满的话,就自己去尝试一下那件事;觉得别人的买卖手法很拙劣的话,就自己试试这种买卖行为;觉得邻居不懂持家,就自己在家尝试一下维持生计。在胡乱评论别人写的作品时,应该先自己也应该执笔写作;想要评价学者时,先试着自己成为学者;想要评价医生时,就先试着自己成为医生。事无巨细,在想要管别人的事情的时候,先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自己在别人的位置上又会怎样。如果职业完全没有共同点,就想想行为本身的难易轻重,不管其职业是否相同,只单纯比较自己行为的与他人的行为,这才不至于陷入谬误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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