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 倒
五十年前,他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
四十年前,已入学三年的他,每天要步行七八里山路去上学。因生性顽皮,常被山石绊倒,为蹭破衣服划破皮的事,没少遭爹娘斥责:“恁大个人,咋不看路哩!”
三十年前,他考上了大学。某日,当他从书上看到那句“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是耻辱”的话时,不禁脸红了。
二十年前,他因表现突出,成为一实权科长,从此送礼者不断,他告诫自己决不能被石头绊倒在半路上。某日,有人给孩子送个小霸王复读机,他当即退了回去。躲在书房门后的儿子,从门缝里看到后,竟委屈地哭了。
十年前,某局两任局长相继落马,他临危受命,誓言要打造“既净又硬”的队伍。
一年前,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他刚参加工作的儿子,因假借他名涉嫌受贿被纪委带走,留给他的是五雷轰顶。
前些天,他去探望儿子。隔窗对望,儿子声泪俱下:“爸啊,从我记事起,您整天忙于工作,对我不管不问。当初您若能挤出点时间,教我如何做人做事,又何至落到今天这一步?”
面对儿子的责备,他追悔莫及:“唉,这些年,我只想着管住自己,却疏忽了对你的管教,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自己放下的石头绊倒了……”
孝 顺
“狗儿,又是坐你那宝马回来的?”当我开车送董事长周大山回到老家时,他家老爷子正斜躺在藤椅上,半眯着眼睛问。
“是的,爹!”周董忙不迭地答应。
“嘻,别看车名牛,其实不实惠,比起当年老子赶的那辆马车差远了!”老爷子边说边要坐起身来,周董连忙上前搀扶。
“那是,和您当年驾得那双辕马车简直没法比。”周总随声附和。
话说到这份上,老爷子的脸上荡漾起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是吹的,若是倒回四十年,咱这方圆百里,你打听打听,谁人不知赶大车的老周啊。”老爷子呷了口茶后,劲头就上来了。
周董平时威风八面,可这会的他,却谦和得像是一个小学生。
只见他给老人的茶杯添了点水,然后搬个小木凳,坐在老爷子的下首,开始洗耳恭听那些连我都听了N遍的陈年往事。
直到听完,他才虔诚地赞道:“爹,您真了不起!”
“反正俺赶车几十年,从没落下闲话。人呐,能耐再大也不能耍大,牲口大了值钱,人若耍大就该掉价呐!”听着老爷子的话,周董频频点头。
在返程的车上,我笑说周董真有耐心。周董微微一笑道:“在外这么多年,咱好话孬话都听了,我爹大半辈子就这么点成就,咋能不爱听呢?孝顺孝顺,不顺着老人,能叫孝吗?”
作者简介:薛培政,山东临朐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百花园》《小小说选刊》《小小说大世界》《大观》等报刊,有作品入年选本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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