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乾
(《科技日报》2月10日第8版载,有修改)
每年从岁末到元宵,我国有挂灯笼、赏花灯的传统民俗,以表达对新年的美好祈愿。类似的,在明清时期,紫禁城乾清宫前均有新年立万寿灯、天灯的礼俗活动。其中,万寿灯安设于乾清宫前丹墀(殿前台阶)之上,天灯安设于乾清宫丹墀之下(图1)。作为节庆礼仪用灯,万寿灯、天灯体量雍容硕大,灯型繁缛华美,制作工艺精湛,宝联(灯联)寓意丰富,上灯仪式讲究,为古代帝王所赞美,是我国宫灯的典范。
图1 乾清宫前天灯、万寿灯(2019年初复原)
万寿灯为楠木质,灯杆直径约0.5米,高约12.6米,表面通体雕刻云龙纹,髤金漆。灯杆上部周圈均匀挑出巨龙首、蹲龙(含龙首、龙身)、仙人、弧形支撑造型各一个,成为一组;共八组(图2)。每组造型水平同向出挑,上下位置关系为:巨龙首下部为蹲龙,且与蹲龙雕刻成一体;蹲龙出挑略长于巨龙首,且长出的部位恰为蹲龙龙首部位;蹲龙龙首上部立有仙人,龙口内有悬挂宝联用铁环,龙首正下方则与弧形支撑的挑出端固定。灯杆顶部为灯楼,其外观为金漆罩面、重檐宝顶圆亭造型。楼内正中有短木轴,又有六扇绘制仙人图案的扇面与木轴相连。起风时,各扇面可绕木轴转动。另为保证灯杆稳定,其下部有四根斜木戗支撑。故宫博物院藏有清代万寿灯模型小样,并依据此小样,于2019年初复原了乾清宫前万寿灯(图1-图2)。
图2 万寿灯灯杆上部(2019年初复原)
天灯材质、尺寸、顶部造型与万寿灯相似,唯灯杆上部做法简单。故宫藏《雍正十二月行乐图·正月观灯》中,绘有天灯造型(图3):四根戗木支撑起硕大的灯杆;灯杆上部横跨有游龙一条,龙口下悬彩灯一盏;灯杆顶部的灯楼内,仙人图片似随风绕轴转动。
图3 《雍正十二月行乐图·正月观灯》中的天灯
万寿灯、天灯的安设时间和上灯仪式极为讲究。据《国朝宫史》卷八“安设天灯”记载,乾清宫前天灯、万寿灯安设于每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当日,总管内务府大臣率员运送灯杆,从乾清门进入乾清宫区域。天灯自即日起每晚上灯,年后二月初三出灯。万寿灯杆安设后,杆上悬挂宝联(灯联)十六幅,每幅两面均绣金字联句,内容均为歌颂国泰民安、庆贺瑞年佳节之语,如“泰阶方入旦,更三五夕嵩呼声动,重开莲炬烛三垣”、“宫中圣诞,天上元宵,皓月映星联,阊阖辉煌遍斗柄”等。除夕日,皇帝在保和殿举行筵宴时,总管内务府大臣率员撤联安灯。万寿灯在除夕、正月初一、正月十一、正月十四至十六日上灯,其余日期悬挂宝联,直至正月十八日出灯。另据嘉庆朝《钦定大清会典事例二》卷八百九十八载,嘉庆六年(1801)起,乾清宫前的万寿灯提前至除夕前一日安挂。
需要说明的是,万寿灯是由多种形式的灯组合而成。《大清会典则例》卷一百五十九“内务府”载:“内务府总管同宫殿监、内监,率领官役进内,安设万寿灯十六挂,共大小灯一百二十有八”,即16挂的万寿灯含灯128个,每挂万寿灯含灯8个。《钦定总管内务府现行则例》之“广储司·进灯事宜”载皇极殿前万寿灯含葫芦灯、鱼瓶灯等类,而皇极殿前万寿灯为模仿乾清宫前万寿灯所制。另国家博物馆藏《明宪宗元宵行乐图》中,绘制的万寿灯亦由多种灯组成(图4),如福娃灯、绣球灯、宝珠灯等。
上灯仪式非常隆重。除夕晚,宫殿监(管理太监的官名,包括正侍、副侍等)传各首领太监,在乾清宫前等候。在一名宫殿监副侍引领下,数名音乐太监由乾清门进入,站在乾清宫前丹陛上两边。营造司首领太监行一跪一叩礼,呼赞“上灯”。敬事房首领太监、乾清宫太监各一名,在乾清门檐下挂灯。随后,音乐太监齐奏丹陛清乐《火树星桥之章》:“火树星桥,烂煌煌,灯月连宵夜如画。春风料峭,钧天奏徹箫韶。烟云中,瑞霭交,笼著鲛绡……”。在乐曲声中,营造司(掌管宫廷缮修的机构,隶属内务府)太监安设万寿灯,其他首领太监安设乾清宫廊内灯、丹陛两边石栏杆灯。各灯安设好后,乐曲停止。
巨大而又华美的宫灯引帝王赞叹。如乾隆帝诗《立天灯》载:“金龙护柱长数丈,四柱撑如巨灵掌。彩灯左右列丹墀,万寿灯眀丹陛上。年年腊月二十四,缚架悬灯声扰攘。百夫舆柱齐用力,一一都听铜锣响。灯上联书细金字,惟乞岁岁登丰穰。瑶宫乐事与民同,从识太平真有象。”诗中描述了立天灯、万寿灯的盛大场景:数百名工匠在指挥者的铜锣声中,齐心协力,将数丈高的灯杆立起;又描述了乾隆帝的美好愿望:下旨在万寿宝联上,写满吉祥如意、丰年稔岁的祝福语,以盼新年国泰民安。
综上可知,乾清宫前的万寿灯与天灯,是解读我国古代宫廷礼制文化、年俗文化、宫灯文化的见证,亦是我国古代工匠精湛制灯技艺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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