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河蚌、蛤蟆和童年的河流

老家的村庄南边有一条河，我们就叫它南河。小时候，奶奶和大妈都会去河里洗衣服，带着木棒槌在青石板上卖力地敲打床单。河水清澈，河底是细细的沙子，成群的小鱼在水面上游动，它们容易受惊，你一走近，就立马四散跑掉了。

南河岸边生着紫色茎秆的红蓼，开着细碎的小花。若是与表哥一起去河边，我多半会挽了裤腿，赤脚在河滩上走来走去，看表哥在河里摸鱼，他沿着靠近岸边的黑洞探索一遍，就能捉到活蹦乱跳的鲫鱼。

我在岸边看得心头发痒，终于按捺不住也下了水，刚把手往草窝里一伸，随即惊呆了：摸出一只大蛤蟆！它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睛正死盯着我，我慌忙把它扔回水中，扭头逃上了岸。在我眼中，它的样子，比蛇还要可怕呢。夏天的河堤上，赤脚走的时候，甚至有许多小拇指粗的小蛇在沙土和草丛中跑来跑去，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倒不怎么怕蛇。表哥却笑我胆小，让我老老实实在岸上等着接收他的战利品。

战利品里最多的是河蚌，我们家乡那边并不怎么吃河蚌，回到家，我和表哥在院子里把河蚌一只一只撬开，却从没有找到过幻想中的珍珠——书上说蚌中有珍珠都是骗人的吗？河蚌最终给鸡鸭们改善了伙食，帮助它们多产优质蛋。

那时候，农村很少有澡堂，夏天的午后，我也去河里洗过澡，跟一些洗衣的妇女一起。女孩子们怕羞，常常是穿着衣服在水里坐着，感受河水的温热，等人都走了才肯出来，换掉身上的湿衣服。

偶尔有邻村挖沙机经过，大家都往水里藏得更深，让河水没到脖子。挖沙机轰隆隆溅起一阵子水花，河滩上留下车辙的痕迹，过一阵子，又被河水抚平了。

我很爱堵着耳朵捏着鼻子把头埋在水下，听河水汩汩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从河底看向天空，顿觉天地辽阔，和未来与远方一般遥不可及。

南河滋养了我的童年，让我的回忆不那么干燥。

前几天，趁着春暖花开，我专程跟着侄女回故乡，去看了一眼南河。我在修葺一新的高高的堤岸上远眺，感觉熟悉又陌生，整个童年已经呼啦啦地从眼前跑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