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浪花 | 广玉兰

晨跑归来，在单元楼门口，我被掉落的广玉兰花惊到。它坠地后，一朵大花噗地一声四散开来。拾起一片掉落的花瓣，分明是乳白色的汤勺一只，玲珑可人。我不觉心动。如古人把盏的“蕉叶杯”一样，今人未尝不可效仿“兰花勺”。早餐时，我顺手切半颗咸鸭蛋放上“花勺”，再垫一只蓝瓷盘。朴素餐食，顿时清雅无比。

  

此后，我习惯捡一两只“花勺”带回家。放水果丁，放玉米青豆沙拉，无有不适合的。

  

广玉兰一年四季英气勃勃，枝干高大笔挺，椭圆的叶暗绿发亮，一棵树昂然而立，像穿着革质铠甲威风凛凛的武士，任凭风霜磨砺，他兀自泰然处之。日本人叫广玉兰为“泰山木”，或许就是这层意思。

  

五月，广玉兰结出一只只硕大花苞。

  

得了暖阳滋润，花苞鼓胀而白，随后绽放成一只只白花碗。盛出一碗碗香气。花在高枝，香气因浓而沉淀，偏又有风摇晃，上上下下、浮浮沉沉，四周被香气充盈。人往往得了花香引见，方才惊觉，广玉兰的大白花已坐在枝端。

  

广玉兰开花很是细水长流。花一朵接一朵开，此起彼伏。如巴赫的复调，一个声部跟着一个声部。

  

想起前年，我去上海的一家医院探望一位朋友。术后的她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两手哆哆嗦嗦扶着轮椅的把手，让人见了揪心。我提议陪她到外面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我推着她的轮椅在花木扶疏的院中散步，见到草坪上有棵硕大的广玉兰，按牌子所示，有150岁高龄。凸出地面的广玉兰树根，粗粝虬曲，似八爪鱼的触须向四方伸展。树的半面已被蚀空，但这棵树不屈不挠，又在根上生出很多新枝，宛如老汉带了幼童戏耍，一棵树已蔚然成林。

  

我将朋友推到树下，拍拍树干对她说：“沧海桑田，古树肯定遭遇过什么不测，病害、雷劈、干旱，可是，你瞧，这棵广玉兰如今长得多好。根上的这些新枝，足够它再活150年。”

  

朋友仰头端详，若有所思地笑了。这是大病之后，她第一次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