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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 | 支锅匠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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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座西窗》
2021.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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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那日,到公社里接我们的就是喜子。他将我们四个人的背包一根桑木扁担挑了,一上一下晃悠着,走在长长的灌溉渠乡间小路上,稳稳当当,居然不换肩,不歇脚,显得十分轻松。他乐呵呵地说,今天捞了个肥差,半天不到,十个工分进了腰包。真是太容易满足,知足了。
时间长了,才知道,他姓章,有大号,叫家喜,知道的人并不多。
喜子是个支锅匠,支是扬州方言,砌的意思。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家哪户都要支锅砌灶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炊烟是人间烟火,望见烟囱,鸡犬之声相闻,就是人家。
不过,当时年代,想找喜子支锅,喜子想去支锅,都得经过队长“御批”,要防止走资本主义道路嘛。好在,喜子不犯嫌,很识相,懂周旋,该交钱的交,该出工的出,憨皮笑脸,这就少了阻挡,免了为难。
喜子支锅的手艺冒尖,做事有板有眼。一早就来到主家,埋头干活,先用生石灰在地上画个图样,然后用土墼和砖头夹杂着砌,一头紧紧依靠着墙壁,另一头向外伸展开来,有曲线弧度。一大一小两个锅膛,有分割,有交通,前端中央安一汤罐,靠大锅膛的热度,“汤罐的水——带就带热了”。灶壁直通屋顶,烟道非常重要,曲里拐弯,烟绝不四处乱冒。锅灶台起先用石灰和纸筋搅拌了抹,光滑平整好看,后来用水泥,再后来贴瓷砖,更加雅致洁净。
支锅人家讨吉兆,“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灶王爷,当天要吃新锅饭的,称作“暖锅”。喜子心里有数,不会耽误启用的,手上不怠慢,嘴上不得闲,喜欢开玩笑,说俏皮话不打草稿。主家给烟,喜子不接,说:“不会抽,就不乌龟吃大麦——瞎糟蹋。”听到小孩子喊:“不得了,锅盖冒热气要跑了!”他会逗孩子玩:“拿磨盘去,压住!”
喜子人随和,不玩心眼,好侍候,生意就好,走四方,吃百家饭,有不错的名声。如今厨卫现代化了,不需要支锅了。喜子也老了,那天,看到他抱着孙子在晒太阳,眉开眼笑对我说:“想不到手艺也会脚面上支锅——靠不住。”
哈,对了,喜子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最爱说的一句口头禅是:“锅膛要空,人心要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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