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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比海盗:一个被夸大的神话

文:冷兵器吧熊掌

【横行加勒比地区的海盗一度成为战无不胜的象征】

1717年初,当英国海军船长伍兹·罗杰斯接下“临时海军少将兼美洲地区巴哈马群岛总督”任命的时候,心中叫苦不迭。

巴哈马群岛正是大名鼎鼎的加勒比海盗的主要巢穴。他们中不仅有后来在非洲成名的海盗中的“心太软”爱德华·英格兰,有纯粹为了冒险而当海盗的前陆军少校斯蒂德·邦尼特,血腥凶残的铁杆海盗查尔斯·文,花花公子约翰·克拉姆,号称海盗王子的查尔斯·贝拉米这些名声在外的恶贼,还有托马斯·巴罗和黑胡子蒂奇这样的元凶巨恶。而在他们的手下的,是高峰期多达6000名无法无天的歹徒和水手。

海盗们以巴哈马群岛为基地,尤其是拿骚和新普罗维登斯两处,在加勒比和北美沿海大肆抢劫,曾经一度使得为大英帝国源源不断的产下金蛋的美洲加勒比贸易区的商业陷入绝境。但皇家海军出于某种原因似乎对加勒比地区的海盗们不闻不问,若不是北美的商人们联合起来,派遣一名密使冒着被海盗拦截的风险抵达伦敦求援。就连英国国王也不会太在意遥远的美洲殖民地正在遭受的海盗劫难。

【罗杰斯接受巴哈马总督任命】

英国政府终于决定派遣一名有经验的海军船长来结束这场在牙买加总督看来在“南美和北美已经泛滥成灾”的海盗灾难时,它派给罗杰斯总督的仅仅是100名海军陆战队员。海军愿意提供一支护航舰队,但推说水手不足不能起航。除此之外随罗杰斯出发的只有250名指望在美洲碰碰运气的移民和价值2英镑10先令的一叠圣经宣传小册子,这是伦敦基督教会捐赠的,希望能把罪恶滔天的海盗们用上帝的关怀感化过来。

罗杰斯当然不会把命运交给上帝,但海军派给他的不多,轻护卫舰和巡航炮艇各两艘。在加勒比海盗看来这些小船几乎就是个笑话,光是黑胡子蒂奇(《海贼王》里新四皇黑胡子的历史原型)的旗舰安妮女王复仇号就能够独立对抗皇家海军派到巴哈马地区的全部舰艇。更不用说整个加勒比地区的海盗船超过这支小舰队百倍的火力。

经过三个月的航行,罗杰斯抵达巴哈马群岛的首府拿骚的时候,肯定已经做好了身死船沉的准备,最低也会经历一场血腥艰苦的战斗。但拿骚的局面却是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托马斯·巴罗和蒂奇这样的凶恶大盗早就收到了风声逃之夭夭,留在岛上的1000多名海盗多数是罪行轻微,愿意向政府投降的小贼。

唯一愿意和罗杰斯正面交锋的是海盗查尔斯·文,他在政府舰队进港时放出一艘火船,上面装满了炸药试图炸毁罗杰斯的坐舰。在攻击失败之后他桅杆上挂着海盗旗扬长而去,并且传话说将来一定会好好报复罗杰斯总督。不过这是拿骚唯一有勇气挑战政府的海盗,以大海盗霍尼戈尔德为首的大多数海盗都发誓自己会改邪归正,拿骚不费一枪一弹就回到了英国政府手中。

【查尔斯.文是少数几个敢于挑战政府的海盗】

在后世影视和文学作品的描写里,加勒比海盗是一群敢于和英国海军硬碰硬的海上豪强,他们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颇有些海上罗宾汉的味道。面对英国海军的围剿他们从不畏缩,甚至敢于在海上列队和海军的主力舰进行决战。《加勒比海盗》里的杰克·斯帕罗船长下能周旋于皇家舰队的一等战舰之间,上能惊涛骇浪力敌鬼神。其实这不过是艺术的过分夸张。

历史上的加勒比海盗跟其他地区或时代的海盗并没有什么不同。在面对抢劫目标的时候他们是强大凶残的,但在正规军的搜捕之下却显得软弱胆小。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没有危险的时候展示自己的男子汉风范。查尔斯·图曾经对一个不敢加入海盗帮派的水手大声吼叫:“他们在法律的外衣下抢劫穷人,而我们在自己勇气保护下抢劫有钱人,这是两者唯一的区别!”

在实际的抢劫过程中,加勒比海盗并不需要多少勇气,反而需要精心的设计和谋划。他们通常蹲守在贸易港口的外海,利用轻便的单桅杆帆船来回搜寻猎物。从非洲开来的贩奴船和启程开往欧洲的宝船都是极好的猎物。海盗们抢劫船只靠的通常不是勇气和战斗力而是人数,一艘护卫舰级别的海盗船在抢劫时会搭载二百多名海盗,这个数目是正常船员数的四到五倍,而贩奴船和宝船为了最大限度的节省人力成本,一艘船上只有20到30名船员。

即使是这样,加勒比海盗也不会贸然和被抢劫的船只硬碰硬。按照海盗的分账模式,被打死的人会分到一大笔抚恤金,致残的人更是会得到一个清闲的职位不用出力就能获得自己的一份钱。少死人就是海盗抢劫的基本原则。

海盗们用于制服猎物的主要手段是威胁和恐吓。首先施放一通大炮对目标进行警告,然后全体海盗在甲板上气势汹汹的呼叫辱骂。这是一个相当需要表演天赋的舞台,有雄心的表演者对此乐在其中。黑胡子蒂奇就是一个热衷于戏剧式出场的艺术家,他总是一身船长穿戴,在武装带上别上七八支手枪,帽檐下几根点燃的火绳噼啪的闪着火花,加上天生的一副威武的黑胡子,活脱脱一副地狱魔王的真人版。一般的海员单单是看到这幅模样就已经手脚发软,两眼发黑,哪有勇气继续抵抗?

【爱德华.蒂奇以其奇怪的装扮成为海盗的代表形象】

您别说,面对这些突然杀出的妖魔鬼怪还真有不信邪的船长。当船长一旦下定决定抵抗的时候,首先他的火力就会占据上风,因为海盗害怕损伤目标船上的货物,一般不会轻易使用火炮轰击目标。其次,激烈的甲板接舷战里海盗虽然占据人数优势,却并没有什么战术。当抵抗者战术得当,比如从紧闭的船舱里通过枪眼朝外射击,海盗也只能徒叹奈何。当然,在海盗活动里真正进行这种程度的拼杀的机会很少,一旦被追捕的船只具有坚决的抵抗意志又有一定实力,海盗们会立即扬帆遁去,绝不多做纠缠。

而专门用于追缉海盗的各国海军快速缉捕舰,简直就是海盗们的噩梦。以英国海军的快速追捕舰为例子,其排水不过百吨,却是帆樯齐备,速度极快,虽然只载有12门九磅炮,训练有素的海军士兵却能在三分钟内发射两次,海盗们虽然船大炮多,却完全不敢和真正的海军正面冲突,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一旦和具备真正海军精神的水手接触,一定会自取灭亡。

当然,海盗们不是什么时候都逃得掉海军快速舰的追捕的。1718年11月7日,英国海军组织的专门追捕黑胡子蒂奇的特别追捕队就把修整中的蒂奇堵在北卡罗来纳的水湾里。两艘海军追捕船都是单桅小帆船,没有火炮武装,一艘载有35名船员,一艘25人。对面的黑胡子蒂奇虽然遣散了追随他的大部分海盗,这是为了在下一单买卖中少些分钱的人,但仍保有189名战斗力较强的精锐。他的新坐船冒险号不单吨位大,更有40门舰炮。看起来这会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

【查尔斯.文坐船沉没处】

更倒霉的是海军的两艘小船一开战就搁浅了。只有其中一艘珍珠号勉强摆脱了搁浅继续冲向黑胡子的船。黑胡子满不在乎的一边狂饮一边大声叫骂,说要跟这艘自不量力的小船拼个你死我活,而黑胡子的手下也打出一次出色的齐射,一下子打伤了珍珠号上35人的21人。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土制手榴弹的轰炸,一瞬间看起来珍珠号的甲板上只剩下几个活人而已。但当黑胡子带着人杀上珍珠号的甲板时,珍珠号上所有活着的人都冲了上来,在短短几分钟的惊心动魄的白刃格斗中。海军官兵们集中力量杀死了黑胡子,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海军10人死,24人受伤。黑胡子的海盗们10人被杀,9人受伤,其余全部投降。这就是闻名于世的顶尖大海盗黑胡子的真正实力。当遭遇到正规海军的挑战时,即便是拥有绝对优势的实力也不免于全军覆没的下场。

黑胡子已经是加勒比海盗中少数敢于抗拒官兵的硬汉,更多的海盗则毫无抵抗就束手就擒了。声言报复罗杰斯总督的大盗查尔斯·文,在潜入拿骚时被捕,被判处绞刑。山姆贝拉米在北美躲避海军追击时遭遇风暴船沉而死,约翰克拉姆和他的两个情人——著名女海盗安妮波尼和玛丽里德,被罗杰斯总督突袭抓获,绞死在拿骚。除去克拉姆之外,罗杰斯还在拿骚绞死海盗13人,而他一直心惊胆战等待着的大股海盗前来报复的情况,到死也没有发生。

那么,加勒比海盗为什么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变成如此巨大的祸害?海盗本身是不足以成事的,真正值得追责的是那些和海盗沆瀣一气的官员们。北美的殖民地在17世纪末18世纪初远不发达,为了追求殖民地的发展,殖民地官员默许海盗们把本地市场当作抢劫货物的销赃处,并给海盗提供合法身份的庇护,海盗们不但在殖民地有合法的住宅,甚至还和淑女结婚,有了绅士的身份。

而海军更加不愿意追捕海盗,正是因为海盗的存在,使得商人们不得不额外多给几倍海军的护航费用。即使国王规定了海军不得私自加收费用,海军也会使用军舰替商人们夹带货物,变相收费更高昂。海军和海盗实际上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海盗的灭亡也意味着海军额外收入的消失。无怪乎不管商人们和殖民地居民怎么痛声疾呼,海军也不肯全力追剿这些危害极大却又不曾真的能打的加勒比海盗们了。

【经典场景:海军少尉梅纳德率众击毙黑胡子蒂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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