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层楼独撑东面峰,统近水遥山,供张画谱:聚葱岭雪,散白河烟,烘丹景霞,染青衣雾。时而诗人吊古,时而猛士筹边。只可怜花蕊飘零,早埋了春闺宝镜;枇杷寂寞,空留着绿墅香坟。对此茫茫,百感交集。笑憨蝴蝶,总贪迷醉梦乡中。试从绝顶高呼,问问问,这半江月,谁家之物?
千年事屡换西川局,尽鸿篇巨制,装演英雄:跃冈上龙,殒坡前凤,卧关下虎,鸣井底蛙。忽然铁马金戈,忽然银笙玉笛。倒不若长歌短赋,抛洒些幽恨闲愁;曲槛回廊,消受得清风好雨,嗟予蹙蹙,四海无归。跳死猢狲,终落在乾坤套里。且向危楼俯首,看看看,哪一块云,是我的天!”
此联是清末四川江津才子钟云舫因避祸客居成都,偶游望江楼公园,触景抒怀,为崇丽阁所撰,现在所挂系原中国楹联学会会长魏传统将军补书。此联上下共212字,比古今第一长联,昆明大观楼孙冉翁所撰长联的180字还多出32字,可谓洋洋洒洒一大观也。其门人郑勋在刊行其《振振堂联稿》时,对此联作了眉评:
“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髙视阔步,有独往独来于天地之慨。此大题目,须大眼孔放大光明,如椽大笔以状之,乃无余恨耳。”
此眉评虽有夸张之气,也不失为肯定它的不朽之处。能够留存于今,便可为证。对此长联,众多联家与文评人都作过详尽论评,亦不乏中肯之作。我试向初涉文言、对联的读者对照长联全文作一些刍析浅解,不作通译,仅是择句析之而已。以一家之言,求教于方家正之。
先说上联:
首句“几层楼独撑东面峰”,是说崇丽阁的地理位置,像山峰一样独撑在成都的东面,既明确又形象,后三字又与下联的”西川局”对仗工稳。
“聚葱岭雪、散白河烟、烘丹景霞、染青衣雾”集多处具体地名的天气景象,蔚为壮观。
“葱岭”——昆仑山;
“白河”——在今松潘;
“丹景”——四川彭州丹景山;
“青衣”——青衣江。
此句各处的“雪、烟、霞、雾”气象景观均只作一字状之,形象而简洁,极富诗意。
“只可怜花蕊飘零,早埋了春闺宝镜;枇杷寂寞,空留着绿墅香坟”,是说花蕊夫人、薛涛女史之身后让人叹挽。“枇杷”实指“枇杷巷”,系唐时薛涛居所。
“笑憨蝴蝶,总痴迷梦乡中”,是说的庄周化蝶,有调侃讥讽之味。
再说下联:
“千年事屡换西川局”,是说西川千年历史之变故,与上联“东面峰”对仗甚工。
“跃岗上龙,殒坡前凤,卧关下虎,鸣井底蛙”所指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卧龙)、庞统(凤雏)、刘备和公孙述四位历史人物,亦如上联,仅作领字一,“跃,殒,卧,鸣”便将各人物形象特点命运勾划出,高度摡括,大手笔。
“忽然铁马金戈,忽然银笙玉笛”,形象地将战争与和平景象呈现。
结尾处“看看看,那一块云,是我的天”将眼前之景与当时自己的处境联系起来,触景生情,故有此问,与上联之“问问问,这半江月,谁家之物”极为对仗工稳,情景照应,结束得耐人寻味。
以上,择句刍析浅解,亦算是我反复阅读此长联的心得体会。东鳞西爪,不成系统。但仍将之划出,读者批评吧。
杨春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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