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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高墙》

2005年7月的一天,我获得了自由。

这种自由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因为在我5年前入狱时我曾坚决地认为我不会有活着拥有这种自由的可能。

坐在接我出狱的轿车里,我貌似平静地随意浏览着车窗外的景色。我不想让我的父母看出我的欣喜,我也不想让来接我的朋友看出我的激动,因为那会让她们感觉到我的可怜从而心痛。

窗外的世界对于这时的我来说新鲜的似乎可以挤出水来。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一条条横空出世的高架桥梁,一片片五颜六色的霓虹广告,一个个行色匆匆的过路行人……这一切是我在里面时幻想过无数次的景象,现在我置身其中,竟然感觉很虚幻,一点也不真实。

爸爸妈妈坐在我的两边,我的两只手被他们紧紧地拽在手心里,并且时不时地我能感受到来自他们的更加用力的一握,仿佛在告诉我:孩子,你回来了,这一切不是梦!

坐在车前座的两个人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是一对夫妻,太太张静是我的大学同学,现在他们开着一家贸易公司,做服装出口业务。后面一辆车上坐着五个人,除了我哥哥、弟弟以外,赵勇、亮亮还有小雨都是我入狱前最好的朋友。我们曾经是同行,都是做期货投资的,他们现在依然还在期货公司工作,而且我从弟弟来接见时带给我的信息里了解到他们做的还都不错。

今天全部的行程都是由张静来安排料理的。妈妈早给我买了全套簇新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衣服,亮亮替我买了全套的护肤化妆品,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拉我去洗个桑拿。

当我泡完了澡,修剪好了头发,穿着高级的时装,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儿坐在酒店里,看着手里端着的高脚玻璃杯中深红的液体时,我终于相信:我回来了!我自由了

打赏小礼,给TA点赞

sf.盼有下文,继续。

好高兴!又看到你的新帖子了,能经常看你的文章是一种说不出的享受,我喜欢在宁静中跟随你的思绪前行,在笔尖的流淌中放飞心情,开头写的很好,阅读的心情也不错。不过要注意身体哟,只有在好的精神状态中才能写出更好的文章。严重关注中。。。。。。

(二)

我的朋友们在为我接风的那个晚宴上都喝醉了。我因为刚回来,对于酒这东西还没适应,所以他们很友好地放了我一马:他们敬我的酒只需要我随意就好了。结果张静喝的走路都不稳,端着一杯酒搂着我的肩膀,酒气冲天地说:

他妈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的木木又回来了!

明显地喝高了。亮亮则是还没开始喝呢,眼泪就在眼睛里含着,等到喝的差不多时,她已抱着我哭成了泪人,好像坐牢的不是我而是她一样。赵勇是我们几个里面年龄最大的,他起初还很能控制场面地说着一些鼓励的话,不过这样的冷静也没维持很久,到最后他还是没有逃掉去卫生间吐的命运。小雨和张静的老公算是醉的轻的,小雨在他们都又哭又笑说胡话时一直拍着我:

木木,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这个晚上我一点都没醉,看着我的朋友们疯的疯,笑的笑,骂的骂,闹的闹,我只有一个感受:想哭。

晚上回到家里已经10点多了。踏进家门前妈妈硬是让我跨了火盆,即使我说没这个必要。久违了的家,梦里常思念着的家,我的眼睛湿润了。在里面时总感到觉不够睡,恨不得能狠狠地睡上三天三夜才过瘾,现在回到家里,奇怪的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妈妈给我沏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和我聊着天。她对我说:

过去的就譬如是一场梦,现在你回来了,首要的任务就是调整自己。身体上的调整,心态上的调整,这都需要一个过程。千万别急着工作,你需要适应。磨刀不误砍柴功,你调整的越好,重新开始的步子才会跨的越大。

我看着妈妈的眼睛,那虽然苍老却依然深邃的眼神中浓浓的爱意和信任使我感到自信满满。妈妈说得对,欲速则不达,我是要好好放松放松了。

夜里,躺进柔软舒适的被窝,想着“自由”两个字,泪,滚了出来。

(待续)

强贴留名,知道我是谁吗,呵呵!!!

我就感觉又会有新帖子了,所以才上来看看,呵呵,睡觉前又有收获了,看完再睡!!!!

看完了,好真实的感受,是啊,朋友的关心,父母的关爱,家庭的温暧,还有那暧暧的被窝,好姑娘,这回好好的睡上一觉吧,因为明天的太阳会是新的。。。。。。

自从楼主发过一个帖子之后就再没看到过楼主的身影。这回重出天涯,出手不凡!严重支持!!!!

我的偶像的帖子,一定要顶!

lzmm,近来可好?书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看到啊?

(三)

生活就此开始了新的一页。

我暂时抛弃了任何想法,沉浸在重新拥有自由的快乐之中。我天性是个不喜欢逛街的人,哥哥曾经说我在这一点上根本不像个小姑娘。这次回来后,我却经常一个人到街上去闲逛。天已不是原来的天,地也不是原来的地,树是那么的绿,水是那么的清,人是那么的多……我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吃到什么。我刻意地体会着这样子的快乐。我相信街上那么多的人他们每天在这样的日子里走着,肯定不会像我这样的快乐,因为他们没有被剥夺过。

我自由自在地放松自己的心情,什么其它的都不去想,每天几个朋友轮流着请我吃饭喝酒。我似乎只有他们替我接风的那天没有喝醉,其它时候想不醉都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开车出去郊游,上海周边的区县城市我们都跑遍了。遇上下雨天,几个人就聚在我家里,妈妈会给我们做好吃的。我们喝酒聊天,侃天侃地,但是他们从不提起监狱的话题,连我的父母都不问我在监狱里的生活是怎样的。我知道她们疼我,怕触痛我的伤心处。

被人宠着疼着的日子真的好舒服,如果能够一辈子就这样子过那该多好啊!

(四)

然而每到夜里,当我躺在床上,那该死的回忆就不容控制地钻进我的脑子里。白天我越是感受到自由的幸福,晚上回忆的痛苦就越深地刺激着我。那些还在里面接受改造的人,那些日夜渴望着自由的人,她们那一双双的眼睛总是在我眼前掠过。

我离开监狱时脑子里记住了20多个电话号码,回来后我曾一个一个地拨通过这些号码。我对电话那端的不同的人说着同样的话,告诉他们你们的女儿或是妻子或是妈妈在里面很好很好,让他们放心。其实我知道她们很不好很不好:她们在里面经常哭泣,她们想孩子,她们想丈夫,她们想父母,她们想家;她们没有尊严却只能忍着,她们没有人格也只能受着,她们被欺负了不敢言语,她们被侮辱了不敢伸张……她们的家人不知道,认识她们的人不知道,不认识她们的人也不知道。

9月7日是张静的生日,我们在王朝大酒店订了一个包房。这天,张静的弟弟张安——一个21岁的上海交大网络学院大二的学生也参加了他姐姐的生日聚会。张安就坐在我的身边,他穿的很嘻皮,头发染成我叫不出的颜色。我入狱之前他还在读初三,现在一下子长的这么高大我真是不敢认了。他敬我酒时嬉皮笑脸地说:

木木姐姐,你真酷!你要是我女朋友,我们班那帮傻x全得眼直。

我瞪了他一眼:

没大没小,怎么跟你姐说话啊!

他蛮不在乎地一挥手: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铁定追你了。

我看着这个以前很熟现在却很陌生的男孩,突然不着边际地问:

安安,你们交大允许学生染发啊?

我这不是染的,是喷的。不过我好多同学都染发的啊,学校又不管的。

哦?看来,你们读书比我们那时有劲啊!

安安很不屑地说:

胡扯!没劲透了!在学校和坐牢一样,难受的要命。我们是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谁还愿意上课啊!唉!混呗!

他喝了点酒的眼神迷朦着。我诧异于他的言语,问他:

你知道坐牢是什么滋味啊?

他回答说:

不知道,估计和上学差不多吧!

然后又追着我问:

木木姐姐,你给我讲讲监狱里的事吧。你们是不是也是睡我们宿舍这样的床啊?

看着这张依然还充斥着些许稚气的脸,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痛。

回到家里,我已经喝的有点高了,头晕的厉害,洗了澡,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监狱里和我一起共同生活过的那些年轻的懵懂的脸又开始在我眼前闪现,间或夹着安安那张略带稚气的脸。我突然觉得好闷,象是有一股气要从体内冲出来一样,胸口一阵一阵地抽着疼。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坐到电脑前,开始写下了一段文字:

我不知道现在的社会变成了什么样子,因为我在监狱里待了整整五年……

(五)

第二天中午,小雨来我家时我还没起床。

午饭时,小雨问我:

昨晚几点睡的啊?怎么还没睡醒似的?

爸妈在我不想多说,嘴里含着菜胡乱地应付着:

看书看到快天亮才睡下的,现在头还疼着呢。

妈妈一听就数落我:

让你好好修养一阵子,可你每天都喝酒,还睡那么晚,这样身体怎么会好起来?看来没成家的女孩就是长不大……所以你呀……

我一看她又要开始那番有关我的终身大事的长篇唠叨,赶紧地放下饭碗: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小雨,到我房间来吧!

我们呆在房间里喝茶,小雨说:

也难怪你妈唠叨,你真得赶紧着谈恋爱了,时光不饶人啊!还有多少时间能由着我们蹉跎呢?

我脑子里掠过海子的模样。

没出事前我们好的就差结婚了,可现在他已是别人的好丈夫。回来后,接到过海子的电话,说是想见见,我很干脆地说没必要。还有啥好见的,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怪他,他们家就他一根独苗,就算他想等我出来,他爸妈还不要和他拼老命了。在里面时我就想通了,没有人必须为你停留,就当有缘无分吧。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掉浮在茶面儿上的叶子,浅浅地喝一口,茶真香!生活其实很美,自由其实很棒,何必自找不痛快。

我抬起头对小雨说:

昨晚我心里特别的闷,回来后睡不着,写了点东西,给你看看。

我把电脑打开,让小雨看我写的东西。

怎么?你打算当作家啊?

小雨边看边问我。

是啊!“坐家”!现在不就是坐在家里啊。

我和他开着玩笑。小雨抬起头很严肃地说:

说正经的,你回来快两个月了,有没什么打算呢?

我眼风扫过电脑上的文字,没回答。是得开始打算了。

小雨又说:

还没写完呢吧?

是啊!老觉得心里堵得慌,就想写点什么。

小雨离开电脑,坐到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慢悠悠地说:

想写就写吧。写好了,发到天涯上去,那是网上最火的地方,什么都能说,牛x的厉害。不过你还是得悠着点儿,别写过火咯。

我存心地逗他急:

我现在是自由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公民,我怕什么呀?李敖还来大陆演讲呢,我就没言论自由了?我就写个“中国女子监狱大揭密”,看怎么地吧!

你呀!怎么摔这么大的跟头还这么没心眼呢?这是什么地方啊?中——国!这可不是美国哈!你……哎哟……

小雨痛心疾首的表情让我又好气又好笑。我把他指着我的手一把打开,笑着说:

放心吧!我又不是孩子,和你逗着玩儿呢。

(待续)

好看。继续。。。。。。

真诚的祝贺楼主,楼主的坚强乐观令人感动,期待您的下文。您的那篇文章让我感触颇深,我女朋友现在也在女子监狱,同样是经济问题,刑期也跟您差不多,我也是独生子,虽然有各方面的压力,但我不怕,我会一直等她出来,因为我们心里都抱着同样的希望,尽可能的减少她的痛苦是我最大的愿望,相信未来一定美好的.

“在里面时我就想通了,没有人必须为你停留,就当有缘无分吧”。难得你有这样的胸怀,往前看看,有许多好男人在前面等着你呢!!!加油啊!!!

(六)

小雨走了以后,我打电话给我一个律师朋友询问这件事,他沉吟了一会儿,说:

从法律上来说是没问题的,只要没有胡编乱造地侮蔑、诽谤,不涉及法律规定的国家机密就没什么关系。

我继续问他:

那我写的有关监狱里面的事情算不算国家机密呢?

他说:

如果你的身份是公务员,譬如是里面的警察,那就要算泄露国家机密了。而你写的不过是你自己的亲身经历,算不上泄露国家机密,何况你在里面的身份是犯人,能有多少国家机密让你知道啊?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然后又说:

不过我还是劝你谨慎点好,写的时候还是要掌握好分寸,我们这里毕竟不是美国啊!

这是我在一天之内听到的来自两个不同人的同样的话,我不竟向往起美国来。

晚上,我上了天涯,看了许多帖子以后,决定把我写的东西发上去。我不知道这个帖子的寿命会有多长,所以也没仔细考虑后面该怎么写,写多少等等问题,反正先发上去再说吧,说不定不让发也有可能。注册ID时,脑子里全是什么监狱、炼狱、地狱之类的词儿。我想了想,用“走过地狱之门”吧,虽然有把神圣的国家机器比喻为地狱之嫌,但是在我内心,那甚至是比地狱更让我感到痛苦的地方,毕竟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样我一丁点儿也没感受过。帖子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出了两次错,所以后来看才知道重发了两次。

(待续)

(七)

第二天一早,我拨通了一个电话。按理说,我出狱就应该打这个电话的。这是若于的电话,她是我的狱友,我们在里面时是最要好的朋友,她比我早出来一年半。她毕业于复旦大学,入狱前是上海一家大型国企的厂长,主管业务。她在临出狱前,把家里的电话告诉了我,一再叮嘱我出来以后联系她,并对我说:

我会打好基础等你回来,到时咱们好好干一场!

早在我还没出狱,就有消息传到了监狱里,据说若于出狱几个月后,就筹建了一个进出口公司,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业务做的蒸蒸日上了,我很替她高兴。之所以一回来没与她联系是因为我还没完全适应外面的生活。

我知道她一定很忙,所以挑了一大早的时间往她家里打电话,我想,也许只有这个时间能在家里找到她。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在电话里开心地笑着说:

好小子,我估计你差不多该回来了。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若于大我许多,在里面时,她总是象疼自己的孩子一样地疼我。10点整,我坐在了若于的车上。当时我们的心情都可以用百感交集来形容。若于开车时侧过脸来,说:

你比我刚出来时气色好多了。看不出……

我问:

看不出什么?

她笑着说:

看不出刚从监狱回来,说你刚从美国回来会有更多人相信。

我被若于的幽默逗的哈哈大笑。

若于带我去了她的公司,一栋位于虹桥高级住宅区的独立别墅楼。见到了她的丈夫周先生,周先生说:

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木木这个名字我早已是如雷贯耳了。若于是经常在我耳边提起这个名字,说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经常讲你们在里面的那些故事给我听,弄到我现在不听故事就睡不着觉了,哈哈……

没想到若于的丈夫也这么风趣。我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天,那些共同渡过的岁月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我和若于在监狱服刑期间曾经待在一个中队,我们都是中队的“四犯”,她管劳动,我管学习。起初我们只是一般的关系,知识分子在里面交朋友很谨慎,轻易不与人交心。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改观,从此我们成为了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有一次,大队临时插了一批做纸袋的活儿。这批活是出口的,而且时间很短。纸张很漂亮,是那种在高级专卖店里用的提袋。先得把纸折出印子,再刷上胶,然后要叠袋口袋底,袋底叠好后再要刷胶粘好,接下来袋口要用打孔机打孔,最后再穿绳子。工序很烦琐,因为是出口到荷兰的,要求又特别高,连绳子上的结都有规定打多大。在任务分派下来之前,大队长亲自给我们在广播里讲话,强调这批活的重要性。整个大队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都在没日没夜地赶工。这个时候就是对劳动“四犯”是否有能力的最有力的考验。若于也是没日没夜地调配劳役,哪个小组劳动力弱就要把劳役指标拉到其它小组去,必须在规定的工期内完成生产任务。当时四组的劳动组长新上任没多久,若于每次“四犯”开会时都问她完成产量有没有问题,她总是说没问题。在最后一天下午,离出货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了,我们在监房里做最后一道工序——装箱,就是把所有做好的纸袋装进箱子里,每只箱子里装100只,20只一颠倒。装好的箱子放到外面走廊里,有三个犯人专门负责打包。打包是用机器打的,师傅说这样打好包后不再开箱,直接运上船,发往荷兰,所以质量检验都是在监狱里完成的,十几个师傅也是待在监狱里监督这批活。劳役已经接近尾声了,还有一个小时收工,我们肯定是能完成的,监房里的气氛也活跃了点,大家一边装箱一边开着玩笑。突然我听到走廊里若于在骂人,声音好大,还有打人的声音,我赶紧跑出去看。声音是从四组的劳动组长的房间发出的,我一走进这个监房,眼睛都直了:监房里六张高低床的下铺上全部堆满了做好的纸袋,堆的象山一样高,四组的劳动组长脸被耳光打的通红,哭着站在一边,全监房的人都坐在位子上穿绳子,没一个敢抬头的。若于气的眼睛都红了,一脚踢在门边的脸盆架上,扔下一句话:

王八蛋,这回被你害死了!

转身出去在走廊里吩咐把其它组的劳动组长叫过来想办法。

我到四组的几个监房看了看,基本上绳子都还没穿。还有一个小时就出货了,就是把全中队的人调来穿也是来不及的,如果因为我们中队而影响了这次的出货,不但若于首当其冲要被严厉处罚,全中队的人都没好果子吃,特别是“四犯”,连我们中队队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我看着四组的劳动组长,气也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完成不了就早点说嘛,现在弄的连挽救的时间都没了。我瞪了她一眼,问:

为什么不早说?

她哭着说:

我原本以为只要纸袋出来了,穿绳子是小事,没想到……

我叹了一口气,望着那些纸袋,脑子急速地飞转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我转身去找若于。

活动室里,几个劳动组长和若于正在愁眉苦脸地商量着,大家的意见是报告队长,让队长去和厂家协商拖延交货时间。若于眉头紧锁,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在激烈地斗争着。在里面有一句话“监狱无小事”,一根小小的缝衣针找不到了,都要把中队翻个个儿地找出来,何况今天这事?这一报告,就意味着我们中队没有完成这次的生产任务,且不说监狱要为此付出多少赔偿给厂家,若于的“四犯”是肯定保不住了,我们中队今年的“改积”指标也全部泡汤了,连带着队长的奖金也完蛋了,我想若于肯定不愿意这样做。

想了会儿,若于长叹一口气说:

去报告队长吧!

我看她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才说:

等等,我想了个办法,不知行不行?

在场的人精神一下都振奋起来,几双眼睛齐齐望着我。我看着若于说:

不过风险很大,你看……?

若于把手一挥:

别吞吞吐吐的,说吧!现在只要能过这一关,其它的都管不了了。

我说:

我们现在这样的打包法应该是象师傅说的那样,在国内不可能拆箱检查的。我们干脆把那些没穿好绳子的袋子直接装箱打包,每个箱子里另外放进200根绳子。这些货到了荷兰,看样子是放在专卖店里装礼品的,几百箱货里只有几十箱没穿绳子,应该问题不会很大。我们在里面放了绳子,如果在专卖店用袋子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他们自己穿穿也不费事。即使追究起来,那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起码我们现在过了这一关。

若于在沉思,我又说:

货出了门,即使有问题,监狱也不会认帐的。

其它的劳动组长一致赞成就这么做,若于看了看我,坚决地说:

就这么干!

然后开始吩咐劳动组长们严守秘密,并且马上组织人力去四组打包,再三强调要在箱子里放进200根绳子等等。

我退了出去,心里却捏了一把汗。

货终于顺利地在规定时间内出去了。但是我们的心却依然是提着的,我们在等待从厂家反馈来的消息。出货后的一个星期之内,我们这几个人都没睡好觉,只要外面一有队长叫,大伙儿的心就悬了起来。一个星期之后,在洗漱室洗脸时我对若于说:

没问题了,货现在说不定正在海上呢。再有问题,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若于笑了笑,拍拍我:

晚上到我房间来。

我知道她让我到她房间去是要感谢我。她心里非常清楚,如果出了事,没有人会承认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到时我就是主谋。如果我任由若于去报告队长,责任最大的是若于,可是我这主意一出,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责任最大的就是我了。我也对她笑了笑,说:

来日方长。

从此以后,若于把我当成了最知心的朋友。这验证了我曾经在什么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最好的朋友就是一起干过坏事的朋友。

应该还有下文的,期待中......楼主辛苦了

应该还有下文的,期待中......楼主辛苦了

(八)

我和若于重新回忆起这些往事,那些惊心动魄的过程依然让我们感到后怕。周先生说:

这真象是演电影一样!所以说,人不能仅仅用“好”“坏”两个词来区分嘛。你们明明是在做坏事,却又不忘放200根绳子进去,这就好比一个小偷偷了钱包以后,把钱拿掉了,却把身份证替失主寄了回来。

若于马上反驳说:

你瞎比喻!人在面临性命攸关的时刻所做出的决定是不能用是非好坏来界定的,那不过是一种本能,求生的本能。那些舍生取义的英雄在舍身之前如果给他们时间充分考虑舍身的后果,我肯定大部分人会放弃自己的想法。我们当时的状况就是:要不生存,要不完蛋,根本就没有时间让我们去更多的考虑后果,分析是非。

我说:

是啊!其实事后想想,我经常是一身冷汗。如果硬要给我们扣帽子的话,加刑都有可能啊!

我们感慨于在那样的环境中人的思维所产生的变化,感叹着这段经历带给我们对于人生的一些感悟。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可以把那些往事当成笑料来谈起,但监狱生活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烙印是无形的,无论我们今后在说起时是什么态度,笑容的背后或多或少都隐藏着些许的伤痕。

在监狱里可以用“度秒如年”来形容我们的心情,但现在当我和若于坐在一起回想起那些岁月时竟然感觉5年的时光不过弹指一挥间,真如白云过隙

若于是个急性子,我们一见面她就说:

木木,还记得我在里面和你说的话吗?回来了,到我这儿来,咱们一起干。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才。

我在来见她之前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所以我笑笑,没有回答。

我问起若于公司的情况,若于告诉我她一回来就搞了这个公司,当时公司把一个项目做砸了,赔进去几百万。后来她在美国的妹妹帮了她一把,才勉强渡过难关。她感慨地说:

我当年那,是心态不好,憋着一口气呢。当时那个项目按照我的实力根本没法做下来,周先生是极力反对,可我就是要做,就想着一口气做大,谁知道最后反而把自己给套牢了。现在我已经换了思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木木,有你的加盟,我信心大增,咱们肯定能做点大事。

我依然是没有明确的回答,只是笑笑。

在若于那儿待了一天,晚上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脑,想看看天涯上那帖子咋样了。不看则已,一看吓我一跳,没想到这么多人回帖,都催着我继续写下去。我写作的冲动被激发了起来,去冲了个凉,然后冲了一杯咖啡,坐在电脑前,过去的一幕重新回到了眼前。

(待续)

前两天刚去看望了女朋友,显然楼主现在过得很不错,不知您上次提到的书出版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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