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次我到香港，看到地铁上一些港人，对内陆游客的指责，都会宽容一笑，不要计较他们了吧，他们也真的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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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774个作品
作者：白云山侠
今天，很多内陆人，看到少数香港人对内陆游客的态度时，会非常不解甚至不满。但是，对于我这种，二十多年前便与港人有接触的南方人来说，太能理解他们的情感和失落了，也许，你们看了我的这篇小文，更能明白，当下香港人的心态。
1993年7月，我从内陆的一个基层文联，到南方一大城市，应聘一电视机构的编剧工作。初来这个城市，我不但不会说粤语，更很难从语言上，分清哪些人是香港人?哪些人是广东人?以至于应聘那天，为讨好和调笑一个守门的小妹妹，便问她应该是广西人吧?
本是一句随口的搭讪，后来才发现，这是我在此家电视机构惹下的第一个大祸。那个比我还小几岁的小妹，英文名尼卡，后来就成为我的直接上司，是这家电视机构的高级编剧。而我应聘得到的职位，恰巧是她管理的初级编剧。
后来，她点着我的鼻子，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半开玩笑，半指责地对我说：“你得罪我了，我早就听说过，广西妹是很丑的，我不是广西妹，我是香港人。”
这个比我小几岁的香港妹，告诉我，我今后的月工资是780元。我听了，心里一阵窃喜：这么高啊，我在老家时，月工资才一百多，十元钱的钞票，才十几张呢。现在有了780元，差不多是别人一家人的工资总数了。
可我一打听，这尼卡的工资，竟然是一万六千港币。那时的港币，是1：1.2。也就是说，她的工资，远超我二十倍。
更让我难于相信的，是公司发给我们的午餐补贴。工作日期间，每天五元，一个月就差不多有80元。我听了，心里又是一阵欢喜。当时一个盒饭一元五，加一个鸡蛋也才二元钱。这五元钱的补贴，不是可以让我吃三餐了吗?
可是，当我看到尼卡及其他香港同事的午餐补贴，却是每天70港元。你妹啊，这不是我一个月的午餐补贴啊。
同样是为公司干活，人生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更让我们这些“国内员工”压抑的是，在许多香港人的眼里，我们这些生长在“共党国家”的人员，都是一群“像猪一样，喜欢偷懒的人”，是一群没有纪律，非常散漫之人。正因为港人普遍有这种观念，对我们的管理，就显得特别严厉。
有一天，公司人事经验黄女士，突然发现正在公司行走的我，没有把公司“标牌”挂在胸前，而是塞进了衬衣的口袋里。她便当众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呵斥：“你是哪个部门的?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现在就处理你。”
我听了黄经理的骂，真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赶紧道歉，并保证以后改正，直到被她骂得消了气，才没有继续深究。
此时，一位香港同事，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叫我别生气：“你听过Beyond乐队的黄家驹吗?那个人，就是她的弟弟。上个月，她弟弟在日本做show(参加综艺节目)，不幸去世了.所以，她心情不好，你要理解她。”
坦白地说，当时的我，可能来自内陆，对黄家驹，了解的还真不多，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黄家驹在香港港坛的地位。
公司里，有几百个员工，其中有六十多个，是香港员工，他们被安排住在一家宾馆里；而我们这些“国内员工”，便被安排到城中村里的租屋中。我住的出租屋对面，便是一个发廊，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妹妹，便常常笑着，要到我屋子里来“玩”。面对诱惑，我这个穷光蛋，哪里敢让她们进来。当时刚刚从小地方来到大城市的我，充满着对这个城市的好奇，也充满着恐惧。
而我的香港男上司们，却经常地传播哪里可以包二奶的消息。有的说，有一些小妹妹，给她租间房，给个一千元便可以“包养”了。最贵的，也就是是5000元，便可包到身为处女的“新鲜靓妹”。
面对这些香港员工，我也只能说羡慕嫉妒恨吧。我们天天吃盒饭，还嫌贵，有进便自己做点饭，好省点钱，而香港员工，他们却可以天天餐厅点食，啤酒红酒任饮。
而感觉受到侮辱的，是一些港人对我们的歧视。
有一次，我把写好的剧本，带到拍摄现场对词，发现所搭的布景，和我写的剧本有些不符，便对正在搭景的两个小伙子说：“这景，有些不对啊，应该是如何如何啊------”
两个小伙，听了我的话，便立即停了手，转身看了一眼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中年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得一名香港人，现在公司的职务是舞美主管。
听了我的话，那名香港主管，显然非常不悦，无疑觉得我在指责他工作上的不是，便突然从坐着的位置上跳起来，大声地呵斥那两位停手的小伙子：“做自己的事，他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你们?”。说完这些，这位香港主管，便是一串串以为我听不懂的粤语“省骂”。那时，我来南方已经有好几个月，虽然粤语不太灵光，但却首先学会了粗口，这香港主管骂我的，便是“丢，刁你老母。”之类。
忍气吞声的我，找到了那个高级编剧尼卡，想去她处投诉，我问，是不是在你们香港人的眼里，一个电视台的编剧，其地位可能连一个看门店的营业员还不如啊?
尼卡听了我这话，一脸惊奇：“当然啦，去门店卖衣服的女孩子，都要身材好，长得靓，要求好高啊，如是我不是长的-------我怎么会做编剧?”
那一瞬间，我真的是有些崩溃了。
到这时，我才明白了，在香港的电视台或节目制作机构，对于入门编剧导演的要求是最低的。摄影，灯光，舞台美术等人员，都需要专业知识，科班出身的多。而编剧和导演，基本是“中五、中六”（相当于我们的高中吧）的水平的人，就可以做了。编剧台词的话，可以慢慢地学着写台词，长得丑，甚至是优势，因为安心啊。导演更是从PA（助理导演）做起，只要能够做到勤快打杂，慢慢混久了，自然就是导演。
二十多年过去了。
虽然当年工作时常常“冲突”，并且我最初打工的港资公司，也早就倒闭，但是，也许，那个公司，是我们这群“外省人”，第一次来南方打工。而这些香港同事，也是第一次来“中国”工作（1993年香港还没有回归，他们当时都这么称），彼此之间，便聚了一些感情，经常会组织旧同事相聚。
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些800元低薪“初级编导”，变化很大，有的做了老板，有的成了亿万富翁，有的拍广告赚了很多钱，有的在城市里买了七八套房。便是没有什么发展的人，也早在南方的城市买房安家，以房产来计算，都算是百万富翁了。
而前来参加聚会的香港旧同事，不仅人数少，且多是一脸颓废，曾经的趾高气扬，早已被灰头土脸所代替。这些香港旧同事，二十多过去，他们几乎没有换过工作，现在的工资和二十多年前相比，也没有加多少，还有的人，不少中途失业，且居住在香港，多数人也没能买得起房，只是熬到了可以申请的小公屋居住的年代。听到他们曾经教育过的那些“初级编剧”，现在已经能够在北京，以每集七八万，甚至二十万元的价格，接电视剧本的活，或者几十万百万的价格，接到一个广告片面活，都显出一副惊奇和羡慕。这些香港旧同事，他们还在香港做编剧话的，多数接剧本的价码，也就一二万港元。
二十年前，他们也常常从香港甚至马来西亚电视机构，用一二万元一集的价格接活，然后以每集800元的价格，卖给手下的“初级编剧”干活。今天，一些仍然在香港做编剧活的人，甚至想倒过来，希望那些曾经的“初级编剧”，能把二十万元一集或七八元一集的电视活，一二万元转卖给他们，他们回香港去做。只是，一来香港与内陆的电视剧制作，特别是在剧本创作上，差异较大。一些政策的把握，以及或历史知识，即使是资深的香港编剧，也不擅长，估计获得“转卖”的机会也很小。
在和香港旧同事的谈话中，我便常常问他们，你们都是市场经济区成长的人，当年中国南方城市的房价都很低啊，以你们当时的工资水平，一年的工薪，一年买一套北京的房也没问题啊，为什么当时，没有在这里买点房呢?如果当初买个七八套，现在还用干活吗?
一位香港旧同事听了我话，苦笑一声：“你们不是说过有句话，早日三日事，世上无穷人。二十年前，我能知道，房价会这么涨吗?”
这些香港人，二十多年前，多以包二奶，而快乐地生活在南方这些城市里，而今天的他们，包二奶自然是包不起了，人也多是孑然一身，在香港，不知是男人不愿意结婚呢还是结不起婚?。
而现在，居住在我隔间的一个90后帅哥，大学毕业之后，也应聘到了一家港资企业工作，便也常常和我谈起香港的变化。
因为工作性质，90后帅哥要常常去香港工作，每个周末，他才从香港回来。我知道他的情况后，便就有些奇怪地问：“你说，你们香港老板，是怎么计算的啊?你去香港工作一个月，光住酒店的费用就要二万多，每天还要给你300港币的补助，这还不算你的工资，和去香港的车资。就这些费用加起来，难道你们香港老板，就不能在香港本地请一个人吗?”
帅哥听了我的话，立即笑道：“你太不了解香港老板了。我们是港资企业，老板是香港人，这都不假。但我们去香港的主要任务，便是要替代那些香港人啊。我们在那里工作，短期来看，成本是增加了，但只要我们学会了，回到自己的城市，工作是一样的啊。现在谁工作不是通过电脑互联网传输，便是真要电脑做不到的，比如实物交接，快递的成本也很快很低啊。”
帅哥告诉我，现在，香港老板跟他们签的劳动合同，都是“永续合同”。常规来说，他如是自己不辞职，或犯严重错误，是相当于是铁饭碗的。而现在，他们公司跟香港同事签的工作合同，却都是一年甚至半年期。也就是说，严格来讲，他现在的这些香港同事，多数都是“临时工”。这些“临时工”做的事情，多是打打下手，整理一些信封，手工填表之类的简单活。这些“香港临时工”，连公司的电脑都不能摸，因为电脑里，有太多商业机密，不能让这些“香港临时工”知道。
我问，那些“香港临时工”不会造反啊?或者干脆不做?帅哥听了笑道，这些“香港临时工”，他们还抢着干呢，现在香港，一家7-11的便利店里，店员的工资是9000-12000，而我们，可是二万多啊。，这些“香港临时工”，会没有人做?
这位帅哥，甚至像我透露了一个秘密。
他说，以前，在香港的一些金融机构，能够混到中高层的人，往往是西方洋人和香港本地人各占一半。但是，他上次偶然看到了一张工资列表，发现那些90后的港资高薪人员，特别是那些月薪，已经达到十万港元左右的90后们，只有三分之一，是来自各国的洋人，而三分之一是内陆过去的新香港人，而另外三分之一，才是香港土著。
为什么会这样呢?帅哥跟我分析，洋人的优势，不必说了，香港是国际化城市，他们依然有优势，尤其是管理位置上。而内陆90后，能够杀进香港，主要是他们可都是从北大清华人大复旦这些名牌大学，他们不仅读了国内顶尖名校，还多到美国欧洲又读了研究生，不仅英语英语，专业知识也是一流啊。而且，和洋人相比，他们学习粤语甚快，不仅用粤语交流顺利，甚至很快就能用香港人通常用的“倉頡输入法”，在电脑上打出粤语，这些，可都是强过洋人啊；而香港土著相比，他们的普通话又强，业务能力也相当好，说白了，是他们在香港的竞争力太强大了
帅哥告诉我，十年后，你会发现香港的许多主管，可能是那种不仅英语流利、粤语流利，而且普通话也纯正，甚至可能会饭间酒后，突然扯出一口流利的四川话或河南话来。
所以，每次我到香港，看到地铁上一些港人，对内陆游客的指责，都会宽容一笑，不要计较他们了吧，他们也真的不容易啊。
责编：糖糖（491509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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