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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与北白岩村郭家


如果不是郭晓旭的一个电话,老舍先生生前曾在密云溪翁庄镇北白岩村这户郭姓人家短暂居住的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随着郭家老宅的翻建,祖屋的消失,或许也就永远地尘封在时光中了。


郭晓旭,密云区溪翁庄镇北白岩村人,供职于清华大学继续教育学院,2018年5月下旬的一天她拨通了北京老舍纪念馆的电话,告诉工作人员说1964 年老舍先生曾经在她家小住过一段时间,而当年老舍先生住过的她家的祖屋下周一(5月28日)就要推倒翻建了。对于老舍研究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有价值的信息,不但老舍研究者不曾听闻,就连老舍先生家人也不甚知晓,但郭晓旭在电话中言辞笃定,联想到老舍先生1964年夏天曾赴密云满蒙旗人聚居的城关公社檀营大队下乡体验生活长达三个月时间,其间到周边走访、借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关于郭晓旭提供的线索背后的细节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核实,于是5月27日就在郭家老宅拆除的前一天,老舍先生的长女舒济携女儿王晴来到了北白岩村拜访郭姓人家。



郭家老宅坐落在北白岩村正街226号,院内北房四间,西房两间,没有东房和南房,却有一颗柿子树和一棵香椿树,还有一些花花草草,显得颇有生机,不过却难掩整个院落年久失修的颓旧。当年负责接待老舍先生的郭晓旭的爷爷、密云县溪翁庄公社社员郭坤老人已于2007年4月过世,奶奶任继艳(1933.08生)和儿孙们在家恭候着城里来的客人。这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家庭,郭坤和任继艳育有三子,分别是郭文堂(1954年9月生)、郭武堂(1958年6月生)、郭双堂(1965年5月生),郭晓旭(1986年10月生)便是郭双堂的女儿,郭晓旭的儿子魏子涵(2016年8月生)还不满2岁。


下午一点多钟,舒济一行走进郭家小院,84岁的任继艳老人热情地拉着同庚的舒济将母女二人让进北屋,寒暄之后宾主落座话题自然围绕着1964年那个夏天展开。


关于1964年夏天老舍先生到京郊密云县城关公社檀营大队下乡体验生活一事,多见于有关史料记述和不少网络文章,史实基本清楚并无争议。当时席卷全国的四清运动正值高潮,全国文艺界整风运动也开始了,创作氛围异常压抑,在这种情况下老舍先生把关注的目光转向农村,来到满蒙旗人较多的檀营大队体验生活,与当地农户同吃同住同劳动,打算写一部反映满族农民在解放后生活发生根本改变的作品,这可以看作是老舍在当时政治环境下寻求创作新突破的可贵尝试。


作为家里的女主人,当年任继艳亲自接待过老舍先生,至今仍记得先生的模样:'个头不算高,戴着副眼镜,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老舍先生待人特别和气,根本不像是那么有名的大文学家'。


1964年老舍在京郊农村


长子郭文堂也亲切地回忆起他和老舍先生的短暂接触:'老爷子有的时候一早出去调研、走访晚上才回来,他喜欢抽烟,而且是带过滤嘴儿的,那时候大人们多是抽自己手卷的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过滤嘴儿烟,看着新鲜所以印象也深。'


任继艳接过话茬儿回忆道:'我记得老先生腿脚不太好,拄着一个文明棍儿'。


'是的,他腿脚儿不太好,所以出去的时候老是拄着拐棍儿。'舒济女士插话道。


任继艳接着说:'别看老舍先生腿脚儿不大好,可他每天一早都会打拳,就在这院子里头。'


'没错,他每天早上打太极拳,打了几十年。您还记得别的什么吗?'舒济问。


任继艳说'他喜欢玩纸牌,一个人自己在那儿玩'。


'对对对,这就全对上了,他是常玩扑克牌,而且是自己跟自己玩,在家里也是这样'舒济女士略显兴奋。


'老爷子还送给过我一支钢笔和一个笔记本呢!'郭文堂也显得有些激动,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情境中。谈话的过程中郭晓旭2岁的儿子子涵,就在一旁的土炕上静静地酣睡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来一往聊得越来越热络,不难想象当年在这个院子里,一定也曾留下过老舍先生和郭坤一家人畅快的交谈和爽朗的笑声。随后在郭家老少的陪同下,舒济母女来到当年老舍先生曾居住的最西头那间北房参观,虽然土炕改成了木床,但当年老舍用过的老炕桌还在,窗外的景致也还在,而那一段往事却早已随着时光渐行渐远,老舍先生也已离开我们52年之久了,睹物思人,物是人非,让人不禁感慨连连,心生怅惘。


当年结束了密云的下乡体验后,老舍先生又于1964年10月份去了京郊另一个满族人聚居的村子--四季青公社门头村体验生活,为自己酝酿的新作品继续寻找现实依托和创作灵感,只可惜随着后来政治环境的一再恶化,老舍先生在心中筹划酝酿的,反映解放后满族农民生活的作品和当时文艺界其他许多创作努力一样都被统统扼杀了。



相聚总是短暂,舒济母女与郭家老少互赠了礼品,然后来到院子里,在第二天就将被拆除翻建的老房子前,两家人合影留念,互致谢意,互道珍重。


就这样,一段佳话因一个电话得以续写,一段缘分在半个多世纪后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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