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为马说吴语
关键词 吴语 阖闾 阖庐 夫差
吴语，又称吴方言、江浙话。通行于中国江苏南部、上海、浙江大部分地区、安徽南部、江西东北部和福建西北角及香港、台湾、旧金山等地说吴语的移民中间。使用人口约8000万。苏州话是吴语的代表，因声音委婉动听，有“吴侬软语”的美称。宋代辛弃疾在上饶、铅山、广丰寓居时。曾写下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的诗句，就是说江西的吴侬软语十分悦耳动听。过去一段时间，上至后妃宫眷、官宦妻女，下至民间匹妇乃至江湖艺女，更以穿着苏式服装，学说苏白，操唱吴歌，引为骄傲。尤其对各式妓女来说，衣必吴妆，话必苏白，擅长吴歌，成为必备之技能，非如此不足以自抬身价。
有人说，吴语是中国境内最古老的语言，其源头可以追溯到泰伯入吴和越国的成立。早在两千多年前，周太王之子泰伯、仲雍南奔，到达今常熟、无锡一带，他们的语言和当地土著（所谓“百越”人）的语言结合，构成吴语的基础。当时吴越虽为两国，但是语言风俗相通，影响力较大。而后，古吴语又分化出闽语。吴语的雏形由此诞生并迅速发展。
其实吴方言是汉语的一部分，它与汉语不存在特别大的语法的问题，分歧主要是代词系统和一些特有的词，在读汉语书时，只要用吴语词的音来代替就行了。有人以为，在春秋时代，吴国人也使用如同现在这样的吴方言，那就是指鹿为马了。
春秋时代苏州地区的土著是百越族，他们的语言与壮侗语相似，这从他们国王的名字中已见端倪。
春秋末期吴国国君阖闾，公元前514至前496年在位，为“春秋五霸”之一。姓姬，名光，是吴王诸樊之子，故又称“公子光”。诸樊有三个弟弟：余祭、余昧、季札。诸樊知道季札贤明，就不立太子，想依照兄弟的次序把王位传递下去，最后好把国君的位子传给季札。诸樊死去以后王位传给了余祭；余祭死后，传给余昧；余昧死后本当传给季札，季札却逃避不肯立为国君，吴国人就拥立余昧之子州于为君，即吴王僚。公子光认为：“如果按兄弟的次序，季札当立；如果一定要传给儿子的话，那么我才是真正的嫡子，应当立我为君。”所以他常秘密地供养一些有智谋的人，以便靠他们的帮助取得王位。这时，楚国的伍子胥遭到楚平王的迫害，逃到吴国。他深知公子光的心事，就进荐智勇双全的刺客专诸。公子光派专诸把匕首放到烤鱼的肚子里，然后把鱼进献上去。到僚跟前，专诸掰开鱼，趁势用鱼肠剑刺吴王僚，僚当场毙命。公子光自立为国君，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吴王阖闾。
阖闾上台后即开始实施强国富民振兴计划。他广泛搜罗人才，重用伍子胥、孙武等人，并在全国推行一系列行之有效的鼓励政策，施恩行惠，大力发展生产，使吴国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力量逐渐得到加强。前506年，吴王阖闾率师会蔡、唐之师伐楚，柏举之战，五战五捷，大败楚军，仅10天即进入楚国国都郢（今湖北省江陵西北），创造了春秋时期攻占大国都城的先例。翌年，越国君主元常率师进攻吴国，阖闾亲自出征，大败越军。阖闾十一年（前504），吴师再次伐楚，迫使楚国迁都于鄀(今湖北省宜城东南)。从此，吴国威震中华。阖闾十九年(前496)，吴王阖闾兴师伐越，两军在今浙江省嘉兴南交战。越大夫灵姑浮以戈击阖闾，斩落阖闾大趾。阖闾被迫还师，死于陉，后葬苏州虎丘。阖闾是《吴越春秋》的写法，《越绝书》又作阖庐，写法不固定。李裕民说：“吴王光也叫阖庐或阖闾，这两者字义不同，不能看作一名一字，我认为光可能是意译，阖庐或阖闾是光的音译”（《楚方言初探》，载《山西大学学报》1986年第2期）。李裕民的猜想为破解“阖闾”（阖庐）含义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但还不是全部。今壮语称“光”为?o:Y?，与“阖”对应；至于“闾”（ 庐），则与指小的词尾-l?k?相对应。?o:Y?为光，亮，常与其它词素组成一个合成词，如?o:Y?d?:n¹，意为“月亮”（光+月亮）；?o:Y?seu?，意为“天大亮”（光+净）等。以-l?k?构成的词一般有“子”的含义。如?in¹l?k?，意为“石子儿”（石头+子）；pjak?l?k?，意为“菜秧”（菜+子）；mou¹l?k?，意为“猪崽”（猪+子）。如此说来，“阖闾”（阖庐）应为古越语?o:Y?l?k?的音写，翻译成汉语便是“小光”，用作国君之子的称呼，便是“公子光”。
夫差(?-前473) 春秋时期吴国君主阖闾次子，前495年─前473年在位，共23年。阖闾原来的太子病死，老将伍子胥在夫差的苦求下，便劝阖闾立夫差为太子。公元前496年，吴王阖闾派兵攻打越国，被越王勾践打得大败，阖闾也受了重伤，临死前，嘱咐夫差要替他报仇。夫差即位当年就以伯嚭为太宰，与老将伍子胥操演军队，以图复仇。次年，越王勾践决定先发制人，出兵攻吴。两军战于夫椒(今江苏太湖中洞庭山)。越军战败，损失惨重，退守会稽山(今浙江绍兴南)。吴军乘胜追击，占领会稽城(今浙江绍兴)，包围会稽山。越王无奈，采纳大夫范蠡、文种建议，派文种以美女西施、财宝贿赂吴太宰，请其劝吴王夫差准许越国附属于吴。伍子胥请吴王勿许。这时的夫差以为越国已经不足为患，又看上了西施的美色，又急于北上与齐争霸，遂与越讲和。吴国撤兵后，勾践带着妻子和大夫范蠡到吴国伺候吴王，放牛牧羊，终于赢得了吴王的欢心和信任，被释放回国。
前486年，夫差开邗沟，连接长江和淮水，开辟出一条通向宋、鲁的水道，进逼中原。此后，又在艾陵(今山东泰安)打败齐国。公元前482年，在黄池(今河南封丘西南)大会诸侯，与晋争霸，适逢晋室内乱，夫差一度夺得霸主地位。
连年的兴师动众，造成国力空虚。这时的吴国，貌似强大，实际上已经是走下坡路了。他还以此责备伍子胥，赐剑令其自裁。而越王勾践不忘会稽之耻，国力逐渐恢复。越军趁夫差率精锐赴黄池争当盟主、只有太子与老弱留守之机，攻入吴国，杀死吴太子。吴长期穷兵黩武，民力凋敝，难以与越抗衡。夫差匆匆赶回与越议和。公元前473年，越再次兴兵攻打吴国。这时的吴国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抵挡不住越国军队，屡战屡败。最后，夫差逃离国都，被围困在秦余杭山（今苏州西北之南阳山），又派人向勾践求和，范蠡坚决主张要灭掉吴国。夫差见求和不成，才后悔没有听伍子胥的忠告，非常羞愧，自杀而国亡。
吴王夫差盉是两千多年前吴王夫差遗留下来的唯一一件青铜酒器。这只盉通体上下都由龙纹进行装饰，表明了它出身高贵，应该是春秋时期某诸侯国的宫廷用具。整个器物上最突出的是盉的弧形提梁，采用了一个龙的造型，提梁内部是中空的，由无数条小龙相互纠缠交结而成，这被称为透雕交龙纹。盉的腹部呈扁圆形，圆口深腹。盉表面上也饰有变形的龙纹。腹的一侧有一个短而曲折的龙头流，圜底下置三个兽蹄形足，足的上部是变形兽面纹。整个器型极为规整而优美。这件青铜器造型古朴典雅，堪称中国春秋晚期青铜铸造的上乘之作。盉的肩上有一周铭文,铭文大意是吴王夫差用诸侯敬献给他的青铜,为一位女子铸了这件盉。这个女子是谁？有人说是指美女西施，此盉揭示了两千多年前这位君王的一段情感故事。
山东和江苏的夷人与江南的百越同源，秦以后他们虽然汉化了，但是在血统上还与江南一致。郑张尚芳曾揭示江淮一带的古越语残留（1990）。他考证说，“夫”上古音p?wa，正跟今侗台语的“岜”相对当：壮pja¹（石山），布依pja¹（石山），仫佬p?a¹（石山）。以“岜”开头的地名常见于广西。“岜奇”意为峻陡得像人倒立那样的石山；“岜等” 意为笔直的石山；“岜生”意为高高的石山；“岜罗”意为像鲈鱼一样的石山。古代以“夫”开头的地名词序如出一辙：
夫于 春秋齐地，故城在今山东长山废县治附近。《左传•昭公十年》“子周亦如之，而与之夫于”。 据杜注，夫于在“济南於陵县西北”， “夫于”相当“於陵”。
夫锺 又作夫重，春秋郕地，在今山东汶上县东北，《左传•桓公十一年》“公会宋公于夫锺”。 夫锺隋以县东南有龚岳城，改名龚丘县， “夫锺”相当于“龚丘”。 其中“丘、陵”与“夫”相当，都是山。
夫椒 一作夫湫，浙江山名。《左传•哀公元年》：“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 《左传》：“吴王夫差败越于夫椒”，“夫”与“石山”（岜）对应，“夫椒”即“椒山”。
夫于改名於陵、夫锺改名龚丘，不过把语序按汉语语法倒置过来而已。有人说，夫差之“夫”也是如此。实际情况可能不是这样。
《越绝书》：“越人谓人‘铩’也。”李贺《黄家洞》诗：“官军自杀容州搓。”“搓”、“铩”即古越语的记音。在壮侗语中，称男人为pou?sa:i¹（壮语武鸣话）、pu?sa:i¹（布依语）、pu¹tsa:i²（傣语德宏话）。笔者认为，这便是“夫差”的语源。其中pou?、pu?、pu¹是词头，是构词成分，无意义；而sa:i¹、tsa:i²则源于原始汉藏语，意为“人”。在汉代《白狼王歌》中，用汉字“敕”注白狼语“人”的音，这与彝语中tsho³³（意为“人”）很接近，可以用此构成一系列合成词，例如d?³³tsho³³（矮人）等等。与纳西语?i³³（人）、傈僳语tsho??za³¹（人）也很接近。苗语用t?i³³作词头，构成一系列表示“人”的词。例如：t?i³³ma?¹³（妇女），t?i³³pa³?（男人），t?i³³t?³³（孩子）等。所以在古越语中，“夫差”就是“男子汉”的意思。
作者简介：唐善纯（1944-），1968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长期从事中国传统文化研究，发表过数十篇论文，出版过《中国的神秘文化》、《华夏探秘》等学术专著，曾获得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二等奖。本文为其新作《语言学视野里的古代中国》之一部分。遗憾的是，网络页面在显示国际音标时，会出现乱码。这个问题将待此书正式出版时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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