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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峤:红石大道的回忆

吴峤:红石大道的回忆

2018-07-11阅读 1519

清风

  此文系吴峤老师2010年10月为武昌实验中学校庆而作。

吴峤老师曾于1955—1958年间就读武昌实验中学高中,1962年7月—1980年3月在该校任语文教师。

  2017年,1966届高三(1)班同学年届古稀,他们邀请吴峤老师、张美英老师作为嘉宾出席他们的集体寿宴,借此表达他们的感恩之心。下图是师生返校合影。

下图是吴峤老师今年病愈后的留影。

  在朦胧的月色中,我踏上了熟识的红石大道。道旁高大的法国梧桐在秋风中瑟瑟作响。月光穿过摇荡的叶间洒落地面,留下了无数跳动的淡淡的银*斑点,仿佛梦幻一般。夹道垣墙边晃动着成排的灌木身影,那是一株株夹竹桃,繁茂的枝叶间定然开着雪白或灿红的花。
  这条红石大道长约百米,宽有七、八米,从学校大门起始,由南向北朝校园深处延伸,路面用整齐的长方形红的大砂石铺砌而成,因而得名“红石大道”。它的修建年代至迟也在晚清,因为这里曾经是号称东、西“卷棚”的乡试考场,大道两旁如今栽种夹竹桃的地方,便是贡院号舍之所在。后来,贡院几经变迁终于成为武昌实验中学的校址,这条一进校门即踏上的红石大道,便不啻是一处校园景观,更是一处历史文化遗迹。
  放眼望去,红石大道尽头沿着山坡修建的高大台阶在月光下依稀可辨。若登上同样是用红*条形砂石砌成的台阶,就到了凤凰山的半山之上,山腰已辟为校园的平地上,修建有红瓦**墙的大礼堂、三层的学生寝室大楼、高矮不齐的教职工住宅及250米跑道的运动场——后操场。掉头右看,红石大道的东边,隔着围墙,是建有四个篮球场的前操场。

  前操场的南北两面分别矗立着四幢教学楼——南面的两幢坚固、美观,乃解放后新建,称为新楼、实验楼;北面比操场高出一米多的地面上并列的两幢,称为东楼、西楼,已显岁月的沧桑,楼中各镶嵌有石板铭刻记载着建筑年代——清末和民国初期。这里便是学校的主教学区。

  沐浴着淡淡的月华,聆听着秋虫的吟唱,我在红石大道上踱行,寻觅,回味……快到大道尽头,举足向右,从围墙缺口处踏上几级石阶,径行数步,便来到东、西楼前。楼上楼下教室的窗户透露出雪亮的灯光,同月光相辉映,使楼前的路灯黯然失色。除了夜风传送梧叶的低语,整个校园寂静无声。这时候,要是你走到教室里去,也只会听见钢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或是日光灯管发出的轻微咝咝声。

啊,太熟悉了!无数往事在我脑海里争相涌现,无数影像在我眼前腾跃叠印。四年的离别,仿佛只是一瞬间。
高中毕业那年——1958年,高考招生首次不以成绩录取,而完全依仗政治条件,即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记得我们全年级将近200人,110多人分别被华师和武师录取,其中好些人本可入读北大、清华,更多的人亦应录取到武大和华工。我与同班女生李颖,都是姓名被写上木牌悬挂在教室门口的优秀学生,高考成绩优异,因为家庭的缘故,也分别进入华中师范学院的中文系和数学系。升学的沮丧和不快,不久便被大学沸腾而艰苦的生活吞噬了,眨眼间四年过去,心中充满即将走上工作岗位的兴奋与紧张。难以置信的是,我感觉自己尚未脱去学子的稚气,却要勉为人师了。
如今,李颖学姊早已撒手人寰、跨鹤西去,而学友间的情谊仍牢牢凝结在我的心头,每一桩往事都成为我对她的深切忆念。记得是1962年8月30日上午,正住进市政府招待所等待分配通知的我,闲着无事,决定到已经开学上课的母校逛一逛。进了校门踏上红石大道,我随即向右从新楼下边斜穿前操场。无意间眼光向东扫视,惊奇地发现李颖正站在图书室前的花坛边。她也发现了我,两人迅速走近。穿着白的短袖上衣和浅蓝色短裙、身材高挑的李颖,站在操场边高高的阶沿上,劈头盖脑地问我:
“你怎么还不来报到?”
“报到?”我莫名其妙。
“是呀,你和我都分回了实验中学,你还不知道么?我15号就报了到,已经领了一个月的工资。”
我的确一点也不知道。李颖便领着我去到办公大楼二楼校长室,向易钟锳校长报到。易校长说∶“是我到华师把你们要回来的。除了你俩,还有胡承晖、张天雄。”易校长让我下星期一正式上班,并要我立即去总务处领半个月的工资作为生活费。于是,9月初星期天的晚上,我带着小行李卷儿,披着月光和夜雾,回到了离别数载的母校——武昌实验中学。
第一节晚自习课的下课铃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东、西楼和被路径分隔成四块的花园,按捺住极速的心跳,直奔办公大楼。此刻我最迫切的愿望,是见到培养我多年、令我日夜思念的老师们。老师的办公室都在二楼,虽说是星期天,依旧灯火通明,大多数老师都在办公室备课或批改作业。语文组仍在东南角那间最大的办公室,我倚门探望,一眼便看见了陈晔群先生,他坐在最里边临窗靠墙的桌旁,正伏案写着。我疾步上前,走到他的对面,叫了一声∶“陈老师!”等他抬起头来,我便并拢双腿,毕恭毕敬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陈晔群先生是我读高二和高三时的语文老师。他大学就读于湖南蓝田国师英文系,是学贯中西的钱钟书先生的得意弟子。毕业后曾任口语翻译、中学英语教师;抗美援朝开始,英语课取消,因而改教语文,声名卓著。依他的学识和教学水平,应该去做大学中文系教授,教中学语文自然是游刃有余。他在实验中学培养了许多语文尖子,而我之弃理从文,后来成为一个颇受学生们认可的语文教师,同他的培养、教导分不开。在我自小学、中学到大学的读书生涯中,陈晔群先生是我最景仰、最难忘的一位老师。在中学和大学执教期间,我治学或教学的态度和方法,都承袭了他的风范,烙下了他的印迹。
  陈先生看见我,扔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大跨步地走到我跟前,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满脸欣喜地说∶“我早已知道你分了回来,真是太好了!现在我们是同事了。”听了这话,我不胜惶恐地说∶“不,不!我永远是您的学生,请您继续教我、指点我。”
  接着陈先生把我介绍给办公室内其他老师,霎时响起一片掌声。
  离开语文组,我又到其他办公室拜望了郑谷治、张仲轩、胡翰声三位老师,他们对于我的归来表示了由衷的高兴和欢迎。
  郑谷治老师是湖北孝感人,在实验中学教高中化学。他是一个学养颇深,又绝顶聪明,说话不乏幽默和风趣,还特别喜好篮球、羽毛球、网球等多项运动的人。他讲课绝不照本宣科,而是将知识重新咀嚼消化之后,重新编制科学的讲授程序,然后通过严谨而生动的语言传授给学生。因而他的讲课不仅深入浅出,而且善于化难为易,极具吸引力。我喜欢听郑老师讲课,还十分用心地记笔记、整理笔记,因为笔记能记下老师发现、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观点及思维方法,以致高三毕业时已抄满整整三个厚练习本。这套化学课的笔记除了我自己珍视且颇为得意,别的同学也看好,后来我将笔记送给了考上了四川某大学的同班好友武又文,不知如今他还留存否?
张仲轩老师教高中物理,是实验中学的一张王牌,他的名声传遍三镇中教界。张仲轩老师虽未教过我,但作为实验中学的学生,谁不知道他,谁不崇拜他?
  身材魁梧的地理老师胡翰声先生,德高望重,是教育界的名宿。他待人和蔼可亲,对学生循循善诱,教学手段极其灵活而高妙,更是全校上下人人敬仰的老前辈。他是地理学会的理事,那时我父亲是主持学会工作的常务理事长,我读高中的三年中,自然就充当了他们之间传书递简、联络会务的信使,因此我对胡先生还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听我说分回学校工作,高兴极了,拉着我的手说∶“热烈欢迎你回来,希望你大显身手!”
  这天晚上,本想再见到两位恩师,由于他们住得较远不能来校坐夜班,无缘得见,只好等到明天白天了。一位是成应瑔老师,他毕业于湖南大学数学系,又是名门望族之后,有较深的国学根底,擅长何(绍基)体书法及古体诗词写作。高一时我的数学成绩只能算是中等,高二上起改由他任教,加上自身努力,高二下开始我便成为数学尖子。更重要的是,数学课程是一种严格的逻辑思维训练,使我获得了较强的思辨能力,这成为我日后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比之同行所具有的最大优势。另一位是教俄语的陈顶礼老师,他是实验中学老师中最有派头的人,永远梳理整洁的西装头,质料考究的衣裤,油光锃亮的**褐*皮鞋,宽宽的肩膀,笔挺的腰肢,加上炯炯有神的眼光,随便哪个学生见到他都不免肃然起敬。我的俄语高考成绩得了满分一百,就算是我对恩师的报答。

  肺腑之言远未诉尽,下第二节晚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起,多数老师也都要回家了。我同他们匆匆道别,赶紧去到校长室,易校长正等着我,并亲自领我到宿舍去。
  单身教师宿舍在后操场西侧那幢红瓦**墙三层大楼的一楼,二楼和三楼成了女生寝室,男生寝室迁到了一幢新建的小楼。易校长带着我来到一楼北端走道西边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一个身材高而壮实的青年男子从书桌后站起身,一边朝我伸出双手,一边笑着说∶“欢迎你!等你好半天了,我说怎么还不来呢?”易校长作了介绍∶“这是杨佩之老师,他也是语文组的,你们两个就住在一起。”我略微环顾了一下,约莫16平米的房间住两个单身够宽绰的,而且他早已帮我安置好睡觉的床——两张长凳上铺几块杉木床板,还摆放了一张书桌——一张学生双人课桌。沉浸在回归的兴奋与激动中的我,此时心底感到格外踏实和温馨。在我十八年的中教生涯中,佩之兄是我新结识的第一个同事和朋友,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

  这一夜不曾入梦,等到窗外白杨枝头那几颗星星已不甚分明的时候,我便起身,步出房门,沐浴在晨光之中。
  晨曦微明。轻纱般的雾气笼罩着校园和北面凤凰山巅,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沉入梦醒之前的酣睡。我站在操场上,吮吸着晨雾的润湿与清新,享受着蕴蓄热情和喧闹的宁静。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数记清脆的敲击声,这是花园山福利院报晓的钟声。骤然间,江上的汽笛声此伏彼起,那是乘坐轮船远行的旅客告别亲人的纵情呼喊。好熟悉哟,这动人的情景与氛围!好亲切哟,这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圃边。 位于校园东侧的花圃不过200平米,顶端还有一间狭长的小花房。只见一位身着布衫、腰系围裙、蓄着长髯的老人,正起伏着身躯在忙活着,他是花匠师傅。我上前打了招呼,告诉他我是新来的老师,他扬起头微笑着说∶“你就慢慢地看吧!”花圃里地面上全是盆花,大大小小的红瓦盆里,种着玫瑰、月季、菊花、兰草、海棠以及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全都张开了靓丽的花瓣,枝叶间挂满晶莹的露珠。记得读书时偶尔去办公大楼,往往瞥见二楼正中相对着的两个房间——接待室和小会议室,门口及室内总摆满惹眼的盆花。而一旦花盆从校门口摆起,穿过前操场、东西教学楼、四个小花园,抵达办公大楼,再从一楼台阶穿过厅堂,分别缘东、西侧楼梯一直摆放到二楼接待室,这条长过200米、曲折有致、绚丽夺目的盆花彩带,就是在向全校师生报告即将有贵宾来访的喜讯。不啻如此,每逢节庆全校照例要分班举行纪念或联欢活动,各班都可以去花圃借用上十盆花。忆及往事,可以说,实验中学的领导和师生员工从来都是十分注重礼仪和极富爱美之心的。因此,作为辛勤的园丁,花匠师傅备受师生们的爱戴与尊重。
  晨雾散尽,朝晖铺满墙头和花圃,四下里人声多了起来。一阵疾速而震耳的电铃声,这是起床铃!校园沸腾生活又一天的大幕顷刻间拉开。匆匆告别花匠大爷,我快步奔向全体住读生马上就要集合早操的后操场,去迎接我的新生活和教师生涯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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