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按着遥控器,看着车库的门钝钝上行,微微摇晃着升到顶端。
把车子放进去,再看着它微颤着降下来,封闭的空间陷入黑暗。
深吸一口气,却没有压下心中那股子来势汹汹的怅然。
这是女儿上幼儿园的第4天。
不同于第一天的轻松欢快,这几天,随着她分离焦虑的升级,我的焦虑感更是隐藏在心底压也压不住,强忍着,才没喷薄而出。
于是送完她回到家,总会有一种懒洋洋的挫败和难过,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要缓好一会才能打起精神。
我知道,我的分离焦虑比孩子还严重。
打开手机,看到各大公号发布的《5招帮你解决入园分离焦虑》、《家长做好这几点,孩子入园不焦虑》等文章,一点也不想点开,甚至会有一种莫名的愤怒。解决?不焦虑?
这两周,的确是一个家长们被焦虑裹挟着的时期,但我不信有什么灵丹妙药,有什么万能的方法能够包你痊愈。那些打着几招几招绝对有效的文章帖子,有点江湖郎中卖假药的劲头,“快买快买,包治百病!”
才怪。
2.
不相信是因为很清楚,分离焦虑的背后,是成长的阵痛。这是一个过程,就如同感冒,总要有个周期才能够痊愈。
这个过程中,我们只是要根据自己的情况,根据孩子的情况,去做最好的调整,去让痛感尽量降低。却也知道,这是她和我都必走的路。
作为一个妈妈,相信那些一条两条三条四条的道理大家都懂,但做到也真的很难。因为爱是流动的,痛也就流动着,唯有到了另一个阶段,这股痛才能慢慢消散,一点一滴地,流入下一个成长阵痛中去。
你周围,总会有一个或几个过来人,充满善意地开解你:“没事儿没事儿,孩子过几天适应了就好了,都是这样过来的。”
是啊,这一句话短短十几个字,却道出了我们的小朋友们,从新鲜入园,到惶恐不安,到锥心恐惧,再到终于认识到哭闹都没用的无奈,最后打起精神、坦然接受、体会当下快乐的整个过程,这个过程或者1周,或者半月,或者要一两个月甚至更久。
这就是成长的阵痛。
是她从自然人向社会人转变的过程中,所迈出的最基础也最重要的一步。是在他们已有的所有经验中,所遇到的最大难关,过关闯阵,都要独自去走,是我们无法替代的过程。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成长是自然发生的,孩子们不会静止不变,他们的身心都在变化着,活动着,这是他们迈向成熟的本能。这些经历,总会照亮他们接下来的全新历程。
这是事实,也是安慰,是在这场焦虑中,妈妈们如我,自我疏解的理由和支撑。
3.
对,自我疏解。
在成为妈妈之前,喜欢喧嚣的嘈杂,混合着百无聊赖的自由。有了情绪,也习惯约上三两亲友,高声唱大声笑,热闹着,快乐着,什么情绪也都会消散无形;
而成为妈妈之后,却爱上独处的安宁,应和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小确幸,把自己放空。有了情绪,更习惯自我疏解,听听音乐,看看流云,愣着神,发着呆,也能发现负情绪消失无踪。
就如同现在,一个人一间屋,从闹哄哄的情境中脱身,将喧嚣关到门外,却能透过窗看到一派新秋景象。听着音乐写着文章,静默着与自己对话,又是另一种心情,也能躁郁之气尽除。
说到独处,这或许是在“为人父母”、“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等各种标签中的80后的我们,越来越喜欢的一种释放压力的模式了。
偶尔的放空和独处,是为了给自己加一个准备time,在这段时间里,把自己从柴米油盐中抽离出来,与另一个自己静默对谈,把暗沉沉的负面情绪处理掉,把紧绷绷的压力释放掉,然后转身,再去轻轻松松拥抱家人孩子。
这也是为什么,相对于爱马仕的包包或香奈儿的套装,回家后在车内独处的20分钟,或躲在厕所放空自己的半个小时,更让我们感到奢侈的原因。
我从来将佛家所说的“人,生来受苦”中的苦理解为烦恼,而并非苦难。生活中也的确如此,哪有什么是完美的,而烦恼却总会等在那里,如何面对才决定着生命的质量和质感。
在妈妈角色的成长路上,所有的难所有的苦,所有的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都是这样被我们静悄悄地排解掉的。然后蓄满血槽,轻松上阵。也在心里暗暗自嘲,这就是人生修炼呀,每排解一次,功力便自涨三分。
写到这,焦虑感已经没有那样强烈了。你看,缓解焦虑的并非一二三四充满技巧的老生常谈,更有效的,或许只是独处一会,让自己真的想明白,也让自己真的准备好。
4.
一抬头,看见表针指向2:30,已经到了接孩子的时间,迅速起身,他们3点放学。
教室门口,我看着冲出来的小人儿,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蹦蹦跳跳、甜甜蜜蜜地叫着妈妈,已经完全没有了早上悲伤难过的痕迹。
所以,妈妈们才会有这样的经历:和哭哭啼啼的宝贝分开,你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担心着她会不会把嗓子哭哑,心疼着孩子没有妈妈在身边照顾得多不安多难过?
“叮铃”手机响了,你打开一看,是老师发来的照片,你脑海中那个在哭哭啼啼或闷闷不乐的小人儿,已经和小朋友们玩儿成一片,大大的笑脸跃然屏幕之上,让你一时间回不过神:这才一会会功夫啊。
是的,这就是孩子们的真实成长。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佩服,他们有着如此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这一点远超成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活在当下:这一刻痛苦,是真实的痛和煎熬;下一刻开心,也是切切实实地开心。他们不去纠结过去的痛,仅是对即将到来的挑战感到担心,而担心的事情一旦真实发生了,却也会迅速放下,让自己进入到更轻松更快乐的境况里去。
好一个活在当下,我不禁狠狠松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即使明天还有挑战,也不要担心,因为,眼看着她在适应着,状态也越来越好。
5.
又是一天,第5天上幼儿园。
一早出门,初秋的风轻轻扫过来,带着一点凉意,更多的却是舒爽。
小朋友说:“妈妈,我想走着去幼儿园。”
于是,我们手牵着手,走出门,慢悠悠地蹓跶。
“秋天到,天气好,
栅栏上的麻雀在做早操。
飞过去,飞过来,
转个圈圈喳喳叫。”
园子里满眼的秋景,我即兴编唱,小朋友和着节拍,迈着步子,满眼都是笑。
“红的是花,绿的是树……”
“还吊着一只大南瓜!”
这是她自己接上,说完后先把自己逗笑了,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最喜欢哪个季节啊?”
“秋天,好多果实。”指着邻居家花园里探出头的结满果子的山楂树。
“只喜欢秋天吗?”
“还有冬天,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可好玩儿了。”又补充一句,“就像《下雪天》里那样的。”
“嗯,你看前面的柳树是什么样子的?”
“它的头发都垂下来了……”
“不知细叶谁裁出……”
“二月春风似剪刀。”兴冲冲地接口。
渐行渐远…
我期待,每天都有这样欢快的开始。
作者:言君,姑娘三岁,成长在“妈妈”和“儿童文化服务者”双重职业的路上。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