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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偏见的摧毁力量与情感的拯救力量

1. 

影厅里的观众们安静了下来,连咔嚓咔嚓咀嚼爆米花的声音也消失了,只余下前后左右不时传来一两声的的抽泣或吸鼻声。彩虹糖已经泪眼滂沱,扎到我的怀里,却还要将脸转向屏幕,边看边哭,刻意压低的“呜呜呜”的哭泣声,让人揪心。

这一段,应该是《哪吒之魔童降世》里最虐心的一个情节了——哪吒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扶陈塘关之将倾,挽救了那些时时刻刻想要除他而后快的陈塘关百姓。之后,在父亲李靖和母亲殷夫人满怀激动的注视与呼唤中,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他们面前,抬起手就用混天绫将父母捆缚在了一起。

这是刚清楚了自己是“魔丸转世”的他,又终于知道了另一个真相——父亲并非是不爱他的,并非是他认为的,待他长到三岁,天劫咒引天雷下凡摧毁了他就一了百了。父亲早就拿到了换命的符咒,只待这一天来临了,就替他承受天雷,替他死去。

所以,看着悲痛的父母,他终是双膝跪地,将头磕了下去,说:“爹,娘,谢谢你们。”又说,“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和爹爹一起,踢一次毽子。”

这大概是这个小魔星降生后,对父母最温情的时刻,在得知“父母都爱他”这一真相后,终于卸下了重重的心防,露出了柔软的“触角”,清楚地表达他对父母之爱的渴望,及对父母可能会抛弃他的恐惧和不安,这是他敞开心门的时刻。

也是他拜别父母,接受自己身为“魔丸转世”,苟活三年后,决定直面命定天劫的时刻。在父母眼中,这就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次“见到”了。

悲痛欲绝。

但哪吒是谁?他是那个虽被世人厌弃,却依然有着一颗英雄之心,总想着斩妖除魔、维护世道太平的倔强少年。

这样的他,接受命运的设定,但绝不不代表着,他也会毫无反抗地接受“乖乖受死”的结果。

于是,顶着天雷暴击之时,说出了那句振聋发聩的台词:“去你个鸟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说了才算!”

2.

片尾音乐响起,字幕缓缓出现荧屏的底端 ,但偌大的巨幕影厅中,没有一个人离开——如同在听自己喜爱的偶像的演唱会时,结束后依然不愿离去固执地等待一个返场彩蛋的粉丝们一样。

我想,大家或许都有着差不多的感受——深受震撼,意犹未尽。

这大概真的是国产动画电影历史上,最优秀的一部作品了。

我们不提画面效果,不提故事结构,也不提艺术表现力这些影视专业领域的内容,只从内核主题讲起。

——除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一作家、艺术家们最爱表达的“勇于与命运抗争”的主题外,影片背后其实还有两条线索,探讨了两个很宏大的人生主题——偏见和情感——偏见的摧毁力量和情感的拯救力量。

是的,这个由所有中国人都耳熟能详的“哪吒闹海”的故事主角,所重新演绎的新故事中,除了让我们思考,身为“主角”时,该如何把握自己命运外,更让我们反思,当作为他人人生的“配角”与“背景组成因素”时,我们应如何对待。

3.

阴差阳错,本来被钦定为灵珠英雄的陈塘关总兵李靖三子哪吒,被人将灵珠掉了包,魔丸入体,在陈塘关百姓众目睽睽下,随着呱呱坠地而成为了天生的混世魔王,普一降世即引发了一场大骚乱,最终被太乙真人的乾坤圈镇住魔性,成为了一个丑丑男孩儿。

是的,影片中的哪吒形象,足可以用丑来形容,单看外表,就带着一股不讨喜。

原本来祝贺三公子降生的陈塘关百姓,目睹了魔王出世的过程,人人自危,当即请求将其处死。但谁的孩子谁心疼,再顽劣不堪也是自己的骨肉,李靖夫妇力排众议地保下了他,并再三保证会好好管教。

于是,二人更加卖命地镇守着陈塘关,斩妖除魔,守一方太平。

而调皮捣蛋顽劣不堪的哪吒则被一方结界圈在家中,门将把守,不得出府半步。

但这显然并不能挡住哪吒的脚步,一次次略施小计,他总能够偷溜出来。然后,以恶作剧的方式和百姓们“捉迷藏”,将关内百姓的生活搅得鸡犬不宁。

于是偏见被进一步证实——人人都觉得哪吒是个妖怪,为害乡邻;人人都一边怕着他,又一边想置他于死地。

但最开始,哪吒其实也是满怀着善意的。

那时候,小小的他穿着娃娃肚兜,睁着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第一次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帮助更小的女娃娃捡起地上的毽子,想要和她一起踢。

远处传来一个惊恐的声音:“哪吒!”

如同一个咒语,这个名字瞬间打破了午后大街的安稳祥和,也打碎了哪吒的一腔善意。

小女孩儿哥哥将其迅速抱走,人们害怕着,防备着,窃窃私语着,指指点点着,这些眼神和话语,从四面八方,从各个角落,汹涌而来,将哪吒紧紧地束缚其中,再无法逃脱。

4.

于是两年后,他成为了那个懒洋洋地侧躺在墙头上,懒洋洋地手臂支头,懒洋洋地唱着顺口溜“我是小妖怪,逍遥又自在,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的小魔头。

他满身都是自暴自弃的味道,用“妖怪”来称呼自己,每每溜出去也总会“搅风搅雨”,让百姓闻风丧胆,又恨得咬牙切齿。

你看,偏见具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这力量能让一个好人变成“坏人”——然后,他们伸出手指,指着那个坏人说:“快看、快看,他真的就是一个坏蛋,我是对的,一点也没看错,一点也没说错!”

这力量,甚至能让一个活人再无活路。两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文章,也是一篇影评,关于电影《狩猎》,在那部影片中,人性的恶从“人云亦云”的偏见中扩散开来,绝了一个善良之人的生路。

这就乌合之众,将共同的偏见汇集到一起所形成的杀人不见血的行凶武器——更可怕的是,只要持之者众,就不会被法律制裁。

是的,哪怕恶作剧,哪吒也并没有伤害过一条人命。

但这些,谁又会在意呢?

影片中的大反派,也是掉包了灵珠从而彻底改变哪吒命运的申公豹,说:偏见是一座大山,任你用尽全力也搬不动。”

大多数情况下的确如此,除非,降临一场笼罩所有人的大灾难。

影片的最后,哪吒拯救了整个陈塘关,却也落了一个肉身陨灭的下场。

我们看到,百姓们来了,他们一个一个跪了下去,跪在哪吒的魂魄前,无声忏悔。

他们终于意识到——

他们的家园、性命,他们的一切,都被那个他们所憎恨的混世魔王救下了。

他们终于承认——

哪吒不是妖怪。

他是英雄。

但这种破除偏见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也并不是每一个被偏见裹挟的人都有机会,从某次重大的灾难中证明自己——《狩猎》中那位善良的老师的结局,面对的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偏见,具有强大的毁灭力量。

5.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伏尔泰的这句话,相信你一定听过。

我们是自己人生的主角,也同时是他人人生的“配角”,对于身边的每一个人来说,我们就是其社会背景中的一个元素,起着或微末或巨大的作用。

因此,做到摒除偏见,客观地看待他人,提升自我思考的能力,避免掉进人云亦云的“天坑”中,避免成为乌合之众的一分子,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6.

影片传达给我们的另一个主题,则是爱的拯救力量。

在我们熟知的《哪吒闹海》故事中,哪吒的父母是相对绝情的,哪吒最后悲愤自刎,决绝地将骨肉还给了父母。

而在这个全新的故事中,父母却始终站在他的身边。即便是魔珠转世,父母对他的爱也没有打一分一毫的折扣。

母亲很爱他,爱得直白。

殷夫人一有时间就陪着哪吒,陪伴他,欣赏他,却还总会愧疚自己的陪伴太少。她甚至想要让丈夫辞掉官职,放弃现有一切,带着小儿子远走高飞,想在天劫来临前一心陪哪吒度过三年舒心日子。

父亲很爱他,爱得深沉。

李靖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的小儿子,在哪吒因百姓厌恨自暴自弃时告诉他“你是灵珠转世,是肩负着保护天下重责的未来英雄”,于是哪吒迅速振作了起来;他为了给哪吒办一场全民参加的生日宴,愿意挨家挨户地去百姓门前磕头;他早早就写下换命符咒,瞒着妻儿,想要天劫来临是替哪吒受死。

正是这样深这样浓的爱,让哪吒哪怕在充满恶意、厌恶的环境中,也保持着内心深处保护苍生的英雄梦,没有变成一个真的坏人。

在哪吒的成长之路上,父母之爱是最坚强的后盾,让他一次一次不断地生出对抗“不公命运”的力量。

7.

这种情感的拯救力量,并不仅仅体现在父母亲亲情上,还体现于朋友间诚挚坚定的友情。

孤独的小男孩哪吒,在龙族太子敖丙说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时,在有人愿意平等地对待他,陪他玩儿,听他讲话,承认是他的朋友后,终于,他偷偷地流泪了,却又不想表现出这“不够英雄气”的一面,假装不在意,又语无伦次地说:“眼睛进了沙子里。”

——这是一个渴望朋友、渴望关注的普通男孩儿,因为渴望,得到后才更加珍惜。

所以,即便知道与敖丙处于敌对的立场,即便知道敖丙差一点毁掉整个陈塘关,他的枪尖依然只是停留在敖丙的眼前,没有再进一步。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而天劫降临时,在天雷暴击中 ,他的朋友义无反顾地站到了他的身边,不顾生死,成为了他最强大的支持。

如果说,有什么力量能够战胜偏见巨大的摧毁力,我想,那就是爱吧——真挚的情感可以抵挡住偏见之刃的暴击,形成强大的拯救力量——让人变得更坚定,更强大。

让人有勇气,做出心底的选择。

“生而为魔,那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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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君,姑娘五岁,成长在“妈妈”和“文化服务者”双重职业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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