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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预报有时还真准。说是21号有暴雪，早起时，郑州的天还真就阴沉沉的，只是无雪，细雨而已。
一上班，朋友圈里就有人晒雪了。最先看到的是侄子朋友圈里的雪，很厚的一层，上面还印有一串逶迤而零乱的脚印。只不过是隔了几条街道，他家哪来那厚的雪啊？一问才知道，他几天前就跑到包头进修去了。他晒的是包头的雪。
后来，朋友圈的雪越晒越近。雪，终于还是下到郑州了。
下午下班时，走在回家的路上也发了条朋友圈，“晚来天飞雪，能饮一杯无？”没想到竟引来许多人的响应。更有痴情者，一路跟随着，追到我家门口，非得喝上几杯不可。
我们是同事，也是兄弟，那些年，我们相处得非常投机，只是，近年来却变得生分了，相互之间，是很少交心了。窗外冷雪如烟，胸中烧酒如刀，一对红脸汉子，各抒块垒，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温暖了早春的面馆。一场不期而遇的春雪，让人重拾当年的友谊，这酒
他说：“二哥，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是个多么温馨的词汇啊。我们的人生旅途，正是因为有了朋友的相伴，才不会寂寞。只是，有许多朋友，与亲戚一样，走着走着就散了，不散的，凤毛麟角。
人生就像沙漏，我们一生会所经历的许多人与事，大多会像沙子一样慢慢漏掉，最终留下的只是很少一部分粗粝的石子。只有内心强大而坚忍的人，才会成为石子，而哪些石子，就是你最亲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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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朋友，和远在信阳老家的李在久算是最臭味相投的了。这不，刚发过朋友圈，他就跟过来留言了。
我们初识于1988年的泼河水库中学，因为他为人随和，同事们都不叫他全名，而是直呼为“老久”。年长我5岁的他，教英语，我呢，教语文，两人最亲密的交往就是因为一件事——酒。
乡村教师的生活是很清苦的，他的家属没有正式工作，在校内开了间小代销点，向学生售买点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还有老师们所需的烟、酒副食。每到午饭时间，他就会端着饭碗、夹个酒瓶兜（就是喝剩下的小半瓶酒），晃到我家，两人就着简单的小菜，享受几小杯。
之所以一开始就能与他如此亲近，还有另外两层原因。其一，他很早就和我祖父交上了朋友。老久有个家传手艺，会做画杆（毛笔），没参加工作前，每当泼河镇逢集，他都会帮父亲到供销社门前摆摊。那时的中小学，都开有毛笔字课，生意还算兴隆。我祖父是个旧式文人，赶集时都会到他们家的小摆前坐坐，有时也顺手挑几杆上好的狼毫或羊毫。其二，他的家属程功荣，和我家属是同一个村的姑娘。
因为有了这些关系，加上被酒一搅和，想不成为朋友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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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的暑假，我和老久是以校为家的留守者之一。那天，正赶上镇里分管教育的裴副镇长来校检查工作，校领导们都不在，我和老久负责接待。也许是酒后显摆，我把自己发表的文章及获状证书摊了一桌子。裴副镇长是从县科技局下来挂职的科技副镇长，对文化人是有些高看的，认为我是个人才，就说，你当老师太浪费，去镇教育辅导站吧，那里比学校清闲。
当时，以前那只是裴镇的酒后戏言，并没当真。可是，不久，还真就接到通知，我和老久双双调往教育辅导站。老久是成人教育专干，我在办公室打杂，除了分片包干的任务，还得给镇领导们写写发言稿啥的。
都说，吸一辈子烟，烧一辈子手；喝一辈子酒，丢一辈子丑。自己的醉态自己是很难发现的，但，老久的醉态，我到是多有见识的。他就像一面镜子，从他的身上，可以照见我自己。
那时还没有八项规定之类的纪律约束，所以，下乡检查时，工作结束后是难免要饮上几杯的。乡下的条件差，都是些不上档次的寡酒，喝着喝着，就会头晕脑涨，有时被风一吹，就会大脑一片空白，出现大段大段的失忆人生。
记得有次我俩一块去库区里面的几个村小听课，下午返回时，正好路过罗洼村小学，就拐进去看看。罗洼村小的校长黄成金也是个神人，中午也是被酒闹过的，快放学时，他把学生集中在操场上，让我们给学生讲几句。好在我没晕彻底，只站在一旁，看他俩表演。老久讲了二十来分钟，我都想不起来他都说些啥了。末了，他还冲我一招手：“诗人（因为爱写几句歪诗，他们给我的外号），你也讲两句！”我说：“不了，领导讲得很全面。放学吧！”
想想，那时还真是不务正业，难怪有人把“辅导站”说成是“胡捣蛋”了。后来，单位又改称教育管理站，现在又变成中心学校。名字改来变去，工作内容却无甚创新。
4/
喝酒的男人最是讨人嫌的。包括他的家属，是反对他喝醉的。可是，像我们这样的性情中人，上了酒桌哪个管得住自己的嘴呢？
所以，每次喝多了，他不敢直接回家，而是找个地方醒醒酒。最开始，他是跑到我家，可是，不久后，他喝多后再也不来我家醒酒。原因很简单，他每次来醒酒，我老婆就给他老婆打小报告——谁让她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乡亲”呢！
说起他老婆，也是个有趣的人，人高、声也高，用老家话说，大马金刀的。有次老久喝多了，她气得不行，将酒桌上的半开酒扔出院墙外。后来她曾给我形容过这件事：“老久一看我要扔瓶子，酒一下子就醒了，跑得比酒瓶子还快，出门就把酒瓶接住了。”
我觉得她可以跟郭德纲去学相声了，这张夸的，呵呵。
我从94年离开老家来到郑州，两人的接触就少了。但是，每次回光山，都会想方设聚上一聚的。
一般，都是我晚饭醉后给他打电话：“老久，我想去家吐会！”然后就晃去他家，关上洗手间的门，“哇哇”半天。
吐完出来，他老婆在一旁无不痛惜地说：“酒到底有么事好，你瞧瞧你这罪受的。”老久则在一旁说：“还搞点不？”我说：“搞点就搞点。”然后就是，他老婆去厨房烧卤罐子，不一会，就整出好几个下酒菜。
因为回老家的时间短，正餐都给了别人，到他家就是晚上了。吃完喝完，直接睡到他家，房钱也省了。第二天一早，他老婆会熬好白米稀饭，配上咸鸭蛋、腌鱼块、小青菜之类的，呼呼一吃，就打道回郑了。
这是每年春节期间，都会重现的情景。
5/
平时，就是偶尔的电话与短信。
记得有天夜晚十多点时，他突然打来电话，说他迷路了，回不了家了。我说你在哪？他说在小围子的坟山上转圈的，转大半夜了就是转不出去。
原来，他是去老婆娘家喝喜酒了，喝多了，想抄个近路，结果转到坟地里了，看到路边的灯火，就是走不出去。我说，你遇到鬼打墙了，你撒泡尿试试？
说完，他电话挂了，后来就关机了。第二天才知道，他手机打没电了。一泡尿一撒，人清醒许多，这才晃回家的。
去年底，又接到他的电话，说是他的作品获奖了，别人邀请他去北京的人民大会堂领奖。
对了，光顾说酒了，除了酒，老久也是个有文化追求的人。一是坚持多年写毛笔字（我不叫它书法，现在的书法太乱），二是近年又开始写诗。他的这个获奖作品，是一首名为《乡愁》的现代诗。
你说你厉害了啊我的哥，恭喜一下。另外，我又问了他一句，去领奖收费不？
他说，收，差旅费自理，还得交些会议费。他问能去不？
我又说，恭喜你了我的哥，你已经成功地进入了老年社会，被那些专骗老年人的伪文化协会给盯上了了。
说完这些，当时感觉很痛快，事后一想，也有些残酷，我不该这样打击他的创作激情的。后来，他到底去没去领奖，我没再问他。只是，在老家的一个地方网站上，发现了他获得国家大奖的消息报道，我假装不知，心里却偷着乐了一回——这家伙老了老了，还熬出一份功利心来了。
其实，一个即将退休的老同志，能有一份爱好支撑未来的岁月，这何尝不是生活的一种恩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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