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么地-破喉咙阿丁版 来自寻欢者不知所终啊 00:00 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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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画完的，没名字
《Untitled》，有想要的吗？
《凤凰山》·王安石（宋）
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当开元天宝时，
斗鸡走狗过一生，天地兴亡两不知。
*****
你知不知道王荆公的这一段诗？我觉得整个旧诗领域内很难找到如此悲哀的句子。
你是解人，一定明白我喜爱这段诗的心理。
上面的文字摘自吴兴华《风吹在水上：致宋淇书信集》 。
以及，王安石这首诗的前四句：
欢乐欲与少年期，人生百年常苦迟。
白头富贵何所用，气力但为忧勤衰。
便又想起王小波那句太过著名、也太过沉重的话——
知识分子最怕活在不理智的年代。所谓不理智的年代，就是伽利略低头认罪，承认地球不转的年代，也是拉瓦锡上断头台的年代；是茨威格服毒自杀的年代，也是老舍跳进太平湖的年代。
重读王荆公这四句诗，结合最近这乱世景象，倒是印证了王小波在上段文字之后所说——
“丹麦王子哈姆雷特说：活着呢，还是死去，这是问题。但知识分子赶上这么个年代，死活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倒霉的年头儿何时过去。”
是啊，这倒霉的年头何时过去呢。
又及：宋淇，文艺批评家、翻译家。最为人熟知的身份则是张爱玲文字遗产的继承者。而吴兴华先生，是值得大书特书、并被后人牢牢记住的。他是诗人、翻译家，文学批评家，耶鲁大学文学教授，著名的哈罗德·布鲁姆的同门师弟。
假如不是死在了四十四岁，他还会有更多夺目的身份。也许。
他还是第一个把《尤利西斯》翻译成汉语的人。以及，还是但丁《神曲》与莎翁《亨利四世》的译者。
一九六六年，红卫兵亲手喂他喝下阴沟里的污水，吴昏迷，被叱为“装死”，翌日送医，以死“证明”了自己不是装死。
夏志清说过，20世纪中国人文知识分子就学养而论有三，“第一代是陈寅恪，第二代是钱锺书，”吴兴华先生是第三代。活得最短、死得最惨的一代。
“五陵轻薄儿”只能做来世之想。
这盛世。
【发呆日记】| 湮没无闻征服了我
1
故事由“终止”开始——一个不再写诗的老诗人，搁笔后老来得子，老妻产一男孩，却是个痴傻。似乎诗人是容易诞下痴傻的，可我只知道李白，不具有统计学上的意义，只是据说。
有人以科学理论推敲，诗仙生了傻儿子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而酒精会把李太白他老人家的精子乃至DNA腌制得面目全非，自然祸及子嗣。我搞过医，可我更愿意以文学的或宿命的“迷信”来“判断”——
诗人因为掌握了“诗”，这一可与神祇直接沟通的工具而洞悉了太多天地秘奥，神祇就小心眼了，便赐诗人痴傻儿“以钝之”。
“钝之”是我瞎说的，可我隐隐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可想而知，连人话都说不清楚的痴儿在这诗人家庭是何等地位，何况诗人的老妻因为高龄产子，不久就故去了。在他思维正常的，早已成年的姐姐们看来，这傻东西恰恰是无耻地窃取了母亲本该享有的寿数才降生的，因此落草即带着原罪。也因此，迁怒于弟弟当然是合理而正当的。
这种毫无道理的定罪与迁怒反而偏偏是思维正常的人做出的，因为“可我隐隐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并板上钉钉，没有任何改观的可能。不久后，姐姐们就嫁出去了，离开了她们的诗人父亲，和那个仅仅血缘意义上的弟弟。
她们甚至会在内心秘而不宣地迁怒于父亲：“您是诗人啊，您怎么可以生出这样一个有辱门楣又有辱斯文的傻东西？”
六岁时，痴儿挨了平生第一次揍。母亲葬礼后，痴儿把母亲的照片，早年与诗人的往来信件和遗物埋在了树下。“我抓住他手腕，狠狠地抽了几个耳光，然后女儿们也打了他。”在这一句子之后，作家加了一个括号，括号内是：
“她们为什么打他？”
耶霍舒亚的神笔。在这小小的括号内，我读到了诗人不同于常人的敏感，和悲悯。虽说悲悯正在随着他弃绝诗（诗性与诗意）而潮水般渐渐退去。
2
《诗人继续沉默》。这是我第二次邂逅亚拉伯罕·耶霍舒亚（我更喜欢把他翻译成约书亚）。之前是他的长篇小说《情人》。十几年前我买下这本书，读了四遍。在我的排名里，这本与玛杜《情人》同名的书远超后者。她（我把好书的性别定位为“她”）在我的阅读谱系中居功至伟，直接触发并催生了我的第二个长篇，《我要在你坟前跳舞唱歌》。
知道很有些写作者很是讳言自己受到了谁谁谁的影响，我却只有感激，且认为这是世上最美好的传承之一种。
有什么可丢人的呢？你又没有抄袭谁。
3
继续说那痴儿吧。白眼与歧视并不能阻止痴儿长大。诗人父亲与他很少沟通，对痴儿来说，“我的话好像浮在水面的油”，却不仅是因为受限于儿子的智商而少有沟通，老诗人说不出口或者说不敢直面的，是被他随时随地推到桌子最远端的餐盘，盛在里面的是“嫌厌”。
痴儿却如那些无人种植和照管的野生作物般，自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长模式，以及与父亲沟通的方式，那就是照料“继续沉默”的父亲，帮他熄灯、关收音机、擦鞋，打理一切他所能掌握的家务。假如一切如此持续下去，这将成为一部贩卖父子温情的肥皂剧小说，耶霍舒亚当然不会容忍，于是作家开始代行上帝之职，在他将“诗性与诗意”搁置良久后，开始动用“诗”这一神奇器具，随即作家隐去，托着腮，静静地观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痴儿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得知父亲的“职业”，诗人，随后神迹发生，荒谬的神迹也是神迹呀——痴儿简直像是被造物主拆解又重组了一次，可假如你以为他就此耳聪目明不再痴傻就错到家了，那是科幻小说——这还不够神迹吗？第一句诗诞生于痴儿那个不为人探知的大脑，如一只蝴蝶从他的口中飞出，“湮没无闻征服了我”——此后痴儿不再用沉默的劳作来与老父无声交流，而是把老诗人的诗句一片纸一片纸地摆放在父亲时常出没并触手可及的所在，“妄图”以此举让“继续沉默”的诗人重拾写诗的笔。
老诗人的应对是：捡起每一片写着自己诗句的纸，撕碎。粉碎。
“我跟厌倦私下做着交易。”老诗人尽管时时在心底这样暗示自己，却还是被他那呆傻儿子的行为撬动了。当他与友人聚会时，从他人的眼神中读出，自己仍然是“某种诗人类的动物”，而非早已融入的随随便便某个世俗中人。
老诗人的灵魂再次尝到痛苦的味道，那痛苦是如此熟悉，像个多年未见却绝不会认错的老友。诗人最终决定，以把痴儿“托付”（由“遗弃”这词打扮而成）给他人的方式来拮抗这五味杂陈的痛苦。他想在余生继续沉默，安静地行走在路上，远离尘世和已经搞得他蠢蠢欲动的痴儿。就在他打定主意逃离的前夜，在儿子卧室的地板上他发现了一份“轻浮、无聊的小报增刊”，其中一页的补遗处，老诗人读到一首诗，“疯狂、没有韵律、扭曲、毋需截断的诗行，让人困惑的重复，随心所欲的标点符号”——
沉默突然变得更深了，此时痴儿醒来，戴上眼镜，望向父亲，以“柔和、充满感染力的微笑，带着一丝感伤”的目光，“他的脸亮堂起来。”
读到这儿我想哭。只是想。
此时老诗人才注意到，“诗歌上方用廉价印刷体涂写的，”是他的名字。
4
隐喻。耶霍舒亚喜欢并一直擅长的，就像在他的《情人》中，那个永远目光迷离的情人。正如情人不仅仅是情人，痴儿也不仅仅是痴儿，在“耶路撒冷最伤心的时刻，永远被毁灭了。无论如何重建，耶路撒冷在人们的记忆里永远是它毁灭的模样。”建筑师以图纸和钢筋水泥重建一个城市、一个国度，而诗人与聪明而感伤的小说家，却以诗性与诗意试图重建一切被损毁的、美好的东西。绝望而又悄悄调集正在流失的希望，正是耶霍舒亚在这篇小说里做的事，只是，他把如此沉重的任务放在了一个痴儿永远不能维持水平的肩膀上。
这是另一个隐喻了又。
补记：
约一年前见有人七十块卖一本亚伯拉罕·耶霍舒亚的《情人》，就拍下送给我弟张不退了。上周，他送了我这本《诗人继续沉默》。也是某种“神迹”呢，你未必会信，“可我隐隐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在房屋和人行道的薄层之下，窒息着一块巨大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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