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格力｜目光牵着目光

目光牵着目光

文/白音格力

 

她的目光是我的月色。

那时候还写小说，有一篇的开篇写下了这样一句，我是想写一场古典式的爱情。她是一个孤单的女子，至少在很多人眼里，她是那么孤单。她绣花，针法细腻，雅艳相宜，精巧绝伦，眼睛随着一针一线穿梭，一定用的是岁月的针，光阴的线，所以她才能目光柔和，如月皎洁。

也许是小春微动花柳时节，晴日薄，直绣得花好月圆。想那翠羽帘垂，三千粉色，花明如绣，这样的女子，目光如月色，牵动一个人的心。

有人孤单，会迷失自己；有人孤单，会找到自己。她显然是在绣花的孤单里找到自己的女子，所以她才能“绣被花堪摘，罗绷色欲妍”。迷失自己的人，怎么会绣得如此栩栩如生。

正是因此，我被她的目光吸引来了，她专注地绣，我轻轻地靠近，如靠近一片月色。在我心里，她不是凡间人，要不她怎么能“鸟睡花林绣羽香”，让人痴迷。

小说的结尾，我是这样安排的：等我靠近，才知道她是一个盲人。不知为什么，我更加迷恋她的目光，所以我为她写了一首诗，有一句是，原来她一直是用月色在绣。她被我的诗感动了，问我怎么找到她的，我回答说：你的目光牵着我的目光，所以我来了。

 

我喜欢看一个人的目光。

有的目光，是忧伤的。一眼看去，便被牵走了。犹如看到花开的清喜，却又透着淡的忧伤，像一堆杂乱生活里一叠一叠的花影，有些孤美，有些伤感，让人怜爱。

有的目光，是一条小路。牵着你的目光，曲折蜿蜒，一路水草清香，云深径僻，不闻人语声。但是你走的每一步，又仿佛走在他的心跳上。

有的目光甚至是清亮的一段光阴。你在他的目光里，好似过了小半生，他的目光因此便成了你的世界。从此，那目光，便是晨的光，是夜的念，缠缠绕绕，无处不在。

一个人的目光，对另一个人来说，一定是前世留在今生的线索。所以目光相牵的刹那，心怦然一动，你知道，就是他了。

 

许冬林在一篇文章里形容美人的目光，像一根柔软的丝线，拉一拉，一颗浮在白云深处的薄薄的心，便妥帖地落下来了，蝴蝶一样敛翅在牡丹花端。

有这样美的遐思，一定是被美的目光牵过，那样一根丝线，是多么柔软的情思啊。

相恋的人，一牵手，只是轻轻的，轻轻的一牵，仿佛就牵起了天涯，有惊天动地的美。但我更喜欢目光相牵——初见时，四目相对，两情相悦，一心一意；即使不得见，“明朝匹马相思处，如隔千山与万水”，目光仍可翻山越岭，在春天的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一棵花树上，在一首寂静的诗词里，诗词里的某一句上，欢喜相牵。

目光牵着目光，像清风牵着花香，流水牵着小舟，一缕墨牵着一封信，一个地址牵着一页往事，那么美，那么动人心魄。

所以，我一直有个愿望：我想从一缕阳光里出发，与你相逢，走到满天星光，目光牵着目光，我们不说话，只带着月光，一起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