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中原：新乡长垣滑店村印象

文 / 蓝月光

从恼里出来，一直向北，走芦岗这条路。忽然看到了滑店，心中生起一种暖暖的感觉。这是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子呀。

滑店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小村，就像蒲地的数百村子一样，安安稳稳卧在大堤东边，天然文岩渠如绿玉，环绕着它。我曾在西陈看过一句话“枕水西陈”。滑店也是这样。

说它熟悉而陌生是有原因的。它于我实在不寻常。我曾在这里度过了三年中学时光。可以说，人生蓓蕾初绽的时光，是在这里。我走过了它的黎明，还有暗寂的黑夜，寒冷的冬日，闷热的盛夏。我听惯了鸡鸣狗吠，看惯了炊烟袅袅。

在我眼中，滑店是喧闹的，它曾是东部乡镇到县城的唯一大路。姨家就挨了路过住着，每天墙外白天黑夜，车辆声声，川流不绝。直到夜半，还会有车辆声。年少的我，也曾痴呆呆，看着马路上不断驶过的车子，汽车、摩托、三轮，各式各样的车。就痴痴想：这些人来来去去，都去哪里，做什么呢。后来，才知道有些感慨的不独我一人。

有一故事，乾隆下江南，在龙舟上看见运河上千帆竞发，不仅感慨：“这些人都干什么呢？”和珅回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么，马路上的人流喧攘亦可知了。其实，和珅自以为答得聪明，它这回答是片面的（由此也可知其贪了）。人世间来来往往的并不只为利益，还有爱，还有亲情，还有梦想。就以我来说，小村和滑店之间来来往往了多少次呢。

虽然在这里待了三年，现在想来，对滑店知之并不多。当时，除了上学，就是在姨家里，很少外出。村里大街我就没有去过。从姨家出来是一条小胡同，沿小胡同向北，极细极狭，约百十米，就是一道东西大街。也是滑店的主街。这是直到毕业多年后，我才去看过的。偶有星期天，不回家，有时就和姨去孟岗赶会。孟岗和滑店一河之隔，那会好大呀，人山人海。初三那年，姨带我和表哥赶会，给我买一件当时最时兴的花绸衬衣，穿在身上，轻薄丝滑，色彩斑斓，极富弹性，怎么穿也不皱。那个美。我爱若至宝。

现在的我，视野早不似当年，喜欢蒲地的小村，游走了很多小村，也感触着小村的美，生发着乡情。而当时，为什么那么不爱走动呢。还是太小了吧。

但如若童年印象是人最深刻的烙印，滑店是深深烙在我记忆中了，永远也抹之不去。

忘不掉每个薄暮的夜色里，小村一片沉静，数点灯光，闪烁如星，在姨家看会电视，去门口买碗喷香的烩面，香香吃上几口，然后在姨淋醋的滴答声中，沉沉睡去。睡梦里，都是一片醋香洋溢。

忘不掉每天早上，天还未明，鸡鸣声声，姨将我从香甜的睡梦中叫起，总要愣好大一会，直后悔：昨晚为什么不早睡，睡觉这么美。又盼着，天早点黑下来，好好享受这纯静的睡眠。那时总觉得，在清冷的冬日，能美美睡上一觉是最美不过的事情了。

难以忘记，学校早读回来，急急赶到姨家，锅台旁边，金黄的玉米粥已经熬好了，香喷喷。姨怕饭烫，说我喉咙小，不耐烫，就用了两个碗来回倒。饭很简单，蒸馍咸菜，姨从筷子里滴几滴香油。一滴香油的香气，大过一个童年。

安静的小村，每到夜晚，忙完了作业，下晚自习后，也会看一会电视，放松一下。听听邻居冀大娘和姨闲话。姨为人亲和，很多村人都偎她，在村里人缘很好，威信很高。冀大娘是个孤老婆，跟姨走得特别近，没事就爱来姨这聊。她结婚后才一年，丈夫就莫名失踪了，撇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冀大娘含辛茹苦把两个孩子养大。晚年才得到丈夫消息，他跑到新疆，又组建了家庭。老婆子很倔，在暮年又跑到新疆见了一面。大家都担心她。她却异常坚守：哎，我守着一辈子，见他一面，走也心安了。女人是柔弱的，女人坚强起来，却又叫人害怕。当然，这是后话了。

哎，平静的生活，包含了太多凄苦与辛酸。听她们絮叨着人生的苦累，生活的艰难。我似懂不懂，心里却会想很多很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早就知道的这句话，似乎有点懂了。

淳朴的小村，教会了我平淡；朴实的乡人，教会我善良。让我今后，不管在哪，能吃苦，能受累，能忍屈受辱，能粗茶淡饭，保持低调朴实和节俭本色。我知道，这都是小村教给我的。

现在看来，小村实在太小，两道大街，百余户人家。在我仆仆风尘、天南海北的游历中，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村。而小村又那么大，我终其一生，也走不出啊。

 

走读中原：长垣魏庄沉静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