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文/(河北饶阳)赵新猛
明天是父亲节了,想起独在老屋里的父亲。
说实话,我很讨厌父亲。自小,父亲就是一付凶巴巴的样子,独断专行,爱喊爱骂,甚至打人,我们很少说话。母亲去世后,一些家务事的直接冲突,更是让我们势同水火。非不得已,我是不回老家的,而非不得已,他也不会找我。
昨天,父亲来了,问我哪天有空回去浇地。看着他有些显瘸的腿,那即便扶着电车也很缓慢的行走,突然意识到:父亲老了,连走路都吃力了。又想起不擅做饭的他这些年独自在家,心一下软了。在院里给他摘些菜,他说,牙不行了,吃不了。张张嘴,露出两颗残存的牙。他让我给电车充电,又让我给他下载两部评书。将近中午了,他推出电车要走,我忙着给他装了几块蒸红薯。看着他走进火辣辣阳光里,想到前面二十多里的路,我忽然有些悲哀。
有人说,当你对一个不太喜欢的人努力感恩时,也正是在让灵魂迈过一个坎。此夜,我愿意静下心来,想想父亲过去,让点点滴滴爱,融化我僵硬许久的心。
想起了我小时候的父亲。
父亲脾气暴躁,但又是极忙碌的,农忙时的耕作,农闲时的外出,长冬里的副业,一年到头的不得闲;他在弟兄中行大,底下一群小很多的弟弟妹妹,这让他不仅担负小家,还要担负大家。在姑姑叔叔眼里,他近乎是半个老人。他的家长式付出,给家里做了贡献,而家长式的作风,也埋下了矛盾,随着弟、妹们的长大,他越来越被排斥。威严渐失。
父亲打骂,更多是对母亲,对我几乎没有。他常年在外耍手艺,我童年的记忆完全被母亲的关爱与辛劳占据,却没想过父亲的辛苦。家里的开销主要靠他的,18岁他开始出去闯荡。他极能吃苦,又极节俭。他爱酒,一壶廉价酒,配上一个酱菜疙瘩,便是他在外边的享受。
父亲对我的好,最早的印象是买书。小时候,我曾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迷恋上了功夫,《棍术》、《南拳》、《武林》、《武魂》等等,他一本本的给我买回,至今我床下还有一堆。每次他回到家,把鼓鼓的钱包交给母亲,就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本书来。印象里,他除了烟、酒,从不买东西,也不记得他给姐姐妹妹买过什么。只有我是例外。这闲书,他给我买了很多很多。而原因只一个:我喜欢。而当时我们家的生活是比较困难的。
后来,我去县城上高中,住校,隔数周才回家一次。母亲说,他总是掐着指头算,一旦有别的年级放假,而我没有回家,便会跑到人家去打探。上大学了,我已经二十好几。回家时,车站等我的多是父亲。五十几岁的他,身体已不太结实,但,每次他都坚持用车驮着我。家里往房上提粮食,他是绝不肯让我做的。用他的话说,我身子弱,怕掉下来。这让我觉得很可笑。那时的我,又瘦又高,像豆芽般,的确看起来有点弱,但决不至于提不动几十斤的东西。然而,有他,我是没有机会上房的。
还记得高考后,我落榜。他坚持要我复读,并和母亲将家里的粮食拉出去粜了,给我凑学费。忘不了,我考上大学后,他一定要和我去取通知书,用车子载着我,一路和别人打着招呼,高声地说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似的。
父亲对许多人做的不好,但对我却没有,至少成家前没有。而我又有什么理由在成家后依然索取呢?父亲的给予可能不如别的父亲多,但我又何尝对他付出过什么呢?
一说起感恩,我最先想到的是母亲。再是那些萍水相逢的路人,有的给过我家菜,有的给我指过路,还有的在急需时借给过我钱。他们有乡邻,有老师,有陌生人,有同学。我是如此的感念他们并时常想起,但却极少想到父亲,而想一想,他们哪一个的给予又能和父亲相比呢?
昨天下午,一个人在我们院着拍照,我问他做什么,他惊喜的说,你看你们这里多美。这楼房,这树木,这花……我抬头看看,真的。一行合欢树,托着粉色的花朵,流云般绚丽;一行槐树,枝繁叶茂,大门前交搭成一个绿色长廊,而树下是斑驳的阳光,碎金般跳跃着光芒。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我们总爱眺望远方,却常常忽略了最近的风景;我们感恩着陌生人的给予,却忽略了至亲人的付出。父母就像一所房子,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却极少想过,这房子也会为岁月催残,也需要维护修缮。只是一味的挑剔它的破败,不合时宜。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古人说的好。我们要爱周围的人,更要爱父亲和母亲。
(本文编辑/杨关庆)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