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境”
文/（甘肃）自由的柏舟
知道蓬莱仙境得益于山东作家杨朔优美的散文，记忆犹新的是那篇《海市》。那年高考有道填空题出的就是文章开头的一段，由于没有背熟这片课文的缘故，其中的几个词语我没填对，白白的丢了分，让我追悔莫及，以致日后每当读起那段文字,心中不免隐隐不快。
终于有了一次去蓬莱的机会，我打算看看作家笔下凌空欲飞的蓬莱阁的气势。九月，正是中国和日本为钓鱼岛争执最厉害的时期，青岛的不少地方挂着“钓鱼岛是中国的”的大幅标语，只不过大街小巷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却和颜悦色，并不像西安等城市出现盲目地抵制日货，甚至乱砸乱烧的不文明行为。
艳阳高照的一天，我和妻子来到了向往已久的蓬莱，跟着团队匆匆吃完午饭后，被导游小姐领到了一个叫观音院的地方，导游说，这里的观音又叫四面观音，全国就此一家，朝拜的信徒很多，又说蓬莱阁就是几个亭子没啥看头，门票又贵，旅行团买的票是去新修的“云外仙都”的，众人一片哗然，却又无可奈何。导游接着说，在那里可以乘《仙姑号》游艇，观看渤海和黄海的分界线，途中可以在海上远眺蓬莱阁。于是大伙就像被去宰杀的羊，领进了观音苑。
进了寺院，导游说寺里有个住持免费讲经。读过几本佛经的我，怀着学习的态度进了讲经堂。一进门，只见一个身披红衣袈裟的中年男子，端坐在案旁，他要求我们要合掌静坐在座位上，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这样做。我知道这是佛家的礼仪，别小看这个看似平常的合掌的礼仪，虽然司空见惯，却包含着丰富的内容，诸如在佛像前合掌示敬，与人见面合掌示礼，看似简单，实则代表着深广的佛法。宇宙大天地，人体小天地，人是宇宙的缩影，一切佛菩萨皆从人身修成。所以，合掌也含藏宇宙万法，在佛家看最普通的说法至少有十六种含义。面前的主持草草说了些孝善之类的话后，就开始了个别谈话，我和妻子被留在最后，空旷的屋子只剩下我们三人，房子显得更阴森了，他板着脸孔，严肃的对我说，你妻子有病，接着一本正经的说，你妻子是个有福气的人，你是沾了你妻子的福气，你要好好善待你的妻子，这让我很纳闷，我瞥了妻子一眼，看到她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惊讶、不安和几分得意的神情。
话说间，住持冷不丁的提出，要我捐十二炷高香为妻子和家人祈福。这让我听了心里发怵，他问我愿不愿意，没等我开口，目光紧盯着我，说，不许对师傅打诳语，我为难的说，自己没带多少钱，只能捐二百元香钱，他的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悦，说我对家人不好，一炷香三百元也舍不得。听烧香能保家人平安，一旁的妻子尽管有些心疼钱，却又不敢违拗，虔诚的问我，你看咋办？主持看我不愿掏那么多的钱，就堵在狭窄的门口，不厌其烦的讲福报因果，我木讷地站在那里就是不表态，犹如犯了错误的孩子。相持了好长时间，最后他说，这样吧，师傅替你们出六百，你出六百，烧四炷高香，记住师父对你们的祝福就行了。妻子一听，忙扯扯我的衣角，双眼流露祈求的目光，我被迫答应捐六百元，住持这才让开道。一出门，就有两个年轻人把早已准备好的四柱高香塞进我们手里。一个青年僧人把所谓的功德证塞进我手里，并把一条黄丝带绑在我的手腕上，我和妻子各自拿着两炷一米长的高香出了门，同行的旅友早已不见了，妻子还在虔诚的焚香，不知咋的她手中的两炷高香就是燃不着，我把香给了一旁的陪侍，催妻子快走，她很不情愿。
这时，一个年轻人过来，催让我去另一间厢房，说有禅师为我说法、解黄丝带。顺着他指的方向，我走进了那间屋子，里面坐着三个身着麻布袈裟的僧人，一个戴眼镜操着南方口音的僧人叫我坐在他对面，仔细观详了我一番后，和颜悦色的说，你的运呈不错，是做行政工作的吧，我说是小公务员，他指着我的眉间说，你的运呈被这一道白光挡住了，会影响你孩子前程的，接着他凑近我耳根，压低嗓子，神秘兮兮的说，要想求的好运呈就得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看我面露难色，他又说，破解的另一个办法就是，得买寺里的吉祥物。任凭他在一旁絮叨，我就是充耳不闻，心里一直在想，佛说凡夫俗子的手有向外抓握器物的功用，代表“攀缘”，杀、盗、淫、酒皆赖于手。凡夫什么都想抓，抓名抓利抓权，越多越好，这是“贪”。而手要伤人坏物，这是“嗔”。手更会胡乱地伤人坏物，这是“痴”。而双手相合，掌心相合，就是要人们止住双手的妄动，收敛放逸的身心，息灭“贪、嗔、痴”。所有的佛像掌心向前，表示放光接引，普渡众生。眼前的这位道貌岸然的家伙，虽然双手合拢，口口声声在说佛法，却为了一点点钱财诱逼人走火入魔，真是一伙打着观音的幌子，干着作奸犯科，骗人的钱财勾当的恶徒。我不客气的问，吉祥物我们那里的寺里也有，为什么一定要买你这里的？他不高兴了，凶光毕现，气急败坏的再次催问，你买不买？我坚决的说，不！他恶狠狠的说，十恶不赦，你出去。我不客气地回敬道，恶魔！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昏暗的厢房。丽日当空，让人有些眩晕。缓了缓神后，我匆匆在寺里转了一圈，却不见妻子的踪影，我焦急的等待着，也不知过多长时间，就在我不耐烦的时候，妻子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一问，就在同一时间，她也被另一个和尚堵住，拐进另一间屋子，直到又被要去了六百元后才被放了出来。听她这么一说，我的真来气了，原本想随了她的愿，捐六百元也就罢了，万万没想到这些贪心人又从妻子手里讹去了六百元，心里的那个郁闷真是无法名状，可身旁的妻子虽说有些不高兴，却固执地认为自己在做布施，生怕我说出不敬的话。
出了观音苑，我们又被车拉到了人造景点“云外仙都”。导游领着近似一群羊的游客走进在塑有八仙泥像的屋子，照本宣科式的讲了一番人人皆知的故事后，休息去了。走出屋子，眼前是一片碧海蓝天，一望无际，妻子被大海的魅力征服了，为了不打搅她难得愉悦的情绪，我只好不再提刚才的事，为她拍照，把美的瞬间留住。
半个小时后，我们乘游艇出海了。茫茫的大海，胸怀是那么的宽广，任凭一艘艘小艇恣意驰聘，划出一道道白色痕迹。湛蓝的海犹如绵延无际的大绸缎，我们乘坐的小艇仿佛锋利的剪刀，瞬间裁剪开来，一转眼，那巨大绸缎又被无形的巧手天衣无缝的缝合在了一起 ，没有了一丝的裂痕。大海又像神奇的蓝色的沃野，小艇就是那巨型的铧，轻松愉快的耕耘在广袤的平畴上，让人领略到劳动的欢欣和丰收的快乐。人们一片惊呼声提醒了我们，远处的小山上，被苍茫雾色缠绕着的就是蓬莱阁，高高耸起的灯塔北面就是渤海。一起皆虚无缥缈间，这倒是意想不到的事，海市蜃楼很难一遇，只得画饼充饥把眼前的一切当成海市聊以自慰。
吃完晚饭在海滨散步，妻子和同行的旅友交谈中得知，白天有几对夫妻在观音苑也被不同程度讹去了钱财，只不过我们是被讹的最多，妻子这时才大呼上当了！我想1200元不算多，但这种借菩萨的名义强人所难，着实太欺负人了，只会助长世风日下，联想到白天导游说的笑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导游说，去年她的一个小同事接了一个团，一位老总领着他的美女秘书和员工旅游，妻子也要去，于是他们一起来到青岛。晚上吃饭时，老总对导游小声说，等会儿敬酒时，我说喝青岛啤酒，晚上你就把我和女秘书安排在一个房间，我说喝崂山啤酒，你就把我和妻子安排在一个房间。第一天晚餐，导游问老总喝啥酒，老总说，喝青岛啤酒，自然晚上他和情人睡在了一起。第二天晚饭，老总仍然说要喝青岛啤酒，自然又跟情人住在了一起。一连守了两晚空房，老总的夫人想不通，追问导游，没有经验的小导游就把实情告诉了她，晚餐时，导游问老总喝什么酒，老总依旧说喝青岛啤酒，话音刚落，老总夫人开口了，她厉声说，今晚你再喝青岛啤酒，我就请所有的男士喝崂山啤酒。
我们的物质生活如今发达多了，可是精神生活却每况愈下，别说这里的佛听见了会伤悲，就是仙人们也会汗颜的。思来想去，我决定把这种遭遇发在网上，呼吁有关部门管管此事，不要让后来者再上当、窝心。没想到帖子发出去后，受到了关注，蓬莱观音苑景区负责人很快与我取得联系，不久寄来了被讹的1200元钱。他们还诚恳道歉，并说有关僧人的问题，他们已经上报给蓬莱市的宗教协会处理，让人有些感动，于是我又给记者发去短信，“如果都像你们和山东蓬莱旅游部门的工作人员一样敬业负责，民族复兴有望，何愁小日本欺我中华无人！”记者马上回电说，他把我的短信给同事们读了，大家都高兴的鼓了掌。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情顿时开朗了，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幸福的暖流涌上了心头，觉着此行程收益不浅。
事情过去半个月了，这天又接到了山东蓬莱的电话，对方自称叫小葛，他恳求我给那些记者说一声，把网上的贴子删掉，就说那不愉快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告诉他，我早已这样做了，他在电话里悲切地说，那家媒体强迫他们单位做广告宣传，开口要价八万元，领导为此事很恼火，看来年底考评，他是过不去了。这真是我没有想到的结果，我即刻给记者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蓬莱观音苑已退还了钱，还作了深刻的检讨，并给他们传了一份，我写的感谢信。晚上九点多，小葛又打来电话说，多亏有我写的感谢信，媒体答应少收他们单位的广告赞助费五万元，他和领导交完钱，正在回蓬莱的路上。他说领导的气消了不少，再三感谢我的帮助，一再请求有机会再到他们那里玩。放下电话，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愤懑，无明的烦恼从心底生起。
（作者简介：自由的柏舟，原名王平，甘肃人，曾在《森林与人类》《甘肃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歌、理论研究文章等。系甘肃省农经学会、甘肃省统计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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