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吹得耧铃响
文/（河北顺平）程玉林
自古以来，农民种地，都是面对黄土背朝天，人拉肩拽汗水淹。现在耕耩全是机械化，人力畜力全靠边。人们再不用为繁重的耕地耩地而奔波劳累了。但是，青年人哪知道，在七十年代以前，耩地用的都是木耧，靠一帮人绳拉肩拽，真是上磨肩膀下磨腿，从日出拉到正午，从午后拉到日落，就这样每年不知拉多长时日，每个人都拉的腰酸背痛，劳累非凡。人们虽说劳累，可是都很认真卖力，因为这是在播种全家人生活的希望。
木耧的两根长长的木辕杆上架一个耧斗，紧贴耧斗的上端是木耧的扶手，扶手下面是两个耧腿，耧腿是空心的。耧腿的底面栓着铁铧子。打嘴棍就是拴在耧斗的出籽口中的能来回摆动的小铁棍，耧铃是在打嘴棍上栓个小铃铛。种子装进耧斗后，由斗底端的缺口处向外流出，前边的人用力往前拉，耧就在地里向前运动，小铃铛在摇耧手的来回摇晃下随之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摇耧把式听着响声，不用看就知道种子漏不漏。种子流出耧斗，均匀地播撒到耧腿里，随着小铃铛清脆的响声，哗哗啦啦地顺着耧腿就流进了土壤里，安家落户，生根发芽。为了防止流出的种子晾在外面，人们还在耧腿上栓一个方木棍，长短比耧腿宽度稍长些，用它耙平耧铧子钁起的土壤，盖严种子。人们叫它“码板”。耩上种子，怕土壤跑墒，还要用砘子镇压，砘子是用石头做的，圆圈形，安装在木制架上。木架上拴上绳子，一个人拉着跟在耩地的后面，拉砘子比拉耧轻快自由。人们常风趣地说：“拉砘子也是一门技术，傻小子拉砘子，学出来是个人的。”
每年到了三秋种麦的时节，金风吹得耧铃响，合力齐心种麦忙。吃过早饭，队长就敲钟集合，喊人上工了。那时候的社员很听话，一听到钟声就争先恐后地往集合地跑。我们生产队的地离村子较远，你看，上工的路上，都各自带着自己的干活工具－－拉耧用的绳子，有的妇女一边用手梳理着头发，一边匆匆忙忙地往地里赶。几个驾辕的男劳力拉着小车，车上装着麦种，摇耧的扛着木耧，几个半大小伙子，拉着砘子，咣啷咣啷地响满一路，像千军万马，往目的地进发。
那时学校放了秋假，正赶上生产队耩麦，拉耧需要人，队长让我跟着妇女劳力一起拉耧耩麦子。一架耧配八个人，摇耧手和驾辕子的必须是懂行的男劳力，其余六人，让妇女和半劳力配合。 我队一共是三架耧，三个摇耧手确定以后，拉耧的人便各自拿着自己带来的绳子，寻找要拉的耧自由组合栓绳子去了。三架耧上拉耧的绳子栓够了，可大叔那架耧上还没有驾辕子的人，除了我，其他的净是妇女，驾辕子是个技术活，要瞻前顾后，听从指挥。我虽年岁小但个子高，没有干过，只好在实践中学习了。驾辕子手握两根辕杆，肩上搭带耧绳，不用使多大劲，但必须掌握好方向，一定要走直线，还必须准确把握耧子下地的尺度，就是耩过的和没有耩过的距离，以防止大宽垄和小窄垄，既浪费地又不美观。
因为拉耧耩麦子是比较累的，我第一次干这个活儿，感到既紧张又新鲜、有趣。六个人拉一架耧，都需要使匀劲，不能忽快忽慢。快了，斗子里的麦种流出来的少，耩到地里的麦种就少了，麦苗就稀了；如果太慢了也不行，流进地里的麦种就多，造成良种浪费。所以拉耧的人要走步适度，使劲均匀，快慢都要听摇耧手的指挥。摇耧手的技术有讲究，耩的弯直他有责任，耩的深浅他也有责任，深了拉耧的人不但费力气，而且还出苗慢；浅了，拉耧的人倒是轻松，省点力气，可是日晒缺墒，种子不能发芽。摇耧手还必须懂得“紧三摇”和“慢三摇”的诀窍：刚插耧耩地要紧三摇，使种子从耧斗快速流出，使地头不缺苗不稀苗：耩到地头时，要慢三摇，由惯性流出的种子就够用了，不使多余的种子洒在地头上，造成无端的浪费。
金秋的上午虽然有点秋风凉了，但社员们马不停蹄地拉着木耧，在二百多米长的地段里来回奔波，不但没有丝毫凉的感觉，而且全身都冒出了汗。起初，我在驾辕的来回途中，听着耧铃清脆悦耳的音响，就像有一高级琴师为我们弹奏着的美妙乐曲。伴随着社员们的欢笑声，真有一种身处一场联欢晚会的感觉，忘记了时间和劳累，忘记了自己在拉耧，感到浑身都是力量，非常开心。可是临近晌午，两条腿就不听使唤了，头重脚轻，眼冒金星，在大家的簇拥下，才算熬到收工。就这样累死累活地干了几天，才习惯了。
整个秋假，我都跟着拉耧耩麦子，也不知道在田地里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跟着社员们付出了多少辛苦和汗水。从实践中，我懂得了粮食的来之不易，才真正体味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义。并从劳苦大众之中学到了好多课本里学不到的知识。虽然拉耧耩麦子的往事已成为历史，但每当我坐在餐桌前，吃上一口香喷喷的馒头时，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拉耧的情景。
（程玉林，男，河北省保定市顺平县腰山镇正童村人）
（本文编辑/杨关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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