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草记
文/（河北邱县）杨关庆
那年麦收后，雨水下得勤，麦茬花地里的野草未来得及锄尽，草借水势便疯长开来，直至锁住了棉苗，锁严了地面还不肯罢休。全家人“集中兵力”，欲打一场迅速、彻底、干净的歼灭战，连平时不问桑麻、身居斗室读书酣的我也上阵助战。
清晨早早起来抹了把脸，沿着田间小径，奔“战场”而去。这时，天色刚刚放亮，晨霭中还存着些黑暗的痕迹，天空中有三两颗星儿，风儿微微的，空气清洌洌的。地里的人却不少了，大家都要趁着这份儿夏日难得的清凉多赶些活计。
“战斗”开始了，我们拉开队形，每人一耧，各自为战。初次上阵，我兴致颇浓，腰弯着，弓前腿，蹬后腿，手中的锄儿轻快地舞动。锄过一截地后，伫足而立，扶锄后望，尽是丢盔弃甲、根断命绝之辈，我心中洋洋得意。扶锄前望，杂草丛生，我头脑中不由闪过了“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诗句。
锄得久了，便觉得力气不够使，锄头似沉重了许多，草也似更加顽固，我气喘吁吁地一锄一锄地跟它们较劲儿。此时，没有了盈怀的诗意，只惦记着时不时地用袖子擦擦额头上沁出的汗。
到日头在东方睁开眼时，还没有灼亮的光辉，大地上便隐隐有热气向上蒸腾，瞬间就把晨空中的清凉挤得无影无踪了。身上粘热不消，难受无比。待日上三杆，日头抖擞精神，倾泻下万道金光，空中便酝酿了越来越深厚越来越沉重的热气，笼罩着压迫着土地上的生灵万物。正觉不堪忍受时，接到命令：回家休整，中午再战！我不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仰望那白晃晃的日头，心里暗叫：“我的老天爷，今儿个可要晒脱一层皮罗。”
中午，蓝天上白云如丝，烈日如火。大地上喝足了雨水的庄稼，万头攒动，腰身挺拔，英姿绝伦，向阳光展示着绿色的风采。田园秀景，如诗如画。我想，我应算是雕塑家，我的工作在夏日阳光下的绿色中进行，在秋日阳光下的金黄中收获……脑海里浮想联翩，手中的锄头对着秽草发狠。草呢，好锄的拉秧草少了，根茂的“大板蹲”多了，一棵草要铲几下才断根。空气中酝酿了许久的热气似突然爆炸了一般，四散迸射，袭击着大地，灼痛了我的肌肤。真是累得煎熬人，热得煎熬人，难怪当年老陶也说“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了。创造美和财富，需要意志和汗水啊！我晃动晃动酸痛的腰腿，胸中油然而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感慨。
从“晨兴理荒秽”到“锄禾日当午”，终于尽锄了荒芜。棉苗愈发青翠，生机盎然，绿得透明。我似乎看见了它们张着小嘴正在为新生活吐出洁白柔长的棉絮，我的心便被无边的清凉浸透了……
（杨关庆，男，70后，现居河北省邱县。）
（本文编辑/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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