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打开一个番茄汁鯖鱼罐头。我几乎没怎么吃过罐头,所以即便罐头里的鱼是不新鲜的,我的感觉也很新鲜。鯖鱼块像是在番茄汁里游泳,或是把它当做了距离我肚子最近的一个家。
说不上来,我像个正常人一样并没有觉得它好吃,我不想抑制这个提倡绿色生活的时代里下对食品添加剂的防卫之心,但在我把番茄汁鯖鱼罐头写成文章的时候,我对它仍保留着一丝好感。
小时候第一次吃到罐头,记不清是爸爸还是爷爷的朋友带来的,那人说,谁谁谁最近从海上回来,以后不做了,搞了一堆沙丁鱼罐头,吃不完,叫我帮忙送送掉。
对于一个水乡长大的小孩来说,每次鱼被端上餐桌,都经历了从河里捞来钓来从菜市场买回来、垫着报纸刮鳞去肚肠抹上盐晾一阵、再爆炒清蒸油炸醋溜的全过程。鱼如何在它现身之初就变成了一个个圆罐头,这事颇为蹊跷。
继而我又得知里面的鱼不是贫贱的白鲢花鲢鲤鱼,不是贵贵的鳑鲏汪丁鳜鱼,而是海洋里更高级的鱼。
海洋总是很大吧?鱼会不会很厉害?抓起来塞进这么圆的罐头里,是多么不容易的一种功夫!噢,不过海洋里鱼也有小的,黄鱼带鱼红烧好吃,那罐头也是红烧吗?海上的船员天天吃红烧鱼罐头,不能放网捞两个新鲜的清蒸吗?
一堆廉价的鱼罐头,竟然在儿时的我脑海里,产生了颇具系统性的复杂问题。
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了,某一日中午,爷爷只炒了一个青菜,把罐头放在饭锅里蒸热(他说鱼吃冷的不好吃),和他孙子两个人专门研究吃罐头。
在他慢吞吞地、以极其的不熟练手段打开盖子之后,一碗粉红色的鱼肉浸泡在了清澈的油脂里。说实话,它令我大失所望,我觉得我是在吃猪肉,一种满载着红烧罐头、气势磅礴的海洋想象一去不返。
和爷爷吃完送来的那几个鱼罐头以后,我就再也没怎么吃过其他罐头了。童年随之而去,能让人保持新鲜感和好奇心的东西越来越少,但鱼罐头里曾包藏着的那个波涛汹涌的海洋世界,却让我从没停止过体验未知事物的快乐。我想这应该是廉价的番茄汁鯖鱼罐头,会让我保留好感的原因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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