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方光焘是近现代史特别是现代语言学史上重要的人物，生于1898年，今年是先生诞辰120周年。方先生曾在暨南大学任教近20年，有很多值得记录的往事。本文删节选自《南方语言学》2018年第14辑《方光焘与暨南大学》，连载四期，谨以此文纪念先贤。
方光焘（1898.8.21~1964.7.27），字曙先，浙江衢县人（今浙江衢州市）。1918年8月，方光焘先生公费赴日留学，修习日语和英语。1924年3月归国，8月由陈望道推荐至上海大学任教授，1926年，兼任上海国立暨南大学讲师。1929年因不能忍受国内大革命失败的压抑气氛，赴法国修读语言学专业。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毅然中断学业归国。1935年8月起，任上海国立暨南大学专任教授，直至1947年7月。于1941年和1945年，两次出任暨南大学中文系主任。解放后，历任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兼任江苏省文化局局长、江苏省文联主席等。1964年7月27日因肺疾逝世，年66岁。方光焘先生是中国现代著名语言学家、文艺学家、教育家、书法评论家、社会活动家等，曾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学术委员等。主要著作有《语法论稿》、《方光焘语言学论文集》等。王希杰回忆方光焘一生共有三十多个头衔，这也侧面反映了方光焘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声望和地位。
方光焘先生自1926年开始兼任上海国立暨南大学讲师，至1947年7月离开暨南大学，前后21年时间。暨南大学是方先生执教时间最长的学校。此时，正值国内战乱频仍、社会动荡不安，春秋正盛的方光焘先生，伴随暨南大学进入到了校史上最颠簸传奇的一段。方光焘与暨南大学的因缘际会，暨南大学校史上虽偶有提到，但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记录。恰逢暨南大学中文系建系九十周年，撰写本文，旨在记录中文系老系主任方光焘教授与暨南大学的交集往事，缅怀先贤，启迪后人。
20世纪是世界语言学史上的重要时段，索绪尔的《一般语言学教程》（此为方光焘先生译名，学术界现多用《普通语言学教程》）开启了一个新的语言学研究时代，索绪尔被称作是“现代语言学的奠基人”。冯志伟（1998）评价索绪尔提出的语言学说，堪称语言学史上哥白尼式的革命。《一般语言学教程》是索绪尔的学生在他去世后，根据笔记手稿等整理而成的。后来现代语言学发展都受到了《一般语言学教程》不同程度的影响。中国自古就有语言研究的传统，文字、音韵、训诂等在古代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是小学研究主要是为读经服务，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现代语言学研究的发展。进入20世纪，中国的一批留学生开始接触到西方现代语言学理论，并且将其引入国内。方光焘是中国最早的现代语言学家之一，为现代语言学在中国的传播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根据胡裕树的记录，1928年，索绪尔的《一般语言学教程》日语版刊行，方光焘先生读了之后，对语言体系研究又有很大的兴趣，遂决定终生研究语言科学。后来，方先生于1929年赴法国里昂大学，跟随索绪尔的学生梅耶、房德里耶斯等人系统学习现代语言学和语法理论。1931年归国后，开始在国内高校开设语言学课程。1993年，南京大学举办“现代语言学在中国”座谈会，鲍明炜先生谈到现代语言学在中国的传播历史，据他回忆，方光焘先生于1947年调入南京中央大学，讲授语言学课，鲍先生作为青年老师去旁听，方先生曾对他说，“中国最早开设语言学课的是暨南大学”。我们查阅《暨南大学史1906-2016》，其中记录了1938年暨南大学中国语文学系的主要课程，方光焘先生担任语言学、修辞学、日文等课程。为了更好的证明，我们还翻阅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京大学（国立中央大学）等大学校史，这些高校开设语言学课程的时间也是在20世纪三十年代中后期，主要由罗常培、王力等人开设。因此，方光焘是中国最早讲授索绪尔现代语言学说的学者之一；暨南大学是中国最早传播和研究现代语言学的高校之一。
方光焘先生译介传播现代语言学理论，坚持将索绪尔的语言学名著《General Linguistics》翻译为《一般语言学教程》，并倡导建立一般语言学学科，这区别于岑麒祥、王力、高名凯等人的“普通语言学”，体现了他对索绪尔学说的独到理解。方先生曾在《一般语言学的对象与任务》文中写到：
“一般”一词显然是对个别、特殊而言的。一般语言学中的“一般”，也明白指出存在一切个别的、特殊的语言里面的一般性或共同性。一般语言学的主要课题就在于寻求能把语言学史上的一切特殊现象都归结在里面的一般规律。“普通”一词虽然在汉语的少数用例中，也有作“一般”解的；但是严格地说来，和“普通”相对的应该是“特别”或“专门”。这样看来，一般语言学这一译名，实在比较普通语言学更能反映出这门科学的性质。
他关于一般语言学理论的理解反映了他对一般语言学理论的追求，即寻求一切特殊语言现象背后的一般规律。文中还论述了一般语言学的重要性、研究对象和研究任务等。方先生期许“汉语研究的成果，一定会丰富世界语言学，也一定会对一般语言学作出应有的贡献”。
方光焘先生不仅学习外国学说，还敢于结合中国实际，对外国学说进行批判、改造和发展，真正做到了西方理论中国化。方光焘先生早在文法革新大讨论时期就准确运用索绪尔区分语言和言语的学说于汉语语法研究。五十年代末，方光焘先生与北京大学高名凯先生组织了关于语言和言语问题的学术讨论，在此次讨论中，方先生发展了索绪尔的学说，他比索绪尔更明确的提出，区分语言与言语，“是二十世纪现代语言学理论和方法中极为重要的中心问题”，它“不仅是理论问题”，而且“在实践上也具有重大意义”。方先生关于现代语言学的观点，直到今天仍然具有现实指导意义。胡裕树等在缅怀方光焘先生的文章中说过，方光焘“是我国语言学界全面系统地、严肃认真地介绍索绪尔语言学说的第一人”。这些评价实在是至允至当。
丰子恺漫画《被火酒烧伤的方光焘兄》
注：推文注释省略，如有引用，请查阅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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