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阴性的陶醉
女性恬美如水,温柔多情,给曹雪芹和沈从文这两个诗的梦想者以阴性的陶醉。在他们的艺术世界里,纯洁的水和清纯可人的女儿交相晖映,成为他们创作中寄寓深远的符号。
曹雪芹很少对水进行直接的描绘,而是把水凝于梨花上的轻露、淅沥的寒雨,凝于黛玉盈盈的泪珠。在他笔下,水就是女儿,女儿就是水,两者圆融一体,互相映衬,有女儿的地方就水意盎然,每当女儿与水意象联系起来时,就会顿生无限的诗意和崇高的价值蕴涵。曹氏赋予女儿水一样的生命特质,兼容、柔濡、自然、恬静,从外表到内心皆姣好无比,是自然健康生命存在的形态。这种生命形态没有受到外面世界的任何污染,是人性之美和生命之美的体现。“众女儿清洁的品格如水,芬芳的性灵如水,超凡脱俗的的精神风貌如水,丰逸灵动的才思文笔如水(‘才思泉涌’、‘才情横溢’原本就透射着‘水’意象)”、“不仅女儿的姿容体态、性情品格之美幻化为水意象,而且女儿的青春与生命、柔情与愁绪,都融入了那一湾鲜活洁净、深柔婉转的泉水之中。”拥有诸多美好意象底蕴的大观园女儿,又焉能不是“水作的骨肉”?
红楼女儿中水质水韵最浓的自然是那“宛在水中央”、泪水淋漓的水芙蓉黛玉了。她本是西方灵河岸边傍水而生、承露而活的绛珠草,为还泪而来。自水乡扬州逆水而上,舟行来京。初入贾府时“泪光点点”,当夜便因宝玉摔玉而流泪不止,与泪痕斑斑的湘妃竹为友,平日总爱在潇湘馆内临风洒泪,对月伤怀,自然界的风风雨雨、落花飞絮,他人的欢声笑语、眼色行止,无一不是引动她“泪自不干”的诱因。她冰清玉润,如出水芙蓉;她高贵娴雅,似水中白莲。她离不开水,结社取号时,湘妃子之名让人想起娥皇、女英的泪水;愁绪满怀时,她哭出了一篇凄绝艳绝的《葬花辞》;题帕三绝,无异于三首咏泪诗。俞晓红先生说:“当这位诗家以泪美人、水芙蓉的姿质风韵楚楚动人地摇曳于大观园清新灵秀的世界里时,泪便成为她柔情深爱的视觉化倾诉了。在转瞬即逝的人生之旅上,她一边行吟一边洒泪,歌声伴着泪痕,血泪又化作歌吟。”
在曹雪芹的世界里,水和女儿是至美的化身,在红楼殿堂里得到神灵般的供奉。从更深的层次上说,水与女儿给曹氏这个性灵殊异于众、诗人气质浓郁的小说家的是阴性的陶醉,曹氏对爱的感悟、美的追求,尽在这潺潺流水和和清纯女儿身上得到升华。
同曹氏相似,生活在曹氏二百年后的沈从文也把水的灵性,水的美质赋予他笔下的女性,使她们生活在一派绿波之中,纯净无尘,柔婉明媚,自由流动着鲜活的生命。沈从文这个水边的梦想者对水有一种特别的情谊,他总是在作品中不厌其烦地给人叙说:
我总是那么想,一条河对人太有用处了……我倘若还有什么成就,我常想教给我思考人生,教给我智慧品德,不是某一个人,却实实在在是这一条河。——《湘行书简·滩上挣扎》
我的教育全是水上得来的,我的智慧中有水气,我的性格仿佛一道小小河流。我创作,谁告我的创作?就只是各种地方各样的流水,它告我思索。——《沈从文小说选·来客》
我感情流动而不凝固,一派清波给予我的影响实在不小。我幼小时较美丽的生活大部分都不能与水分离。我的学校可以说是在水边的。我认识美,学会思考,水对我有极大的关系。——《从文自传》
走进沈从文的世界,“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沈从文对“水”充满着感情的叙述似乎提醒人们注意,他小说中的“水”不仅仅是客观物象,而是“起于物我之间因生命之气的交流共鸣而感应互通,是基于同态对应的深切认同。”“水”既是起情动意的物象,更是含情蕴意的审美意象。水给了沈从文创作灵感,给了他小说中人物以灵性。他于水几乎到了崇仰的地步,而女性在他眼中是至美的圣物。他在《废邮存底》中说:“我们若都相信崇拜首领是一种人类自然行为,便不会再觉得崇拜女子有什么稀奇难懂了。”同曹雪芹一样,沈从文也着意写女性,通常也不是一个,而是一群。翠翠俨然是青山绿水间的精灵,皮肤黑黑的,眸子清澈如水晶,天真活泼如小兽,温柔到“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犹如一株嫩绿的翠竹,承自然雨露的沐浴,受青山绿水的滋养,绽放在沅水岸边,如那灵河岸上的绛珠草一样都是作者的最爱。“沈从文崇仰生命,赞美自然,在沈氏的直觉中,水是自然生命的原生母体,女性是人类生命的原生母体,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沈氏的天人合一为主体的自然生命观对应的是水与女性,凡小说散文描写水及女性的地方,往往是沈氏最动情最忧郁最像个哲人且写得最优美的地方。”
二、生命本真的追求
因为有了水的滋润,沈曹笔下的女性更加清灵柔婉,令人怦然心动。水边之地,也就成了女性活动最理想的场所。不论是沁芳泉边还是沅水河岸,处处洋溢着自然生命气息,而女性便是自然之美的灵魂所在。
沈曹把水之美蕴化在女儿身上,并升华为一种美丽的生命特质,让人物展示出生命的底色,表现出对生命本真的追求。在对水的深情体悟中,沈曹二人给了水与女性恰如其分的诠释。宝玉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又说:“原来天生人为万物之灵,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沈从文对湘西女性的深情礼赞,或许是与宝玉相隔悠悠时空的心灵默契吧!在曹氏看来,女儿“初生异卉”“鲜花灵叶”,系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代表着理想的生命追求和本真的生命形态。大观园是水的世界,是女儿的乐园。那道清流名曰“沁芳”,清纯澄碧,落红片片,与那绿树清溪、飞尘不到的太虚幻境的灵河一实一虚地写出了女儿生活的环境。也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女儿们才有展示自我人格的机会。
第二十三回描述了黛玉对生命的憬悟。听到隔墙传来的《牡丹亭》“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唱词,原本不经意的黛玉竟听得“心动神摇”“如痴如醉”,以致站立不住坐在石上细细咀嚼其中滋味。又联想到古人诗词中的“落化流水春去也”和刚读过的《西厢记》“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之句,凑聚在一起仔细品味,不决心痛神痴,眼中落泪。眼见流水落花,听闻妙词艳曲,怎能让人不触景伤情,思考自己的命运呢?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晴雯决不肯屈从于正统权力,宁肯冲撞太太也不受这口气,当面临被驱逐的命运时,金钏儿跪下哭道:“我再也不敢了,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不见人呢!”司棋苦苦哀求周瑞家的这个奴才,苦苦哀求宝玉这位主子,最后仍被带走了。而四五日水米不沾牙,恹恹弱息的晴雯,被从床上拉下来,蓬头垢面,两个女人架起来走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滴泪都没掉,更不必说去乞求了。临终前宝玉去看她,她的叛逆性表现的更彻底,以其傲骨冰心在美的毁灭中完成了人格的涅磐,展示了人性的亮色:
晴雯试泪,就伸手取了剪刀,将左手上两根葱管一般的指甲齐根绞下;又伸手向被内将贴身穿着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并指甲都与宝玉道:“这个你收了,以后就如见我一般。快把你的袄儿脱下来我穿。我将来在棺材内独自躺着,也就象还在怡红院的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担了虚名,我可也是无可如何了。……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第七十七回)
还有那被骂作“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芳官,面对欲加之罪的赵姨娘,敢于犟嘴,这笑辩的力量令几百年之后的张爱铃赞叹不已。
沈氏建构起一个富有诗意的田园牧歌般的世界,在那里供奉着本真的人性。他在《从文习作选代序》中所说:“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形式。”这种人生形式以自然、纯净、活泼、健康、自在自为为生命元素,以不悖乎人性为精髓。要达到这种目标是很困难的,沈从文的做法是“走一条从幻想中达到美与爱的接触的路。”在他的世界里,湘西女儿自然朴拙而又强悍热烈,那是一种自然天成,充满野性的生命,一种未经文明雕饰的生命存在。在渴望与遐思的鼓动下,黑猫可以大胆越轨,四狗可以有小动物般的情欲,多情的水手可以与掉角楼上的妓女恩爱缠绵……她们敢爱敢恨,有生之渴望爱之欲求,虽然不幸、穷困始终伴随着她们,但她们心中始终有一处净土供奉着爱和自由。作者借原始冲动返朴归真,肯定了自然生命意识。沈从文在《水云》中说:“我是一个对一切无信仰的人,却只信仰‘生命’。”
三、水与女儿同构的比较
其实在沈从文和曹雪芹的作品中潜隐着一种女神崇拜情结,黛玉、翠翠都是误落尘世的异教神女。在他们的美学观念里,美、爱、神三者是一体的,爱与美即神性,而神性就是最高的人性。在大观园和湘西世界里水和女性是浑然一体的,女儿们原始朴拙、率性自然有水之清纯、柔韧。她们的心神、性情、言语均受惠于水的浸染。尽管如此不同女性的自然天性中又蕴藏着不同的个性特征。身为世外仙姝而误降尘世的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追求浪漫,渴求真爱,这种非凡的人格魅力及其与生俱来的高贵天性和对人性本真的追求使它游离于众姐妹之外,成为大观园的女神。沈从文也在雕塑着他的沅水女神,翠翠虽娇弱,却勇于追求真爱自由,她身上体现着人的自然情感和人性美,从她身上人们仿佛看到沅水女神身影。如果说黛玉是冥冥夜空中闪亮的星光,那么翠翠则是那如水般甜美柔和的月光。
沈曹二人都是悲剧精神的抒写者,在悲剧中寄寓着对生命和人性的思考。在这些女神身上,我们不难发现一种淡淡的忧伤浸散了每一个角落。作品整体结构表现为幻灭的过程,作家成功地描绘了一种为忧虑和哀愁所缠绕的爱,更重要也是最动人的是这种爱施加给这个世界的忧虑。可以说内在的忧伤是沈曹作品的内在音乐,是一种崇高的美学境界。红楼女儿的情感、才华、和善良都伴随着一个“愁”字,尤其是那一对痴男怨女,一个是“多愁多病的身”,另一个泪珠儿“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俨然一位忧郁女神。忧伤是悲剧的前奏,最后只能是“心事终虚化”,“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边城》则突出了“爱的形而上的忧虑”。天真可爱的一双小儿女二老傩送和翠翠美丽的爱情浸透着忧郁的气息。爱的幻灭带来的是思而不得的惆怅和欲留不可留的无奈,美丽的爱情终于成为绵长的忧伤。作品以这种悲伤和无奈造成的巨大张力让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扼腕叹息、欲罢不能。
尽管他们对女儿都无尚的崇仰,但其范围并不完全相同。前者表现为一种少女崇拜,而后者的范围更宽泛,是一种女性崇拜。宝玉有句名言:“女儿是水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遍清爽。”他对着女儿发出由衷的赞叹:“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这里的女儿显然指少女。第五十五回宝玉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然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书中小丫头春燕评论得很对,她说:“这话虽是混说,到也有些不差。”可见,他所喜爱的是女儿,而对妇人则是贬斥和痛恨的。宝玉女儿观中的女儿,是女孩子而不是妇人。宝玉见了女儿有一种清爽的感觉,是因为她们是美的。大观园里整日同宝玉耳鬓厮磨的那些女孩子,宝钗、黛玉、晴雯、袭人……无一不是美人,宝玉见了她们,当然觉得清爽。宝玉称赞女儿“清爽”,是“山川日月精秀所钟”,是对美的礼赞,他追求的是一种纯洁之美,纯真之美,一种天然去雕饰,不受外界污染的自然之美。他爱女儿,称女儿是水作的骨肉,而水是清净透明的,那么以水作骨肉的女儿,则代表一种纯洁之美,纯真之美。宝玉见了这样的女儿觉得清爽,表明宝玉爱的是一种纯洁之美,纯真之美。宝玉爱女儿,不爱妇人,是因为妇人不符合他追求的纯洁之美,纯真之美,自然之美。在宝玉眼里,女儿是青春和美的化身,所以他关爱她们,疼惜她们,崇拜她们,但“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账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第七十七回)。有学者称之为处女崇拜,笔者觉得这种称谓没有包含宝玉的女儿观,因为如果宝玉倾慕的只是未婚女儿的话,我们就无法解释他对秦可卿、香菱、风姐等已婚女子的喜爱。宝玉厌恶的只是一部分已婚妇女,如那些老妈子,不仅有饶舌、生事的恶习,而且不折不扣地秉承主子的意旨,成为大观园青春女子悲剧的执行人。晴雯、司棋、入画,就是被她们赶出大观园的。曹氏以女儿崇拜为根基把镜头聚焦于清纯的女儿,并以此否定男性,“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沈从文对年轻女儿的关注也比对妇人的关注多,但他显然要宽容的多。不仅少女,妇人、老妪,甚至“最为下贱”的妓女,他都不遗余力地赞美。凡小说中写到女性,往往是沈从文描写最动情最优美的地方。他笔下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湘西女性一生的写照。少女时期的翠翠、三三娇嫩无比,无忧无虑,自然淳朴,生活的自然自在。不久长成了萧萧,内心多了些躁动不安,增加了羞涩,在某个时候初尝禁果,告别了少女时代,然而仍不失自然率真。以后成了家翠翠成了妇人,生活的磨难侵蚀着她的容颜,她像山中的苦竹默默地承受着,要么丈夫早殁,如《连长》中的妇人,《旅店》里的黑猫,即便到了老年,翠翠们仍顽强地生活着,作者在《鸭窠围的夜》有一段精彩描写:“且有虽为天所厌弃还不自弃年过七十的老妇人,闭着眼睛蜷成一团蹲在火边,悄悄的从大袖筒里取出一片薯干或一枚红枣,塞到嘴里去咀嚼。”沈从文对曹雪芹的女儿崇拜有较大的突破,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对妓女的热情歌颂。妓女,这个人们一提起总习惯同淫荡、邪恶、不知廉耻等词联系在一起的字眼,曹雪芹是鄙夷的,可沈氏却说:“婊子是卑贱而且肮脏的,我们都得承认。作婊子的也就知道自己算不得人,处处容忍。在这里我们却把婊子的伟大疏忽了,都因为大家以为她是婊子。”(《一次作男人的那个人》)如掉角楼的妓女,只出卖肉体却不出卖灵魂,并未丧失素朴的人性。她们并不放弃追求爱之快乐,仍然敢做敢爱、多情率直,“爱你时有娼妓的放荡,不爱你时具命妇的庄严。”沈氏以女性崇拜为标准,把镜头关照到从少女、妇人、老妪到妓女的一切女性,表现她们的爱恨情仇,同曹氏另一个鲜明的区别是沈氏并不否定男性,他认为男性如二老傩送、柏子,只要能反映自然人性,只要生命中涌动着人性的追求同样可以是生命本真的代表。
四、水和女儿的关系渊源
中国传统审美意象是在原始兴象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水,原始时代即进入人类视野,在经历了漫长而深厚的民族心理积淀之后,已成为载有极复杂的深层文化内涵的原型意象,潜隐于每一个成员的心底。恰如黑格尔所说:“个别自然事物,特别是河海山岳星辰之类基元事物,不是以它们零散的直接存在的面貌而为人所认识,而是上升为观念,观念的功能就莳得一种绝对普遍存在的形式。”水形成的这种抽象的观念,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有相当多的成分是与对女性的认识相重叠的。经过长时间有意识和无意识的积累,已经成为程式化意象。
关于水与女性的天然联系,儒家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即阴阳五行理论下的性别建构。按照阴阳理论,水为阴性,《淮南子·天文训》曰:“阴气为水。”《白虎通·五行》曰“水者,阴也。”而女性属坤,和水、月亮、黑暗一样,乃阴性主体,与以太阳、男性、光明、火热为代表的阳性主体相对应。董仲舒在《春秋繁露·循天道》中说:“天之阴阳当男女,人之男女当阴阳。阴阳亦可以谓男女,男女亦可以谓阴阳。”如此一来,水与女性就有了比拟的理论基础。从此在众多仁者的不断强化下,水意象与女性意象逐渐交叠,女性成为水之精灵,女性如水的意识也一并潜入到民族的集体无意识中。荣格认为,集体无意识先于个体无意识而存在,它在集体的每一个成员身上留下深刻的烙印并引发某种集体性或普遍性的情感。可以说,个人无意识是集体无意识潜移默化的结果。由于某种机缘,水与女儿同曹沈二人的深层心理发生了同构,这看似十分普通的描写却无意中泄露了作家创作的深层密码。
女性与水的血缘情结进入真正意义上的文学范畴,最早可寻迹至儒家经典《诗经》,仅《国风》中与水有关的诗歌就有42篇,其中涉及到女性的就有27篇。开篇的《关唯》便笼罩着浓浓的水边情思,流露出一个男子对水边的女子的思慕。《汉广》是一首以水喻情的单相思的哀歌。
以老庄道家和屈宋文学为代表的楚风楚韵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浪漫文人,自幼生活在金陵的曹雪芹和水乡之子沈从文也不例外。《老子·八章》曰:“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之所恶,故几于道。”老子认为“水”最能体现“道”,“道法自然”,故道家重视人的自然本性。《庄子·列御寇》说:“水流乎无形,发泄乎太清。”水没有固定的形状,不拘规范,一切顺其自然,是生命本真的体现。老庄从哲学层面把水与人的自然本性联系在一起,屈宋为代表的楚文学则从文学层面更形象地把水与女性联系起来。江南的脉脉清波流进了曹氏和沈氏的心灵,抚育了他们的生命,净化了他们的灵魂,给予他们创作灵感,给了他们小说中主人公生命的灵性和张力,这也正是相隔二百年的曹氏和沈氏的默契。
曹雪芹和沈从文把水独特灵性赋予女儿,女儿的姿容与体态,柔情与愁绪,都融入那一脉清波中,水即女儿,女儿即水,圆融一体,灵形不分。成为文学史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对曹氏的《红楼梦》和沈氏的湘西系列作品而言,“诸景最重要是水”,诸人最要紧是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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