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以苗语解读端午文化的价值与意义
传 播 苗 学,播 种 文 化 
苗信仰 | 苗文化 | 杂说汇 | 东方学 | 西方学


以苗语解读端午文化的价值与意义

作者:东银西博

说起端午节,大多数中国人都会记得韩国江陵端午祭申请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深深刺痛了中国人的心;而几乎大多数中国也都会知道知道端午节是纪念屈原的重要节日,因为屈夫子的名气实在太大,加上历史课本、楚辞离骚的影响,大多数读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朋友必定印象深刻。而端午节以及节日中的各类习俗的来源,说法就真的是多种多样了,除了屈原说,还有伍子胥说,还有夏至节说.........。

但从端午习俗中的以糯米为主制作的粽子、挂艾条和菖蒲、划龙舟等节日食品、民俗来看,端午节必定是起源于水乡的农耕民族。苗族作为神州土著的农耕民族,最早种植稻作(《稻作起源于古苗人》点击可查看),糯米曾为先民们的日常食物,他们长时间居住在江淮一带的水乡之中,那么苗族群众中对端午节的起源有什么说法呢?我们可以从端午节的苗语说法和一些苗族古歌中来探讨。

屈原与端午节

一、苗族端午节的苗语名称、过节时间见证了我国端午节多元起源的历史进程

(一)端午节的苗语名字

从汉语看,端午的名称除了端午之外,还有端阳之说,而苗语有本民族对端午节的苗语说法就比较多种了,如中部方言说nongx jed hlat zab(谐音农就腊咋)、nongx dongb wul(谐音东午),东部方言dand wus(谐音端午),西部方言说douf  yangx(谐音“兜阳”),我们从几个流传较多的称呼中,来推测端午的来源。

锦屏苗族过端午节

一是nongx jed hlab zab,直译就是五月粽节,说到这个节日,就不得不提到苗族《贾理》古经中“制定历法”章节,的这么一段话,直接揭示了苗年和端午节的起源:

苗文

汉文

Hvak lix ait ob xid,

隔田做两丘,

Hvak niangx ait ob dongd,

分年做两段,

Diut hlat waix xux seil,

冷季六个月,

Diut hlat dongd hxed lol,

暖季六个月,

Khaid jed gib hvak ot,

包粽粑隔季,

Liul jed bab hvak hniut.

打糍粑隔年。

福泉苗族老人在包粽子

古苗人以稻为食,又尤为重视糯米,作为祭神、祭祖的上品,因此古经中说,古代只分了两个季节,一个是冷季,一个是暖季,两季的说法在黔东、湘西的苗族中多有此说,用糯米打糍粑来分年,用糯米包粽子来断季,古苗人以十一月或十月为岁末,大约为冬至前后。故而五月断季,大约为夏至前后。苗族古经这段话也印证了诸多学者提到的端午最早可能起源于夏至节的说法,可见古代中华民族先民很早就有了历法,并在一些重要的节气节点中形成了节日。

西江苗寨同胞端午节包粽子

二是nongx dongb wul,其中dongb是有节庆的意思在里面,wul是水洼地、水田的意思,也有水的意思,dongb wul即~~田祭,或者雨水祭,这种叫法的苗族地区有一句俗语ax naf hvib,nangl maix ib dail eb dongb wul haib,别担心,还有端午节后的雨水。就是说端午节还没犁田的,别人就会这样安慰他,在清水江流域,端午节前一般都插秧了,这里面强调的是端午水的重要性,而有些学者认为端午节来源于祭祀河神,苗语的这个说法也可以得到印证。且凯里三棵树部分地区有这样的说法:niangb eb qab niangx vongx,niangb bil ghangt dlad yex.即“近水则龙舟,靠山则抬狗”。意思是说住在河边的苗家划龙舟来祈雨,而住在山里的苗家以抬狗来祈雨。因为五六月份前后,也是长江中上游流域插秧和水稻生长的重要时节,古人靠天吃饭,求雨仪式比较流行。

城步苗族喜迎端午

三是dand wus,湘西苗族学者龙文玉先生《端午节》新考解释说,端午在苗语里,是跳水、投水之意,屈原跳江自杀,后来楚国败亡,楚苗百姓都知道屈夫子爱国,有能力,故为纪念而有此习俗。五月初五后的五月十五,湘西苗族还过大端午。

湘西地区包粽子比赛

四是douf yangx,传说是古代一人名,他博学多才,治家理国思想、生产生活技能、医术高超,曾云游四方,为普众解惑释疑,帮扶济困,深得民心。后来年老体迈还四处去做善事,某年五月初五做了善事回家过程中不幸落水,碰巧被一对刚犁完田的夫妇看见,他们赶快下水搜寻,并召集村民前来营救,但夜色漆黑,河流汹涌,始终没有找到兜阳的踪影,为了纪念他而形成了兜阳节,而有些地区还衍生出这一天采苗药最灵的说法。此外,在兜阳节这天,开展选兜阳活动,推选与兜阳一样的好人能人,由村民抬着走村窜寨,备受尊敬。韩国的江陵端午祭因祭祀守护神的来源,其来源的类型与此接近。

云南文山地区苗族兜阳节活动

水城苗族端午对歌

(二)端午节过节时间

我国的大多数地区过端午节,都是五月初五,而在沅江流域,过端午节的时间有大端午和小端午之说,小端午即五月五日,大端午即五月下旬,各地日期不是很固定,大约相当于夏至之时,一般紧邻江边的地区多过大端午,当然,这种情况并不固定。当然,有些地方过的“大端午”只叫qab niangx vongx,即龙舟节,此外,黔东南地区还有一种六月六包粽子的情况,他们不过五月端午节,其来源不清楚。恐怕时间的不同,也从一定程度上反应端午、龙舟节其实最初可能并不是一个节日。

毕节苗族端午花山节

由苗族端午节的苗语叫法和过节日期,我们可以大概推测,端午节的起源的多元的,或是夏至节的延续,或源于祭祀水神,然后逐步又因为后来英雄人物或者历史文化名人在该时期发生了重要的历史事件,在历史的长河中,通过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交流和融合,而逐步扩充了节日的文化内涵。因此端午节渊源之争,其实就是不同时期、不同民族历史文化在端午节节日上的积淀而已,也见证了中华民族多元文化、多民族融合的历史事实。

二、苗族端午节划龙舟习俗反应了中华龙舟文化的历史变迁

苗语称划龙舟为qab niangx vongx,直译就是“扒龙船”,和广州划龙舟的叫法几乎一模一样,融水苗族其中一支传说是从怎海地区(江淮地区)先迁徙到广东,再有广东沿着西江进柳州进入黔东南地区,而据传广州南海神庙最早祭祀的是苗族的祖神,不知道苗语和广州粤语中的“扒龙船”说法是否有关联,但是,从沅江流域上游的台江苗族独木龙舟和下游沅陵传统龙舟(目前两者都已被纳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习俗,我们可以看到划龙舟习俗的起源和发展。

沅江上游龙舟节

一是以上游而言,在镇远,施秉,台江等清水江沿岸的苗族中,有一种独木龙舟的习俗,《镇远府志》卷九《风俗》记录:“苗人于五月二十五日,亦作龙舟戏,形状诡异,以大树挖槽为舟,两树合并而成。舟极长,约四五丈,可载三四十人。”现在的龙舟依然如此,是独木龙舟,时间在每年农历五月二十四至二十八。

激情古朴的独木龙舟赛(视频)

传说龙舟节源于古代一个传说,传说清水江有一渔夫,因为龙吃了其子,渔夫杀龙复仇,后来龙和人类妥协,托梦给老渔夫,人类只要用木头复原它的形状,祭祀它,就可以保人类风调雨顺。因此而有此习俗。

从龙舟的制作、龙舟的仪式等方面来看,这个节日非常古老,一是独木龙舟制作工艺的原生态和古朴性,独木舟是古代水居先民们的交通工具,在历史长河中逐步被淘汰,而清水江上游的独木龙舟则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另外是祭祀的严肃性,独木龙舟并非纯粹的竞赛活动,而是有一套完整的祭祀仪式,穿上老中青三代都男士都有,而且只能站立式划船,还是团结宗族的重要手段。

恶龙的传说示意图

二是以下游沅陵而言,沅陵地区的龙舟赛更具备其竞赛性质,现在已形成规模宏大、文化内涵博大精深的传统龙舟赛和传统龙舟文化。其特征是:横水竞渡,赛船多、划手多、观众多、赛时长。既有各自的特点,又有相同的共性。有的跪式划,有的坐式划,有的坐式、立式并用;有的双槌催船,有的单艄掌舵,有的双艄齐下将“偷料”、“关头”、“绕河”、“绕庙”、“赏红”、“抢红”、“冲滩”等独具风格的传统民俗与体育竞技有机地结合起来,形成了多网络、多样式、多流域的以沅陵为核心的中国湖南传统龙舟。

热烈多彩的沅陵龙舟赛

沅陵龙舟发源于远古,祭祀对象是五溪各族共同的始祖盘瓠。盘瓠死后,后人宴巫请神,为其招魂。因沅陵山多水密,巫师不知他魂落何处,就让打造一只龙舟,逐溪逐河寻找呼喊,以至演变成后来的划船招魂的祭巫活动,沅陵龙舟起源很早,应早于纪念屈原的说法。

锦绣中华民俗村的展演苗族龙船

综合沅江上游清水江沿岸苗族独木龙舟和下游沅陵苗族传统龙舟习俗来看,可见龙舟赛从传统的独木龙舟发展到现代龙舟龙舟建造方式,从单一的站立式划船到现在多类型划船的竞赛方式,以及从祭祀性活动发展到体育竞技性活动的历史进程,苗族龙舟传统习俗,对于研究中国赛龙舟传统习俗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研究价值。

凤凰县端午活动(龙舟赛和抓鸭子)

三、苗语对粽子的叫法见证我国各民族多元一体的家国历史进程

在苗语里,粽子的类型多、叫法也多,也见证了苗汉民族之间文化的交流和交融。

先说苗语的叫法,有如湘西地区的bid bab,bid blab bid seud,黔东南的jed sof、jed dongb、jed jangs、jed gib 、jed gib diel、jed gib lid,云南的njuad nyox gob。直译为包粑、五月粽粑、箬叶粑、端午粑、插秧粑、角粑、牛角粑等。

苗族姑娘在包粽子

其中,粽子大小虽然不同,但主要分为四角粽和三角粽,还有一种特殊的子母粽。现以笔者家乡为例,有以下几种类型:

1.jed gib(角干),粽子的统称,gib,即角,由于粽子多有角,故此称。

2.jed sof(角属),长方形粽子,sof,其实是det ghab nex sof,即箬叶,就是南方用来包粽子的一种大叶竹子。

3.jed gib lid(角给力),三角粽,lid,即羊,直译就是羊角粽,有些地方做的三角粽较为尖,故称。

4.jed gib dad,四角的长粽子,dad,长,直译就是长粽子。

5.jed ak daib(角给答),子母粽(角啊代),ak daib,即背着孩子,背着孩子的粽子,故名,用于走亲戚,意味着期待他们子孙兴旺。

6.jed khaid def (角卡得),豆沙粽。

7.jed khaid ngix(角卡尼),肉粽。

8.jed gib diel(角干迪),汉地粽,即从汉地传来的粽子。

三角粽jed gib lid(就给力)

长粽子jed gib dad

子母粽jed ak daib

各地叫法很多,这里面既说明了苗族端午文化、糯粽文化之发达。而苗族粽子食材主体主要以糯米为主、有时为了口味还会有其他食物杂入其中。以稻作系统中的糯米为主,这个容易理解,据研究显示,最早种水稻的是苗族先民,而水稻中又是糯稻最早培育种植的,因而糯米为苗族文化中祭祀的核心食材。

融水苗族包的五彩粽子

从口味上看,有南咸北甜之争,而苗族粽子中用于祭祀中的多数是不放咸甜味道的,要放的话,主要也以咸为主,偏向南方口味,笔者认为,其中的稻灰粽口味最佳,其做法是用稻草烧成灰,放入水中搅拌静置过滤,将过滤水和糯米混合,口味润滑而不腻。

粽子咸甜之争

还有一种日常吃的粽子(非端午用)叫做jed fangx,黄粑,我们小时候偶尔当做日常零食,这种食品还曾在总书记去化屋基苗寨调研时的入境过。

总书记化屋基苗寨调研时和苗族同胞一起做黄粑

如果要说民族文化交融,我们需要重点讨论一下两个词,一个是jed sof,一个是jed gib diel。

一是jed sof(角属)。汉语中粽子的叫法最早可追溯到“角黍”,最早记载见西晋周处的《风土记》 :“仲夏端五,方伯协极。享用角黍,龟鳞顺德。注云:端,始也,谓五月初五也。四仲为方伯。俗重五月五日,与夏至同。●(同 “鸭”),春孚雏,到夏至月,皆任啖也。先此二节一日,又以菰叶裹黏米,杂以粟,以淳浓灰汁煮之令熟,二节日所尚啖也。……裹黏米一名'糉’,一名'角黍’,盖取阴阳尚相苞裹未分散之象也。”苗语中的jed sof,古代称呼的“角黍”,音几乎一模一样,还要“淳浓灰汁煮之令熟”,做法和经典的苗族粽子做法一致,只不过该记录者当是北国人,北国不产糯米,而用黍米而已(目前少量北方省份还使用小米做粽子)。然则该文解释为“盖取阴阳尚相苞裹未分散之象”,玄而又玄,其实也就没有解释清楚,笔者推测,上古粽子应是从水乡传入北国,其食材和包裹的叶子也随着地域而发生了变化,因此当地人虽知“jed sof(角黍)”叫法,但也不知如何解释了,而如果从苗语的角度,角黍(jed sof)其实就是粽子的意思,这恐怕是古代南国先民和北国先民密切交流的见证。

粽子jed sof(谐音角黍)

二是jed gib diel,直译就是汉地粽,主要的区别就是这种粽子的角是锥形的,不是长方形或者正四面体,这种大概率是从汉族地区传入苗族地区的粽子,光是从这个名称,也就说明了苗汉民族在文化上的直接交流。

屯堡人带来的jed gib diel的粽子

这样一个特殊的节日食品——粽子,从其名称的变化痕迹来看,则可发现各民族历史上互相影响、互相交流的历史事实,这也是粽子这种食品,无论是咸是甜,亦或者不咸不甜,都可在祖国各地广泛通行的原因

四、结语:传承苗族端午文化的价值与意义

如果我们单看汉语中的端午,似乎并不能阐述其中的内涵,因此会有端午节渊源之争。但如果从苗语的端午节称呼、过节时间、过节的习俗来看,却能比较清晰的发现我国端午节起源,因为自楚国后,由于苗族长期没有被统一过,故而不同地区把不同历史进程中关于端午节的文化内涵继承下来了。

韩国人的“江陵端午祭”就的文化内容没有苗族的端午节文化内涵丰富,但却提前申请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从苗语这里,从历史纵向和地域横向多个角度,体现和印证了端午节的文化内涵,反应了端午节体现我国各民族敬畏天地、顺应自然、热爱国家的文化精神,应充分的继承和发扬,这恐怕也是我们中国人过端午节的重大意义。

黔西市新仁苗族乡化屋村苗族同胞和游客们一起包粽子,传承端午文化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深度|奇山秀水,苗疆走廊上的明珠——施秉(下)
端午节赛龙舟比较有特色的十个地方
【活动花絮】划龙舟、包粽子、过端午
端午节玩龙舟吃粽子子
端午节三天假,只知道吃粽子可不行!
苗族历史上因战争而引发的两次大迁徙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