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琳 蒋显福
围棋起源于中国古代，这是一种策略性二人棋类游戏 ，使用格状棋盘及黑白二色棋子进行对弈。中国古时有“弈”、“手谈” 等多种称谓，是中国古代知识阶层修身养性的一项必修课目，属于琴棋书画四艺之一 。目前围棋流行于亚太，覆盖世界范围，是一种非常流行的棋类游戏。围棋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精髓， 是在中国发展最广的艺术，是中国的国粹。被认为是目前世界上最复杂的游戏之一。
黑白二色，状如纽扣。在横竖交错的十九条直线上，演绎出千古都不重复的棋局。
围棋是中华民族祖先创造发明并传承下来的宝贵的文化遗产。它与琴、书、画等艺术一起，流淌在中华文化的血脉中，成为一个民族气质与品位的象征元素。
它不仅经历了时间的漫长考验，而且至今放射着熠熠的智慧光华。它还以特有的魅力传播到周边国家，成为东方艺术与世界艺术之一种。
它正兴盛于世界。而在汉江秦巴交汇，玄岳生太极两仪的武当车城里，有围棋这个黑白江湖的奇闻异事吗？
那不妨让我们从上个世纪的东方围棋盛事说起。
十堰围棋真正爆炸式地铺展开来，应该始于中日围棋擂台赛那阵春风。其实准确地说，不只是十堰，当初的整个神州大地在这股围棋春风的吹拂下，许多昏昏欲睡的城市就这样被一只手弄醒，然后各自揉揉眼睛，抓起一把把黑白子，在一张张棋枰上撒豆成兵，鏖战连连。
“行一棋不足以见智，弹一弦不足以见悲。”刘安的这句名言，从一个侧面说出了围棋的某种本质性的东西：它很简单，却是一种用智慧才能把玩的游戏。然而反过来，你即使将它把玩得炉火纯青，你也不见得比谁聪明多少。
所以围棋从一出生便是一个永远的谜，至今都无人能够真正揭开谜底。因而在《博物志》里，围棋就只能成为圣人的器物， 无以为教时，便“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以至于圣人间这种高尚的“禅让制”到了围棋这里，居然也可以世袭为“舜以子商均愚，故作围棋以教之”。
这里提到圣人，并不是要显摆围棋多么尊崇，多么不同凡响。就像当年王安石痛心疾首地将围棋比作了“木野狐”那样，一朝沾染，终生所困。既然如此难得挣脱，又何苦管它是如何来的呢？
从圣人到贩夫走卒，已经很难去考证围棋对于十堰的某种形而上的文化或者社会意义。但重要的是在《竹书纪年》中的一段记载，却很值得我们作为十堰人引以关注的：
“100年，帝陟于陶。帝子丹朱避舜于房陵，舜让，不克，朱遂封于房，为虞宾。三年，舜即天子之位。”
这段话很清楚，从圣人时代开始房陵便是重要的迁徙之地，那么圣人之子来到了十堰，作为最好的智力玩伴围棋，自然也就从那时落脚于十堰这片深山老林之中了。
因车而建、因车而兴的十堰，以滚滚向前的车轮驮出一座崭新城市，或许正契合了围棋最本初的蕴意。一黑一白，象征白昼黑夜。车轮滚滚，恰似岁月周而复始永无止息。太极生两仪而万物生，“人能数尽天星，则遍知棋势”，可以说，其实从选址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十堰今天的面貌。
当然这只能算是棋家戏言。
如果说邀一两位好友围炉手谈，不说是小资生活，早些年也绝对是市井场景里绝难一见的画面。那时不仅要寻一副围棋很困难，就是想要打听到一位棋友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依稀还记得第一家正经以围棋之名开张迎客的棋社，惋惜的是忘记了它当初的名字，而且头痛的是已经分辨不清这家在十堰开天辟地的棋社，营业场地到底是在文化宫还是在公园之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相对于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茶室，这里清一色的摆着的绝对都是正经的围棋盘、黑白子。
属于十堰人自己的黑白江湖，到这时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可以说，棋社并不能代表江湖，但没有棋社，江湖绝对不会存在。
棋社就像一个窝子，不管是红薯还是土豆，一个个闻风而动，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朝着一个地方蜂拥而来，然后臭味相投地不分口音、不管寒暑地凑在一起，常常颠倒黑白，也常常斗鸡般相对，大浪淘沙，第一批真正吃透了棋道的人，开始出现了。
随着这批人在各个角落的杀伐征战，高手越众而出，所谓“羊子”也开始应运而生。
高手永远都只是那几位，而“羊子”却永远像真的羊群那样一望无际，多如牛毛，又心甘情愿，前赴后继。如此义无反顾而又乐此不疲，有时就连宰“羊子”的人都惊呼搞不懂这些任劳任怨的“羊子们”。
所谓“羊子”，其实就是臭棋篓子，技不如人，却又对围棋始终不离不弃，即使被宰割得血淋淋的也是痛并快乐着，夫复何言？
比较幸运的是，比较早学棋的一拨人中，很多互为“羊子”的臭棋篓子，不管真实棋艺如何，由于在早期棋社已经混得脸熟，有的甚至风生水起，所以他即使具备“羊子”的品质，但那些“狼群”大多都不会染指与他。
但是也有直接从“羊子”中跳过“龙门”，而一跃成为西门吹雪式的人物。
比如人送绰号“黄毛”的一位棋友。此人真名从一开始见他就没人搞清楚过，还好此君总算记得告诉人们他自己姓黄。
黄毛从出现便是悲剧性人物，因为人极其瘦削，棋艺极臭，除了必须的门票，身上又常常连几毛钱都掏不出，所以几乎是棋社每个人的下饭菜。穷困潦倒的黄毛，有时却又能奇迹般地隔三差五摸出一张大票子，与人豪赌一把。可想而知的是，作为人见人踩的著名“羊子”，他的结局将是多么凄惨。
后来有一天，黄毛手中突然多出一本《发阳论》。人们惊奇地发现，这本书从崭新到破旧，从白天到黑夜，几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黄毛之手。
当书已经发黄的卷起了无数毛边，黄毛突然握着书卷走到了棋社第一高手桌前，摸出一张不知何时攒下的大票子，向他发出了挑战。结果当然出乎意料，高手落荒而逃，因为再继续下去，他可能连裤子都会输掉。
像这种“羊吃狼”的经典案例，在围棋刚刚开始风行十堰时时有发生，颇有战国群雄逐鹿而又石破天惊气象，现在想来那时鱼龙混杂，有很多披着狼皮的羊，也有很多披着羊皮的狼，专门施展苦肉计害 人。
但接下来这位郭姓棋友，却是实实在在以“力”服人。最初与他结识有些戏剧色彩，他是经人介绍而来的。找了个地方手谈几局之后，因其不是敌手两人便都索然无趣了。
一年后的某日，好像是十堰市第一次举办了一个还算正式的围棋赛事，而且是比较吸引人的那种升段赛。也就说在此之前无论你水平再高，你却因为没有参加过这种赛事你就永远只是一个草莽英雄。一旦你参加并且定段成功，你就算在棋界榜上有名了。
比到第二天时，场上突然传出一个爆炸性新闻，当时象征着十堰围棋水平的头牌，竟然被一个无名鼠辈砍瓜切菜般地蹂躏了。而那个所谓无名鼠辈，正是那位郭姓棋友。
这件事的轰动效应，堪比此后聂卫平来十堰的轰动程度。
因为在许多人津津乐道于亲眼见到了当时神一样存在的老聂的同时，很多没有见过大场面的山里娃依然还是毫无可比性的， 将郭姓棋友与老聂勇战小林光一、大竹英雄和藤泽秀行那一场围棋世纪大战进行了类比。结果他们发现，郭的胜利，甚至比 聂的胜利，还让他们兴奋。
郭的胜利，胜在亲眼所见，胜在就发生在当下。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郭几乎昨天还属于他们这些臭棋篓子之行 列，郭的胜利当然也就无异于他们的胜利。
郭似乎证明了“一切皆有可能”的这个人人喜爱的荒唐定律。而郭大概也没想到一场胜利，带来的效应远不止这些。他尝到了作为名人那种前呼后拥，以及人人吹捧的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不断被追问到那盘让他一战成名的棋局，过程却云山雾罩，最后被他说成莫名其妙地就赢了下来。这句话，直接误导了许多充满梦想的棋友，纷纷效仿着他打马挑战十堰的围棋头牌、二牌乃至任何一个有名的棋人。
结果，这直接导致了一场更加让人瞠目结舌的大混战，也导致以高手构成的“狼群”，以及由臭棋组成的“羊群”，双方更加泾渭分明，不仅棋艺上就连嘴上的论战也更加烽烟四起。
好在混战尽管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总有结束的时刻。人们发现，混战虽然残酷，而且常常让人摸不清头脑甚至有时分不清阵营，但现实的好处却是让人欢喜让人忧：棋社越来越多，门票越来越贵。彩棋日益加码，羊子日渐稀少。而且更叫人郁闷的是，一场混战，使本来就僧多粥少的狼群中又多了许多陌生的“狼”。
这里面田丰算一个，金吉平算一个，直到徐湘卫出现。但若论功底扎实、棋风柔软绵长更像武当派的高手，应当首推钟海。
当年他还在东风公司时，我们曾多次相聚在水箱厂，或者手谈或者海阔天空地乱侃一通，直至多年后，方才知道他人已经调去了上海。据说现在他已是一家公司总裁，竟然出资组建了一支由著名教头刘秩一担任教练，中国围棋界业余天王胡煜清领衔的围丙队，在职业和业余联赛中多有不俗表现。
另外值得一书的黄伟庆，棋艺在十堰算不得一流，但其辞去工作毅然开始了最早的十堰围棋教学的个人事业，却是令人感动的。在其不少于十年的教练生涯中，很多少年儿童通过他都拿到了不少省市以上级别的比赛冠军。
若说围棋艺术的教育与普及，关乎到一个城市的文化品位与文化趣味，那一定有人说是故弄玄虚。但要说是围棋艺术能培养人的创造性思维，是一种很好的人文与美学熏陶，那恐怕是没有多少争议的。
令人颇为感慨的是，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我们都不自觉地“隐身”了。没有了那种寻找棋友的苦乐，自然也就没有了为对 方挖坑之后看着他跳下去的快意，当然也就不可能再遇见黄毛，看他穷困潦倒的样子，一个人坐在角落独自发狠地自言自语 着——
那人影，会让人突然心生疑惑，恍若一下子走进了一本小说中的那个酒馆里……
（本文作于2013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