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巡（一）

       2016年1月24日

       这是个极其寒冷的冬日，五十年一见的寒潮席卷了大半个中国，从内蒙直到海南，都笼罩在罕见的严寒里。烟台下着东北一样飘飘扬扬的大雪，呼啸的北风在屋角墙头大树高墙以及一切阻碍物顶上扫过，扬起的雪面子呛得人喘不上气，不得不把背对着风走。地上的积雪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在脚底研磨成一个个雪饼子，一点儿也不粘连。再也没有了以前雪花的媚态。甚至连“花”的姿态也不见了。厨房的双层玻璃的窗户头一次上了冻，水滴直接冻在了玻璃上，成了印象派的大气磅礴的油画。连阴面卧室的窗户也有边角隐约着霜花。而我当时设计的双层玻璃，原本是为了抵御夏季的炎热的。

        主干道上来不及清扫的雪就都撒了盐，化成黑水，稍不留神就崩得一鞋，连带着半截裤脚，脏歪歪的，擦都擦不掉。很快，鞋帮上就有一圈一圈的白印子，那是盐和雪的杰作。

        网上看到，东北有人玩热水成冰，一盆热水泼向空中，洒落的过程中就成了冰。有人把刚洗完的裤子拿出去，瞬间自己就直立成穿着的样子，幽灵一般直立着。广州人拍了松树枫树被冰冻的照片，那包裹着红绿叶子滴答欲坠的冰晶，似乎在诉说着无限的忧伤。街头的人们在堆雪人，庆祝广州民国以来的第一场雪，可是那雪人小的都不够一捧的。深圳的朋友则手托冰块，那不规则的结晶，似乎在告诉人们它经历了多么不平常的一个昼夜轮回。

        要不是早就买了票，我肯定不会在这样一个早晨出发去广州。

        老公不放心我这样的天气里自己去车站，虽然不能开车，还是顶风冒雪地去送我。然后又坐公交车去上班。

       车里很冷。大概是停的时间长，暖气也没热起来。我穿着羽绒服裹着棉被还冷，尤其是冻脚，不得已，脱了鞋，把脚放在暖气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不疼。本来车一逛荡我就困，结果冻得也睡不着。接着就是饿，这饥寒交迫还真是不假。打开带的一堆吃的，感觉带的还是少了。这要是不够吃可咋办。以前每次坐车都讨厌那些卖东西的，大学时被“花生、瓜子、烤鱼片”吵醒的痛恨还仿佛昨天，今天却巴望卖盒饭的过来，还不到11点，饿得实在不行不行的了，还是泡方便面吧。好在一上车就把熏鱼放暖气片上了。摸摸，热乎了。开吃！呼呼隆隆地吃饱了，身上暖和起来了。盖上被子，睡觉。一觉醒来已经快14点，车厢里也暖和起来了。脱掉绑在身上的羽绒服，才觉得松快一些。

        咳嗽有加剧的趋势。头也有点疼，似乎感冒加重了。看了一会儿《收获》公众号上下载的格非的《望春风》，可惜下载少了，没看够就没了。也不知道哪有卖的。

        晚饭吃了一个超难吃的盒饭。米是南方的那种籼米，粘成一坨它居然还能硬芯！菜就是白水煮的，不只是没油，连盐也没有。我还得就着带的咸菜吃，有两段红辣椒，看着就跟那种四川朝天椒一个模样，居然是不辣的。要不是看在那点青菜的份上，真想扔垃圾桶。要是在家，我是宁肯饿着也不会吃的。我抱怨这菜不甜不咸超难吃的时候，对铺的一个搞工程的说，广东菜就这样，甜的那就是上海菜了。可也是，上海菜的确是以甜为主的。那年去上海，在中山路吃过老克勒，还算好吃。

       晚上老公微信问我吃饭了吗，我跟他抱怨盒饭难吃，他还笑，让我砸了一锤子。

       早饭是粥和炒面，套餐，不单独卖粥，看那粥的样子，黏糊糊的，就没了食欲。为什么这么搭配呢，没一点儿青菜，也没咸菜，都是淀粉，还那么干，谁吃得下呀？似乎也真就没大有人买。

        喝了点水，吃了几块苏打饼干，凑合了。等中午再吃方便面吧。

        中午，车到长沙，中铺的出去买了个盒饭，我一看是胡萝卜煎蛋和梅菜扣肉，看着油腻，也不想吃。他说还有别的菜，四款，我赶紧去站台买，等我出去，卖盒饭的已经走了。看来，我就是吃方便面的命了。

        吃了睡，睡了吃，零食一茶桌。一觉睡醒快14点，算算，还有6个小时。头有点疼，不知道是感冒加重了还是睡多了。鼻子偶尔流清水，眼睛也不舒服，感冒的症状。可是，我一直吃着头孢克肟和利巴韦林，不应该加重的呀！也许只是受寒，后悔没带抗感冒的药。

        15点多，车过耒阳。至此，火车已经穿越了山东、江苏、安徽、河南、湖北，到了湖南南部了。窗外，阳光明媚，树是一团一团的绿，偶尔也有光突突的树枝，大概是大叶的树。不知道什么树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白亮亮的光，还有一种灌木，开着类似夹竹桃那样的白花。草是已经枯黄了，不过不焦枯，是黄白色，类似北方初秋的光景，干净清爽。向阳的坡上还有一簇一簇的一尺多高的宽叶子草，一部分枯黄一部分还碧绿，似乎被一只滚烫的巨手不经意地拂了一把。稻田里是已经收割了的茬子，呲着牙。家家户户的小菜园里都是绿油油的，油菜最多，也有大白菜。其他的，因为在车上，也看不清，或者说根本就不认识。在郴州车站附近，我居然看到了几棵雪松，也不知道这雪松的生长南线是到哪。

         这一路上，火车的运行还算平稳，就是一到站或者爬坡之前，都要强烈抖动，不知道是不是司机的原因，以前没有遇到过，或者说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火车也有档位么？他这是换挡？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过道岔。后来才发现都是到站和爬坡的时候才抖的，就是像卡了一个跟头的那种。

        过了郴州，火车开始频繁地进出隧道，几乎是出了这个就进那个，长的十几分钟，短的一眨眼。窗外的山也极有个性，基本上都是童山秃岭，很远才能看见稀稀拉拉的几棵矮树，我揣测是尾矿堆积的。但远处有一个很大规模的山，规模之大，让人不敢相信尾矿能堆成那么大的面积和高度。但究竟不知道那些山是怎么形成的。

        基本能确定是司机的问题了。到岳阳的时候是跑快了提前到了，可是到了韶关却是晚点半个小时的。这速度也不知道怎么控制的。还没有丝毫天气原因。

        走走停停，直到21:50多才到站，中铺的一个人要转车，车票是21:46的，作废了。还得在广州住一夜。一个小伙网上订的汽车票，汽车也开走了。接我的同学虽然等的时间长了点，毕竟还不是最悲惨的。

        广州站被板房那样的挡板隔成一条狭窄的出口，我问接的同学，这是在临时改造用吗？他有些厌恶也有些烦躁地说，就这样，常年这样，全中国最差的车站。我想起前几年广州车站的砍人事件，他说就是在这。天啊，这要是有人拿着刀追，那可是一追一个准，就一条路。七拐八弯地走了半天，找到停车的地方，才离开这个逼仄的地方。回来后新闻又报道广州车站5.6万人雨中滞留，照片上满满的人头，想想都觉得恐怖。

        到了酒店，同学非得去吃饭，边吃边聊，再返回酒店住进房间，已经是快23点了。赶紧洗澡吃药睡觉。可是却死活睡不着了。不知道是白天睡多了还是换地方的缘故。只好再起来打开ipad，写这些可有可无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