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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舅的眼泪
山根永远也无法忘掉那个夏天。红彤彤的烈日、湍急奔腾的河流、静静安睡的母亲……从此山根的脸上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
山根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位玩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山根不好了，你妈掉进河里淹死了！”“你说什么？”山根心头一紧，继而勃然大怒：“你瞎嚷啥？你妈才死了呢！”他抓住玩伴的衣襟，一只拳头已高扬在半空。“真的没骗你，不信你上河边去看看。”山根松开玩伴拔腿就往河边跑。当山根看到母亲直挺挺的躺在河滩边上，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件衣服时，不由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妈！”那一刻他感觉头顶上的天空突然崩塌了。那一年，山根刚过完十三岁生日。
山根的父亲在他五岁时因一场意外车祸而撒手人寰，留下一屁股债务和不到一岁的妹妹。邻居和亲友都劝母亲改嫁，说媒的更是踏破了门槛，全被她婉言谢绝了。她是怕孩子受委屈。从那之后她白天在地里劳作，晚上就着月光在庭院里编织着竹席、竹篓等竹制用品，赶集的时候拿去出售以补贴家用。而这种活以前是父亲在做着的。
出事的那天上午母亲顶着烈日浇了二亩瓜地，回到家饭也没顾上吃，拎着一大桶衣服去了河边。事后有村民回忆在半道上与她相遇，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很憔悴，洗衣服的大青石旁有滑落的印痕。大伙猜测她一定是不小心踩到了青苔掉入了河中，母亲不会游泳，当时又无人在场，灾难就这样诞生了。
山根的二舅闻讯赶了过来，看着死去的姐姐和孤苦无依的外甥，深深的叹了口气。母亲的娘家在二里外的秀水村，二舅因家贫才读完初中就辍学了，后来被村民选为村文书，日子也过得有些紧巴。但眼前的情况他不管也不行。料理完母亲的丧事，二舅把山根和妹妹接了过去。二舅对他兄妹关怀备至，处处都依着，可把表妹嫉妒得不行，一张小嘴整天嘟得老高老高的。
善良的二舅怎么也想不到山根竟然慢慢的变成了另外一种人。原来的山根性格活泼开朗，成绩也是拔尖的。现在他的精神受到重大打击，又加上年少无知，导致他结交了一些差生和社会上的地痞流氓，逃课成了家常便饭，还染上了抽烟、赌博的坏习气。二舅从老师和同学的口中得到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赌场里把山根找出来时，一张脸已成了铁青色，阴沉得让人害怕。二舅把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苦心劝导、甚至用上了棍棒，但收效甚微。山根反而变本加厉的放纵，差点被学校给开除。还是二舅去学校说情，最后弄了个留校察看。山根就像伤口上的那把盐，无时不刻刺痛着二舅的心，二舅彻底的绝望了。
一天晚上山根又逃课在外赌博，直到输了个精光才往家赶。夜已深了，月儿爬上了中天，山根踏着月色哼着小曲进了院门。咦！二舅的屋里怎么还亮着灯，好像还有说话的声音。山根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根下，缓缓抬起头往内瞧。屋内的景象如一大块磁石牢牢地将他吸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母亲的遗像被摆放在书桌中央，二舅手里拿着一瓶酒正在喃喃自语：我可怜的老姐啊，你这辈子吃苦受累为了孩子能有个好前程，可你知道根儿现在变成啥样了吗？我对他打骂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让他越来越坏了。姐呀，我对不住你，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他醒悟，这样下去只会毁了他呀！
二舅一仰脖把半瓶酒灌下了肚，山根清楚的看到二舅的眼眶红红的，两行清泪在脸庞上淌成了小河。山根的目光又落在了母亲的遗像上，慈爱的母亲此刻却是怒目圆瞪，一双犀利的眼神戳穿了山根的心，眼神里透着伤心与绝望。刹那间山根如遭雷击，他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那些他认为很潇洒的事情现在如一枚枚尖针开始刺挠着全身，他羞愧的低下了头。那晚山根已忘记是怎么离开窗户根的了，要是当时有个地缝，山根也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自那之后二舅惊奇的发现之前那个勤奋懂事的山根又回来了。山根与那帮坏孩子断了来往，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山根成了学校去得最早走的最晚的人。二舅搞不明白山根怎么突然有如此大的转变，但这结果正中他的下怀。二舅一改往日的愁容，整日里乐呵呵的，再也没有在母亲的遗像前喝过闷酒。
功夫不负有心人。高考结束后山根接到了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欣喜的把通知书交给了二舅。二舅颤抖着双手接过通知书，不由得喜极而泣。他们来到母亲的坟前，二舅对着母亲的墓碑说：“老姐我又来看你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家的根儿有出息了，考上了公安大学，以后就是光荣的人民警察了，你高兴吗？”二舅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起来，两行清泪又止不住的在脸庞流淌。不过这次流的却是欢乐的泪、喜悦的泪。
授权原创首发作者：李海祥，男，70后，湖南新宁人，现供职于深圳富士康。工作之余以读书和写作为乐。有多篇作品发表于企业内刊、地方小报、文学网站及各大微众号。读书让人内心宁静，写作让我的灵魂拥有了一处可以栖息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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