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稻米分外香 / 李昌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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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稻米分外香

李昌静

        我常年在外奔波，偶尔也走进具有农村风情的饭店，能看见饭店门外摆有农村磨面的石磨，擂谷的擂子，舂米的石堆，我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感到无比亲切，于是也就想起了我小时候帮大人擂谷舂米的情景，回味那时稻米特别的香味。特别是那香味我时常想起，不曾忘记。

        我记得那是我读小学放暑假的时候，家里粮食有点青黄不接，父母亲便去收割一点九成熟的稻子。收割回家的稻谷就晒在竹席上，薄薄一层金黄，当然中间也有一些青色。我们全家都十分高兴，毕竟有收获了！

       我们先在堂屋铺一床竹晒席，再把擂子抬到竹晒席的正中间，把晒干的稻谷装满漏斗，手握推把就准备擂稻谷。擂子呈圆形约高一米，直径六七十公分，分为上下两层，其形状和工作原理与石磨有点相似。上层的顶端有一漏斗专门用来装稻谷，下层的顶部和上层的底部有齿槽，齿槽是用花梨木薄片和竹子做成，横竖交错凸凹有致，层次分明溜光锃亮。推把约两米丁字形状，推把的弯钩套插在上层横枋外端的孔眼中。擂稻谷时，双手平行握住推把，用力来回推动，稻谷就从半中间的齿缝中撒落开来。



 (擂子)

       新鲜稻谷随着擂子飞快地转圈，稻米稻壳从擂子中间天女散花般飘下来，形成一个圆形瀑布，又像是一个小天使穿着金黄色的短裙不停地旋转跳芭蕾舞蹈。整间堂屋都飘荡着稻米香味，每个角落都有，是泥土稻谷青草交织在一起的清香，十分好闻。

       看着那金黄的稻子，父亲满脸笑纹，双手捧着稻米吹了吹又仔细看看，还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后来两指拣了颗稻米干脆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像是肯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独特的稻米香味更浓了起来，不自觉的心旷神怡，神清气爽，于是父亲好象全身有了使不完的力气，拉得擂子呼呼生风，那擂子就像顺风的风车飞快地旋转。

      我和母亲一起动手，把擂好的混在一起的糙米和谷壳装进风斗的漏斗里。这时风斗便被委以重任，隆重登场。风斗的主要任务是将好米次米谷壳分开，各就各位。我就将混合的糙米谷壳源源不断地装进漏斗，母亲用手摇动风斗的摇把，风斗腹中的扇片呼呼地转动起来。糙米和好米便从腹腔下的两个斜口水一般哗哗地流下，从靠近漏斗口的斜口里流出的是好米，从稍微偏位并偏向风斗后的斜口里流出来的为次米，而谷壳和杂质等则从敞口飞出。母亲用谷壳填装枕头，多余的倒入猪圈成了农家肥。母亲把次米装进木桶中用来喂猪喂鸡。那糙米呈灰色，棱角分明，颗粒实在。糙米香味渐浓，分明还有谷壳的新鲜味。



  (风斗)   

         我们屋场有一副碓，是祖辈遗存下来的。碓窝是用石头打制成，口径有搪瓷盆大，深有七八十公分，上宽下窄，窝底呈圆形，把碓窝埋在地下，碓窝口高出地面五六公分。碓头是用大青石打制成厚二十公分长八九十公分上宽下窄的条形，用上等硬质花梨木做成碓身，头重脚轻，前端凿有四方大孔，把碓头顶端安装到木孔中，然后用木楔楔紧。碓身中间装一横扁木，扁木的两端分别落在事先固定好的树丫中间。碓尾下面挖一浅坑，舂碓时脚踩碓尾，碓头就翘起来，脚一松开碓头就砸进碓窝中，此起彼落此落彼起像是压翘翘板，如此反复。再把糙米放进碓窝中，就可以舂米了。



  (舂碓)  

        我们把冲好的灰不溜湫的米糠用小木瓢搲（wa）在簸箕里，我们屋场的小孩子闻看稻米的清香也赶来凑热闹，他们把鲜嫩胖乎乎的小手伸进米糠，尽情翻弄拍打，弄得满脸都是，黑黢麻乌活像灰老鼠他哥哥。小孩子要听话，不听话野人嫁嫁就把你抓走吃了，我们做个鬼脸吓得孩子哇哇大哭。小侄女双手拿着大哥用竹签削成的织衣针装模作样织着毛线袜，毛线是从大人针织内衣拆下来，用三股细毛线汇总成一根，然后盘绕成一个毛线团子。毛线团子伴随孩子的哭声滑落到簸箕中，在米糠中间滚来滚去就变成了灰色小皮球，还惹得小孩一阵大笑，在满脸的米糠中间挤露出几颗小门牙。

       舂好的米和米糠还要经过风斗再扇一遍，从敞口出去的不是粗壳而是细米糠了，这是上等的喂猪饲料。从前面斜口滚落出一颗颗大米，像珍珠像雪粒，晶莹剔透，在簸箕里堆的像小山似的。时时散发出淡淡清香，又似有茉莉花香，沁人肺腑，芳香醉人。母亲首先给我用袋子装二三十斤放在一边，等我上学寄宿时食用。剩余装在木缸里，全家省着吃或掺杂洋芋吃，可以吃很长时间。

      劳作半天收拾停当，终于可以煮大米饭了，母亲手脚麻利生火做饭。没有多长时间，母亲就把饭做好了，把热气腾腾的饭端上桌，只见这大米饭雪白像棉花，一粒粒软绵绵。这时香味浓郁，弥漫整个房间，从房里透过窗户飘出房外，沁人心脾，使人食欲大增。我们全家人一起吃饭，吃得津津有味，幸福满满。所有小孩子都不例外，一起狼吞虎咽，弄得嘴上衣服上桌子上到处都是。

          “租船满载候开仓，粒粒如珠白似霜。不惜两钟输一斛，尚赢糠核饱儿郎！”这是南宋诗人范成大写的有关大米的诗。农民辛苦种的大米装满租船等候官府开仓收租，一粒粒大米像珍珠，白的像霜一样，就得交租一半给官府。官员吃白米，自己的孩子只能吃米糠了。现如今我们已调整结构改种茶叶了，国家早就取消税费，还一如继往给补贴。现在我们家收入大增，告别贫困并向小康迈进。

       现在超市的大米品种齐全，长的短的，粳米糯米，硬性黏性， 应有尽有，虽然都是现代化设备现代工艺精制而成，很多也是香喷可口，但是我还是吃不出那年家乡稻米分外的香味。这香味，连同家乡的擂子风斗碓晒席簸箕稻谷稻草稻壳等等一切都使我挥之不去，魂牵梦绕。她像是一根牵着我这个风筝的线，永不放手。最重要的是我不曾离开过，我也不会离开。

作者简介 :李昌静，宜昌夷陵区人。家乡下堡坪是全国民间故事之乡，山青水秀，人杰地灵。作者自幼受大山熏陶，爱好乡土文学。作品散见于《今日头条》《凤凰新闻》《一点资讯》《网易新闻》《作家美文》《中国诗歌文学精品》等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