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1日莽山海拔1600米的小天台峭壁，雨后晴霁，有佛光照射于杜鹃林上，蔚然奇境。金林摄
五岭，南北植物汇聚之地，亦是杜鹃迁徙扩散的走廊。此一路“湘”南，经炎陵、永州、宜章，抵南岭接广东处，名猛坑石，上有杜鹃4种：灯笼树、岭上杜鹃、岭南杜鹃、云锦杜鹃。听说有乳源杜鹃（模式标本采自广东乳源县）未找到，于酃峰遇伏毛杜鹃（模式标本采自井冈山）。边境之地，屏障番起，于植物却互通无碍，也许才生出这么多杜鹃吧。
5月10日，初次登顶莽山国家森林公园小天台，绕经古寺，云气跌宕，席卷数个山头不止，阳光漫射，渐成佛光圣境了。谷中可见一点点青色，是灌木，而白花者，猴头杜鹃，于佛光处瞥见众华灼灼。
所幸要寻的杜鹃悉数见到，只是临近尾期，花开者17种，猴头杜鹃、刺毛杜鹃、涧上杜鹃、映山红处盛开期，毛棉杜鹃将谢，南岭杜鹃只剩柱头了，而酃峰，是意外之得，应多荐之。
5月10日，雨后晴霁，云雾从小天台东端袭来，笼罩着猴头杜鹃，这也是高山杜鹃喜爱的高寒气候。
莽山，梯度1000米内所见8种杜鹃开放。
看来还是晚了一些，从长沙至炎陵、莽山、阳明山的南路之行，经常会被提醒花期已接近尾声。5月初在朋友圈看到南岳祝融峰顶映山红盛开，电话询之，回“开过了，早来5天就好了”。
开过了？不然，只是接近尾期，零星几朵，已无映山红气势。但大围山的的造势依旧火爆，想必跟靠北的纬度与高海拔有关。若想看多品种的杜鹃，酃峰与莽山是不错的选择。
5月10日，初次登顶莽山国家森林公园小天台，雨后晴霁，与号称“华南第一险”的峭壁前遇佛光，疑是多日雨水，今日荡碧天空，小概率的事件就出现了，也许是八字相合，可以与摄影记者在满山杜鹃上欣赏幽谷佛光。
下去与景区销售实习生唐桥讨论，据说一年可能看到一次，夏秋遇见可能性较大，但那时已无如此繁盛的杜鹃了吧。
小天台所开杜鹃，据5月11日一同前往探视的莽山国家森林公园枞树坝保护站站长邓国杏统计，有云锦杜鹃、猴头杜鹃、鹿角杜鹃、杜鹃、灯笼树等，5月上旬正值猴头杜鹃怒放之时，也是小天台峭壁周围占地最大的杜鹃群落，围绕着海拔1600米的主峰，渐次开放，花朵先红后白，最后如满山梨花，白雪皑皑了。
5月11日再次登顶时，找到尚未盛开的灯笼树，已是杜鹃远亲，花期稍晚，尤其在高山地带，寒朔临风，又云雾遮绕，矮化明显。这也是其他杜鹃品种多以灌木林集群拥占山头的姿态。
虽经寒霜，强风朔朔，待每年4月中旬云锦与鹿角杜鹃也将顺次开放了，紧接着是映山红、猴头杜鹃等。由小天台山顶向下盘旋公路而来，渐次可看到腺萼马银花、湖南杜鹃、毛棉杜鹃、涧上杜鹃、刺毛杜鹃等8种皆在开放。尤其是涧上杜鹃，可谓铺满整条沟渠了。
5月11日清晨，沿莽山国家森林公园大门驱车进入，不时车过发电站，而上是蜿蜒的河床，绿影婆娑间有艳丽的红点缀其间，是涧上杜鹃。昨日独自上山时误认为是映山红，两者很像，只是雄蕊的数量与叶片有区别，普通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趟水过河，随行的邓国杏攀到对面崖壁前，扯一株，摊开叶片说“比映山红厚一点，也短一点，带椭圆形，但花蕊长”。此种杜鹃多分布在海拔600米左右的河谷地，喜崖壁生境，且长不高，多数1米，花开娇艳，且成簇，把陡峭的河道两边装点的生气盎然。
湖南省森林植物园杜鹃研究所研究员廖菊阳曾撰文认为，莽山涧上杜鹃在叶形、花形等特征上与潮安杜杜鹃十分接近，是否是其异名，待进一步观察。
5月11日，莽山森林公园公路边的腺萼马银花。
1910米的湘粤边界，猴头杜鹃尚未开放。
守着一棵树，记录它的花期变化，是邓国杏的日常工作。“为了去拍桥边那棵毛棉杜鹃，顶着暴雨，却含羞未放”，而5月11日，登顶小天台之前，路遇桥边这棵杜鹃，虽在开花，大多已败，无新开之生气了。
“早两天来就好了”，邓国杏可惜道，前两日的大雨把花都砸掉了，剩下的也是残枝败柳，喇叭状的开口皆闭合，奄奄一息的样子。
不过去将军寨途中，海拔稍高之地却见一树毛棉杜鹃刚开，花淡红色，泛紫，个头比猴头杜鹃大不少，立在山腰处，偶尔也藏在杉木林下，小灌木，高约2米。仔细看，蔚然成群，稀稀落落的散布山间，种群数量可观。
莽山有记录的30多种杜鹃，分布分散。湘粤边界的猛坑石有灯笼树群落，途中遇岭上杜鹃与岭南杜鹃，两种虽极难辨认，对于熟稔本地杜鹃的邓国杏来说也是如此。两者皆开小花，与上午进将军寨前所遇湖南杜鹃很像，只是叶片与花的颜色稍有区分。这三种开小花的杜鹃，站在一起，恐怕没几人认得出。
猛坑石是莽山与南岭交界的两地最高点，常有广东牌照的汽车驶上来，山对面是乳源县，莽山国家森林公园猛坑石保护站也租给一位乳源村民看管，我们从其手中买了两瓶95汽油，然后向山顶进发了。路遇南岭森林公园的驴友，一队广东佬扛着相机，站在海拔1910米的湘粤第一峰上拍照，封顶有露宿帐篷出租，看似生意并不好，老板的房子对面有一片猴头杜鹃，竟未开放，比湖南小天台顶的还要迟几天。
5月14日，酃峰登顶途中的一株映山红。
失踪的岩谷杜鹃。
右拐将军寨，我们去找南岭杜鹃，途中常见毛棉杜鹃的淡紫色身影，车子停在水库边上，沿台阶拾级而上，是一条山谷，有水流激荡而出，河边有涧上杜鹃，伸展至河床上空，与同样低垂的猴头杜鹃相映成趣，邓国杏说，一周前，这里被杜鹃花覆盖，应该是极美的去处吧。
不断的有老年团体涌进这条沟，大多是广东的游客。我们漫步在人群中寻找南岭杜鹃，据说它与涧上杜鹃同样的生境，却素雅、端庄的多。
步行一个小时，抵达一白豆杉群落，按照往年调查的定点，邓国杏记得南岭杜鹃就长在河床对面的崖壁上。攀过断木搭建的桥梁，我们行至对岸，见一株猴头杜鹃开的正盛，其下，低矮灌木为南岭杜鹃，稍来迟，只剩绿色的柱头了。
邓国杏认为南岭杜鹃是杜鹃属中最为素雅者，“柱头和花房都是淡绿色的”，漏斗状花的边缘泛白，与此前途中所遇涧上杜鹃、映山红、湖南杜鹃、岭上杜鹃等比起来卓然不群。邓国杏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对比后可知与毛棉杜鹃大小相似，却难找的多，也喜崖壁生境，且临近水渊。
南岭杜鹃与上文所述羊踟蹰一样有毒，却不甚强烈。临近此处杜鹃，崖壁上另生一种石斗兰，花刚开，隐匿在崖壁苔藓丛中，不仔细瞧，难以分辨。
将军寨崖壁上另生有一种岩谷杜鹃，听邓国杏说，只长在峭壁缝隙间，个头很小，自1992年莽山国家森林公元老职工肖伯中在泽子坪采到标本后，数十年来，一直未有人一睹其芳容。
这份标号9004的岩谷杜鹃标本保存于湖南师范大学标本室，补充描述为“产于宜章莽山泽子坪倒车坪岩石上，分布海拔约1 350 m，为附生小灌木，叶3 到4片，聚生枝顶，叶片匙状倒卵形，顶端凹缺有小凸尖头，叶下疏生鳞片，花序顶生，1朵花，花冠短钟状，黄色，雄蕊8”。
“肖伯中说将军寨崖壁上也有岩谷杜鹃，只是无人看见过”，邓国杏指着远处的峭壁说。曾参与调查黄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本底资源调查的中南林业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周建军却透露其在2014年在黄桑春季调查中于海拔1000米以上的峭壁上拍到这种杜鹃，其言在湘西南海拔超过1000米以上的岩壁上偶尔可见这种开黄花的附生小灌木，花形娇小，甚是可爱。
驯养杜鹃的人。
邓国杏是驯养杜鹃的人。5年来，陆续与彭春良、廖菊阳等人奔波莽山各处山林，寻找杜鹃。其宿舍后门外接一铝合金的悬梯，对接一处占地百平方米的山坡，坡上立一老屋，是邓的老家。现在改建为一方植物园。
5月12日清晨前去拜访，邓起来泡茶，推开门，是一方高低错落的植物小王国。这里收录着白豆杉、福建柏、红豆杉、大果马蹄荷等珍稀植物幼苗，环绕旧屋摆放着陆续从山里移栽的20多种杜鹃，包括我们在山上苦寻未见的广东杜鹃、乳源杜鹃、刺毛杜鹃。
11日夜，曾初次探访，拍到广东杜鹃花一朵，次日来看竟谢了，感叹时间不等人。乳源杜鹃倒是开的正盛，这些尺寸约有2厘米的小花，如上文的岭上杜鹃、岭南杜鹃、湖南杜鹃，极易混淆。而每日面对众多杜鹃，就像邓领养的孩子，一些细微处的差别也只有他看的出来。
如一株等了三年都未开花的杜鹃，邓国杏认为它是莽山特有的湖广杜鹃，其叶片介于刺毛杜鹃与毛棉杜鹃之间，叶边缘有毛，叶背与叶面却是光滑的。此种杜鹃，采自进莽山的河道边上，海拔分布不甚高，据那里农民讲，坡上还有一群落，只是不认得是何种杜鹃。
这近20种杜鹃都是5年来陆续从莽山各处移栽而来。大多数已适应新栽培地的环境，只南岭杜鹃前后移栽了2次，都未成功。“它就喜欢河边峭壁生境”，邓国杏无奈的说，今年打算从幼苗培育，希望可以从小驯养。
有几种杜鹃，至今邓国杏尚未在莽山寻到。上文所述岩谷杜鹃是其一。另两种不常见的丁香杜鹃、紫花杜鹃，邓已寻它们5年，一直未在合适的时机碰见。听说丁香杜鹃开花极美，听名字就遐想联翩了。
照顾这些杜鹃很费时间，尤其是冬季寒冷时，少数落叶的品种如羊踟蹰，需要修剪枝条，仔细照料。其他常绿杜鹃也需经常清理虫害，如12日抓到一只竹节虫，快把那株一丝湖广杜鹃的嫩芽吃光了。
邓国杏的杜鹃园从每年3月开花，最早的羊踟蹰，接着是云锦杜鹃、鹿角杜鹃、映山红、毛棉杜鹃、猴头杜鹃一直至刺毛杜鹃开放，约3个月漫长花期，园内姹紫嫣红，别有万种风情吧。
边栏：
酃峰、莽山，湘南杜鹃的扩散走廊。
5月14日，经一日跋涉徒步攀爬湖南最高峰，海拔2115.2米，位于炎陵境内的酃峰。去年6月初曾至桃源大院农场海拔1600米处高山湿地，沿途有入赣古道，两旁是云锦杜鹃、耳叶杜鹃群落。廖菊阳曾言，此地是湖南欣赏高山杜鹃的不二去处，可惜去时6月，花期已过，据说有大树杜鹃，一直未寻见。而5月14日攀登酃峰，也是为寻一种数十年前采集，但一直未定名的杜鹃，据说叶长40厘米，其多毛。
去酃峰要先到梨树洲，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沿着山道绕行约5个小时方至山顶。我们要寻的杜鹃并未长在顶峰，而是去顶峰途中的河道内。
这条河沿酃峰而下流进洣水，河水清洌，途中常饮用。河床有巨石，为花岗岩，长满苔藓与蕨类，甚或虎耳草，正值花期，随行中南林业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周建军认为是蒙自虎耳草，因模式标本采自云南蒙自县而得名。这恰恰证明了这里是植物南北迁徙的重要通道。
后来的发现也证明于此。于通往酃峰途中采到伏毛杜鹃，模式标本出自与酃峰搭界的井冈山。看来，脚下山路不仅是沟通湘赣的商贸之路，亦是植物迁徙的走廊。莽山所见乳源杜鹃、广东杜鹃，其意味尤其如此。
中午，蹲在河床松软的泥沙地上吃完简餐，继续上路。半途遇一猴头杜鹃群落，比莽山将军寨过之而不及，大龄者粗略估算曰300岁，其中一株腰围已有水桶粗，盘根错节，老树荣发，枝头依然铺满白色杜鹃。俨然与桑植天平山那片四川杜鹃林同有异境天外之感了。这在湖南的赏花地图上也算一笔不小的发现。
那株所谓疑似新种的杜鹃也生在上游河道内，数棵围绕在猴头杜鹃林下，叶片巨大，超过成人的手掌，宽逾十厘米。周建军用短枝剪取下数枝带回鉴定，因未见开花，可能明年再需来采。
带路的向导邱振德说，这种大叶子的杜鹃只长在沟里，山顶上没有，且花期很早，3月末或4月初就开花了，下次来可提前打电话给他。而下次，又将是一次漫长的跋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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