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在别处阅读不到的原创刊:涉猎散文、文史、时评、书评、诗歌、社科等泛文化题材。分门别类,博采众长,博而有雅,不媚俗,有声音,重情趣,书卷味。
司马迁,你太冤!
但是,你不能死——你亲口答应过弥留中的父亲,你要补全那中断四百余年的历史。师从孔门的你不能做一个不肖之子,让老父亲在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于是,你平静地选择了宫刑。
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的怒气并没有稍减,一把锐利的尖刀最终高高举起,挟着闪电的光芒急速切下……
这一刀,比刺进比干胸膛的那一刀更残忍!这一刀,比割在袁崇焕身上的那3543刀更阴毒!
而这急速切下的一刀所发出的闪电的光芒,同时也划破了笼罩在那人身上的层层令人炫目的光环,透射黄袍包裹之下的胸腔,让我看到一颗扭曲的、猥琐的心!
然而,宫刑所带给你的耻辱远比你事前想象的可怕得多。白天,每念及蚕室那一幕,你汗湿重衫;夜晚,你辗转反侧,无以成眠。你试图从古圣先贤的遭遇中得到慰籍——你想到文王之拘,你想到仲尼之厄;你想到失明之左丘,你想到膑脚之孙子……可是他们的遭遇和你所受“辱及先人”的屈辱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无法排解内心的痛楚与愤懑,你狠命地拿头撞墙,鲜血流过你的眼角、流过你的脸颊、流过你的脖颈……神思恍惚中你渐渐醒悟,心中呐喊出你对生死的新的见解——“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于是,你艰难地下床,来不及洗去脸上手上的血迹,颤抖着点亮油灯,开始书写你没有写完的历史。
如果说当初你选择宫刑只是为完成父亲的遗愿,那么,此时此刻,父亲的遗愿在你看来已是微不足道。你的人生价值观已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你要的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你要用你史家独特的视角,透视人生的成败、国家的兴替;你要用你手中笔,留给后人无尽的财富!
无从得知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部上迄五帝、下至武帝元狩、跨时三千余年、囊括一百三十位搅动时代风云的历史人物的史学巨制终于完成!你慢慢地站直身子,摇曳的灯光将你的身影投在墙上、投在屋顶上,越来越见高大——身受旷世屈辱,成就千秋伟业——司马迁,你才是世间第一伟丈夫!
“以命世之才,旷代之识,高视千载。”钱谦益语
“无韵之离骚,史家之绝唱。”鲁迅语
“功业追仲父,千秋太史公。”郭沫若语。
任何赞誉之辞用在你身上,都不为过!
在妥善安置好自己的史书之后,你没忘给视你性命如草芥的那个人打声招呼——你假借致行将就戮的任安的书信,告诉那人:“仆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你想看自己到山里找去;“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我的书终将传于天下,我万死不辞!而你,还能用什么法子再次加害于我、让我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呢!
此后,大汉帝国,率土之滨,再无你的踪迹!
有人说你被那人密杀。也有人说你死于“巫蛊之祸”。其实,那全是瞎说,因为我亲眼见证了你告别人世间那凄美的一幕——那是一个晴日的傍晚。在那人一手扬起你的《报任安书》、一脚踹翻御案的同时,你正站在华山之巅。你一袭白衣,安祥地面对如血的残阳。只见你缓缓弯下腰去,揽起长衣的下摆,再缓缓地直起身子,两臂平伸,尔后,你双脚微微用力,赴身升腾着的白云之中……
白云深处,有你的家!
无 题
忍辱度残生,只为成使命。
可堪泰山重,不负鸿毛轻。
冉冉夕阳下,袅袅白云升。
举身自兹去,绝唱遗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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