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孽缘》二

中篇小说《孽缘》：春蓝草和钟夏苏二

“你们有什么事吗？”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办完了前边那一对夫妻的离婚手续后，见这俩人亲密地抱在一起，带着狐疑的眼神问道。

春蓝草见工作人员问话，连忙将她靠在钟夏苏肩膀上的头竖起来，浅浅地冲工作人员一乐道：“我们是来离婚的。”语调平和，不急不燥。无论是从话语还是表情上，丝毫看不出这俩人对于婚姻即将走到尽头的痛苦与无奈，民政局工作人员对这俩人的态度并没有感到惊讶。

这位工作人员的年龄以春蓝草的判断标准，从面相上看，应该是一位阿姨级的人物。从她稳重的态度上看，她又是一位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多年的“老离婚”了。对于婚姻领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千奇百怪的现象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不是有一句人们常挂在嘴边说的话吗？结婚的夫妻不一定百分百的有真感情，要离婚的夫妻也不一定都是感情破裂。婚姻法不是还规定了除情感因素以外的好多可以离婚条件吗？诸如婚前婚后患有精神病啊，婚前有病而隐瞒的啊，等等，等等，还有很多其它这方面的规定。婚姻看起来普遍存在于人们的生活中，要说人们对于婚姻的理解和看法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你们坐到这里来吧。”阿姨级工作人员坐在她宽大的办公桌前，办公桌对面并排放着两把椅子。这两把普通的椅子看上去让人觉得既滑稽又心酸，这也许是即将离婚的夫妻最后一次并排着坐在这对椅子上，将结婚时的“红本本”，换成“蓝本本”，从此劳燕纷飞，天各一方，由世上最亲密的夫妻关系变成陌路人。

春蓝草和钟夏苏乖乖地坐到了阿姨级工作人员的面前，坐下来后俩人直愣愣地看着她谁也不说话，这种情况阿姨级工作人员见得多，没什么悬念。

见这俩年青人不说话，便和颜悦色地问道：“说说，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啊？”俩人还是都闷着不说话，一阵沉默过后，阿姨又问道：“你们的离婚协议带来了吗，拿出来我看看吧。”毕竟是阿姨级的工作人员，办事就是有人情味，就是善解人意。人家小夫妻都要离婚了，对于自己的问话没有回答也就算了，不必跟他们计较。

“还要写离婚协议呀？我们还没写离婚协议呢。”见阿姨问了几句了，可能是春蓝草觉得再不说话有些不礼貌，怯生生地说了一句。

“没写离婚协议？那可不行。”阿姨道。

“是不是不写就离不了婚啊？”春蓝草试探着问。

“那是当然。”阿姨的回答很肯定，肯定得有些坚定不移。见钟夏苏坐着不说话，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阿姨问他道：“你们结婚多久了，为什么要离婚？”

“我们结婚一年多了。”春蓝草快速地抢着回答阿姨的问话。

阿姨又问道：“结婚前你们认识吗？”

“怎么不认识啊？我们是大学同学，从大一就开始谈恋爱了。”又是春蓝草抢着回话。

“哦，大学同学，大一开始恋爱，结婚一年多，那为什么要离婚呀？”阿姨听了春蓝草的话后，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在想着为什么眼前这对年青夫妻要离婚，但眼神里更多的是不理解，是惋惜。

因为钟夏苏一直没说话，阿姨这回直接问他：“小伙子，你一直不说话，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是她说要离婚，我只好跟她一起来了。”阿姨似乎明白了，这对夫妻不是协议离婚，只是女孩子要离婚。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现如今虽然有了婚姻法，也提倡婚姻自由，阿姨心想，自己虽然做的是这个办理离婚的事，但凡只要能阻止当事人不离婚的，她都极力劝告他们不要离婚，毕竟离婚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极大的精神折磨。

阿姨转而问春蓝草：“姑娘，你们才结婚一年多，为什么要离婚呀？我看这小伙子是一个不错的年青人，你跟他离婚了，不后悔吗？”

“他是装出来的。”春蓝草听阿姨说钟夏苏是一个好小伙，有些不服气，带着嗲嗲的语气说，说完后歪着脑袋睇眼看着钟夏苏，钟夏苏好像感觉她在看他，也下意识地转过来看了一眼春蓝草，这时春蓝草冲他嫣然一笑，撒娇地伸出白莲似的玉手，用食指戳了一下钟夏苏的太阳穴。从春蓝草的这个动作中，阿姨心里明白了，这俩人压根就不是来办离婚的，他们是在闹离婚，也就是闹着玩的那种。

“按照我们的工作原则，离婚当事人必须说明各自的离婚理由，小伙子，你先说吧。”阿姨看出了这俩人的儿戏，用那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

“我们压根就没想到真要离婚。”钟夏苏显然被阿姨问得有些下不来台了，终于说出了真像。

“你们压根就不想离婚？那你们跑到这儿来闹着玩啊？”阿姨显然有些缺乏耐心了，说话的声调也随即提高了八度。

“对对对，我就是跟他闹着玩的，我们不是真的要离婚。”春蓝草并不理会阿姨的高八度，接着她的话说道。

“我这里可是国家行政部门，是按国家法律依法办事的地方，不是你们小夫妻闹着玩的地方。”阿姨有些沉不住气，声音再次提高几度，脸也涨得有些红了，脖子上的筋也鼓得老高。慢着慢着，春蓝草突然好像意识到什么，阿姨刚才说的话怎么这么耳熟啊，想起来了，在派出所的时候那个中年警察也是用的这种腔调教训他们来着。

“昨天晚上，在家看电视的时候，她跟我闹别扭，我说要看这个频道，她就偏要看那个频道，俩人抢来换去的，我生气，就不跟她抢了，随她看什么，她又说我为什么不跟她争频道。后来我索性去睡觉，她又追到卧室。不让我睡觉，还说要好好报复我，我想你能报复到什么程度，不就是使使小性子。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说她不带包，说是把她的钱包放到我的包里，到了公交车上，她突然大喊大叫，说他的钱包被人偷了，还指着我说'就是他偷了我的钱包’，见车上的乘客都帮着她说话，她就说要搜查我的包，我也不理他，让她折腾，她打开我的包拿出钱包大声地在车上说'这就是我的钱包’，弄得车上所有的人都说我是小偷。”钟夏苏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急不燥，好像是在讲一个跟他无关的故事。

“就为了这事，你就要跟她离婚？”阿姨问钟夏苏，顺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捧在手上边听这俩人讲故事，边喝水。

“不是我要跟她离婚，是她要跟我离婚。在车上，她说要把我送到派出所，我以为她说说而已，谁知道她下车后真的把我往派出所里拽。到了派出所，民警做笔录的时候，我说我们是夫妻，她还说我们不是夫妻，后来人家弄明白了，民警吼了我们一顿，她就责怪我不该说是夫妻的时候，我说是夫妻，到了应该就是夫妻的时候我又不说了。她就生气了。事情就这样。”钟夏苏略微有点委屈地为自己辩护说。

“就为这事啊？”阿姨刚好喝了一口水，听钟夏苏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笑的厉害，噗哧一下将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由于用力太大，喷得他们俩人满身都是水。阿姨笑完后说：“快回去吧，以后别再闹了，你们不忙，我还忙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春蓝草听阿姨说让他们回去，像是听到大赦令一样，站起来拉着钟夏苏就往外走，边走边用她那抓着钟夏苏的小手悄悄揪他的手。痛得钟夏苏呲牙咧嘴的，还威胁说：“看我回家后怎么整你”阿姨看着他们俩走后，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然后重重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