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随缘》三

下班后，宜生先回到家里，妈妈还没回来。由于感觉有点累，一个人闷在沙发上傻坐着。门响了，妈妈提着菜进了家门，看到宜生嫣嫣地坐在沙发上，以为他哪儿不舒服，妈妈轻轻走到宜生跟前，以职业的习惯，伸手在宜生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宜生轻轻躲开妈妈的手，面无表情地说：

“妈，我没事，就是感觉有点累。”

听儿子如是说，妈妈放心了。宜生妈妈顾不得做饭，坐到宜生的旁边，煞有介事地跟宜生说起梅子的事来：

“宜生，三内科的梅子医生你知道吧，今天妈妈托人跟她说了，她非常同意跟你谈恋爱，你抽时间跟她见见吧。如果你没时间，我叫她来家里也行。”宜生妈妈，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跟儿子说。

“妈，你烦不烦啊，你为什么这样急着为我找对像，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的事我自己处理，你就别操心了。”宜生有些不耐烦了。

当妈的是不会跟儿子计较的：“我当然烦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考虑婚姻大事，我这当妈的心里能不烦吗？”宜生妈顺着儿子的话往下说。看来宜生这次是拗不过去了，也是啊，自己都这么大年纪的人，当妈的当然会为儿子的婚事操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宜生见妈妈死缠烂打，也不想让妈妈在这个事情上太过伤心，他脑子一转，马上换了一副神情说：

“好好好，我是你的儿子，是您的个人财产，您想怎么安排，那是您的权利，我听您的还不成吗？”宜生一口一个“您”，他平时跟妈妈说话可没这么客气过，这并非宜生不懂礼貌，更非他不孝敬父母，只是他觉得天天跟妈妈在一起说话也就没必要那么客套。尽管他的话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妈妈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应付的味道。不管怎么说，儿子今天的态度还是有所改变。宜生妈想，这男孩女孩只在相互接触，总会生出火花来的。

在宜生妈的极力撮合下，宜生同意了跟梅子见面。这可把宜生妈高兴得了不得，那喜欢劲不亚于当年宜生拿来到中医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第二天中午，宜生妈妈跟他说：“儿子，今天晚上早点回来啊，我叫梅子来家里一起吃晚饭，你们好好聊聊。”

“嗯，嗯。”宜生不置可否地哼哼了两声。

第二天下午，到了下班时间，还真的没有平日的病人多。宜生收拾一下诊室，回家了。刚进家门，宜生看到梅子在厨房里帮妈妈做饭，俩人的那个亲热劲，尚若外人看见了，绝不相信梅子是没过门的媳妇，况且，梅子还是第一次以相亲的身份来他们家。家生心里有点反感，喉咙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梗着一样。

见宜生回来了，梅子赶紧从厨房出来，热情大方地跟宜生说话：“回来 了。累了吧，我给你倒杯茶吧。”说话间为宜生倒了一杯水，俨然女主人的身份。宜生坐在沙发上，梅子双手递过她为宜生倒的水，宜生头也没抬，接过了梅子手中的杯子，又顺手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梅子也坐到了宜生旁边的沙发上。宜生将头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梅子以为他是累了，轻声问道：“是不是很累？我听人说你们中医科每天的就诊量很大。”

“嗯。”宜生一副心不在嫣的样子。

“我常听到病人夸你呢，说你的医术好，待病人也热情和气。”梅子并没有觉察到宜生的态度。

“嗯。”宜生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似睁似闭，脸上没一点表情。几乎是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字来。梅子没有正面看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宜生，也不吱声了。俩人都不说话，这种场面有些尴尬。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梅子搜肠括肚地没话找话说：

“你要是感觉累了，我给你按摩一下吧。”梅子说着就起身，准备给宜生按摩。宜生连忙从沙以上跳起来，说：

“谢谢你，我不累，也不用按摩。”

梅子从小到大也骄傲得像个公主似的，从来都没有遭受过如此冷遇，心里有些不悦。很快，梅子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梅子心想，人家不仅是院长的公子，还是研究生学历，再说，像宜生这么好仙在和外在条件的男人，他有资本骄傲。女人的心里一旦有了这个男人，她的心胸也会随之宽阔，梅子并不跟宜生计较。见宜生不要她按摩，梅子就又到橱记帮宜生妈做饭。过了不大一会，宜生的爸爸也就是谢院长回来了。宜生的哥哥已成家，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见到谢院长，梅子甜甜地叫了一声：“谢伯伯。”谢院长可能知道今天的事，对梅子的到来并没有惊讶之色，起码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

开饭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吃饭。宜生自顾自地吃着，并不理会任何人。倒是谢院长和宜生妈一个劲地叫梅子吃菜，谢院长还不时地往梅子的碗里夹菜。从谢院长的举动看，他对梅子是喜欢的，也是认可的，也许是出于身份，多少还是有些持重。

吃过饭后，宜生妈赶紧收拾餐桌，梅子也来帮忙。宜生妈说什么也不让她帮忙，梅子不知道为什么。宜生妈用眼睛看了看宜生，在梅子的耳边轻声说：“你去跟宜生好好说说话。”梅子这才明白宜生妈的用意。

谢院长也跟宜生一起坐在沙发的别一头，宜生妈收拾完了以后便对谢院长说：“老谢，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去看看老李的吗？要不我跟你我起去吧。”谢院长一时没有回过神：“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要去看老李的？”宜生妈站在谢院长对面，朝他挤眉弄眼的，正好宜生妈的动作被梅子看到了。这时谢院长也对老伴的话语、动作心领神会：“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是说今天晚上去看看老李的。那咱们现在就去吧。”说着站起来跟宜生妈一起出去了。

老俩口的表演，俩个年青人都看得真真切切，可俩人的感受不一样，宜生反感，反感父母为他的婚事费尽心机，他还不领情。梅子高兴，高兴宜生的父母对她的认可与接纳。

没有了两个老人在旁边，梅子和宜生都觉得放松了许多。梅子问宜生：

“宜生，我怎么感觉你不高兴？是因为我吗？”宜生觉得应该跟梅子说实话了：

“是我妈要我跟你见见的。”

“这个我知道，难道你不想见我吗？”梅子问宜生。宜生不说话，这个时候沉默，意味着默认，梅子似乎知道了宜生的想法。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跟你谈恋爱？”梅子进入正题，这句话不好回答，何况宜生是读书人出身，不能伤了梅子的心，再说梅子也的确是一个好姑娘，我没有理由伤害她：

“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但是你应该知道，这恋爱是要有感觉的，我还没有找到那种感觉。”听到宜生的话，梅子在心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个书呆子，什么感觉不感觉，我就不相信你从我的身上找不到你要的那种感觉。

“感觉是要从接触中才能找到的，我们还没有接触，当然没感觉，以后接触多了不就有了感觉了吗？”梅子有些动情地说。

对梅子的动情，宜生不置可否，在宜生的眼里，梅子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但是，宜生的眼睛与头脑对梅子的感觉与印象以生了一点偏差，在这小子看来，养眼的女人只能看，只能欣赏。而作为现在的恋爱对像日后要一辈子相守，并共同承担生儿育女责任的妻子，就是另一回事了，那就得有感觉。日常生活中常听到这样的说法：“知书这理。”宜生这小子恐怕就是因为书读得多了，成了书呆子，反而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他说的那种所谓的感觉恐怕他自己都没法说清楚是一种什么东东。

梅子可不这样想，她认为这也许就是宜生所说的还没有找到感觉。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傻，这话在梅子身上百分百地应验，她对宜生的态度总是往好的方向想。这既是知识女性的自信，同时也是恋爱中女性的通病，还是个字“傻”。

宜生在妈妈的直接压力下，在爸爸看似不干预的无形压力下，在梅子几近疯狂的爱情攻势下，还有他自身荷尔蒙的作用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保持着一种近似的恋爱关系。

人们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女人到了疯狂的时候，两个女人照样可以唱出一台红红火火的戏来。作为社会角色，宜生妈是医学专家，作为母亲，她跟天下的母亲一样，维恐别人不知道她的儿子恋爱了，成天满世界传播：“我们家宜生在跟梅子恋爱。”有时没有可说的对像，她甚至去找那些刚生孩子的产妇说。

梅子更是来得绝，她每天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的同事绘声绘色地讲述前一天晚上她是怎样跟“我的”宜生一起渡过的幸福时光。其实头天晚上，她正一个人在她的宿舍里生宜生的闷气，因为她约宜生去听音乐会，宜生说自己不舒服，硬是不去。把她气得牙根痒，还得装出很大度的样子跟宜生说：“汉关系。”

没多久，整个省立医院凡是会说话的都知道梅冷香在跟谢院长的儿子谢宜生热恋。不会说话的电脑也知道这事了。这让宜生很反感。骨子里宜生是一个从不愿受人摆布的人，加上他对恋爱的“感觉论”。对梅子的那点本能的好感没几天就丧失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