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进一步深化《反家庭暴力法》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办理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的理解与适用，促进人身安全保护令制度的落实与推广。今天（1月18日）下午，上海市闵行区人民法院（以下简称上海闵行法院）举办人身安全保护令审判白皮书新闻发布会，梳理总结近七年来上海闵行法院人身安全保护令审理工作及相关成效，并现场发布《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审判白皮书（2016-2022）》及典型案例。
白皮书显示，截至2022年12月，上海闵行法院共受理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68件。其中，作出保护令22件，驳回申请26件，准予撤回申请17件，按撤回申请处理1件，驳回延长申请和延长保护禁令各1件。在作出保护禁令的案件中，大多数以“被申请人存在家庭暴力”“申请人有遭受家庭暴力的现实危险”“需要对申请人提供预防性的人身安全保障措施”为由支持了申请人的主张。
白皮书指出，从作出保护禁令的案件来看，所认定的家庭暴力主要体现为身体暴力，有18件涉及“殴打”“肢体冲突”等直接施加身体伤害的暴力行为。同时，身体暴力往往伴随着一定程度的精神暴力，如骚扰、辱骂、威胁、跟踪、恐吓、恶意贬低、宣扬隐私等，上述涉及身体暴力的案件中，有10件申请人还同时诉称被申请人存在精神层面的暴力行为。
白皮书总结，审理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中发现如下问题：
一是社会的反家庭暴力法律意识薄弱；
二是针对精神暴力侵害保护存在难度；
三是禁止令执行机制有待进一步完善；
四是各职能部门间联合协作仍需加强。
为此，上海闵行法院在白皮书中总结了以下做法：
一是全面落实人身安全保护令制度。快速办理，确保遭受侵害家庭成员第一时间获得法律保护。整合力量，确保人身安全保护令得到切实执行。定期回访，全面了解人身安全保护令执行情况。
二是强化培育社会反家庭暴力意识。积极宣传，职能部门在各自工作范围内，组织开展家庭美德和反家庭暴力宣传教育。严格依法履职，鼓励并帮助受暴人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家庭暴力问题。
三是持续深化反家庭暴力联合协作。政府有关部门、司法机关、妇联、村（居）民委员会等各职能部门应建立常态化的联动与沟通，共同防范家庭暴力的发生，筑牢保护网络。
发布会上还发布了5件涉人身安全保护令典型案例，包括涉公检法机关协同处理并制止家庭暴力案件、涉老、涉少、涉其他家庭成员案件、涉申请延长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等，集中体现了保护弱势群体的理念，对未成年人优先保护和特殊保护的基本原则，以及男女平等保护、公序良俗等法治原则。
专家点评
吴 琼
第十届全国律协婚姻家庭法专业委员会委员、上海市律协婚姻家事业务研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闵行区人大代表
上海闵行法院发布的人身安全保护令白皮书总结了过去7年68件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审理的基本情况。我们可以从白皮书中了解到上海闵行法院对相关案件审理及履职的亮点，如加强侧重对弱势群体的保护、根据个案情况适当放宽证明标准、协同联动其它部门有效协作等亮点措施。白皮书中，上海闵行法院也注意到案件审理中发现的问题，并针对这些问题提出了优化措施和建议。白皮书内容全面、专业，结合5件典型案例，为人身安全保护令的全面推进提供了非常好的实践意义以及示范效果。
胡雪梅
闵行区人大代表、闵行区人大法制委委员、华东师范大学法学院民法学教授
上海闵行法院发布的《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审理白皮书》，全面梳理了该院2016 年至 2022 年期间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的审理情况。在此基础上，系统总结了该院审理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的优良做法和有益经验；深入分析了我国人身安全保护令制度更有效发挥作用仍存在的制约因素，并针对性地提出了化解与应对建议。我相信，上海闵行法院《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审理白皮书》的上述内容，对促进我国人身安全保护令制度的进一步完善具有积极作用。
上海闵行法院
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典型案例
目录
/ 案例1 /
发挥审判职能，着力保护妇女权益，公检法机关协同配合打造联动保护机制——王某某与孙某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一案
基本案情
余莫某与孙某登记结婚后，妻子王某某怀疑丈夫孙某有出轨行为，双方经常为此发生争执，孙某还时常因琐事殴打王某某。王某某多次报警，公安机关对孙某出具《家庭暴力告诫书》，还对孙某作出罚款的行政处罚。嗣后，王某某向上海闵行法院提出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请求法院出具禁令禁止孙某对其实施家庭暴力。此外，上海市闵行区人民检察院还向上海闵行法院出具《支持起诉书》，支持王某某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裁判结果
上海闵行法院作出民事裁定：禁止被申请人孙某对申请人王某某实施家庭暴力。
法官评析
当事人因遭受家庭暴力或者面临家庭暴力的现实危险，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在上海闵行法院审结的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中，涉及夫妻之间的案件占到了七成以上，其中大多数是女性一方提出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妇女作为体力上的相对弱势者，容易受到家庭暴力行为的侵害，因此在司法实践中，上海闵行法院全面审查涉案家庭暴力的情况，通过人身安全保护令的形式对妇女权益给予保障。
本案中，王某某多次报警，公安接报回执单记载王某某与孙某因婚姻家庭纠纷多次发生肢体冲突，并向王某某开具验伤通知书，医院检验情况记录单也记载王某某全身多处浅表损伤、面部软组织挫伤等伤情。
此外，上海市公安局闵行分局向孙某出具了《家庭暴力告诫书》和《行政处罚决定书》；为支持申请人起诉，上海市闵行区人民检察院出具《支持起诉书》。上述材料为证实家庭暴力的存在和具体情节提供了充分的依据，有助于人民法院认定相关事实，得以通过法院禁令的方式来保护妇女的合法权益。
本案也反映出，制止和惩戒家庭暴力行为需要各个有权机关的协同配合，通过部门联动，为公检法机关协同处理并制止家庭暴力行为提供了样板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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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例2 /
以爱老护老为原则导向，加强对老年人的保护，注重遏制精神暴力行为——周某某与赵某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一案
基本案情
周某某与赵某系母子关系，原来一直各自独立生活。2020年1月初，儿子赵某迁入母亲周某某住所，后双方争吵不断，赵某恶语相向，甚至多次对周某某大打出手。2021年11月起，赵某多次打砸门窗及家中用品，卫生间、厨房、卧室窗户全部被砸碎，煤气灶、洗衣机、热水器等管线全部被剪断，致使周某某完全无法正常生活。周某某把玻璃装好后，赵某又再次将玻璃砸碎。周某某已年近80岁，其表示每日生活在恐惧之中，精神备受折磨，无法做饭、洗澡，严重影响身心健康。周某某为免再次遭受家庭暴力，向上海闵行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裁判结果
上海闵行法院作出民事裁定：一、禁止被申请人赵某对申请人周某某实施家庭暴力；二、禁止被申请人赵某接触申请人周某某；三、禁止被申请人赵某对申请人周某某的住所打砸、破坏；四、责令被申请人赵某自裁定作出之日起五日内迁出申请人周某某的住所。
法官评析
尊老爱老是我们社会的共同价值取向，《反家庭暴力法》也规定了老年人遭受家庭暴力的，应当给予特殊保护。在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中必须保障老年人的合法权益，确保老年人能够安度晚年，免受家庭暴力的侵害。家庭暴力行为既包含身体侵害，也包含精神侵害。对于老年人来说，其自我保护能力更加缺乏，更容易受到家庭暴力行为带来的精神压迫。在这类案件中，需要人民法院发挥主观能动性，以爱老护老为原则导向，积极查明家庭暴力行为的情况，综合分析家庭暴力行为是否对老年人具有危险性和压迫性。
庭审中，被申请人只承认因被关外面而砸门窗，不承认有破坏其他生活用品的行为。但根据申请人提供的证据以及上海闵行法院现场勘察，可以确认申请人诉称的侵害行为属实，被申请人的辩解缺乏说服力。
因此，上海闵行法院采纳申请人的意见，确认被申请人赵某有故意破坏老人居住环境的暴力行为，且上述行为有悖公序良俗，不仅破坏了老人的正常生活环境，更给老人造成精神上的压迫，使其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足以认定申请人正在遭受家庭暴力以及存在家庭暴力的现实危险，符合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法定条件。据此，上海闵行法院支持了申请人的全部请求，体现了对老年人的关爱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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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例3 /
强化对未成年人的特殊保护，尽最大可能减少家庭暴力行为对未成年人的不利影响——叶某与沈某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一案
基本案情
申请人叶某与被申请人李某某均系再婚夫妻，双方离婚诉讼处于立案受理阶段。2019年10月起，叶某携与前夫所生女儿与李某某共同生活，在此期间双方因孩子的教育就学等问题产生矛盾，出现口角和争执，李某某经常无故辱骂和殴打叶某和孩子。叶某多次报警，后李某某曾扬言到其单位、老家吵闹及破坏其名声。叶某担心李某某会采取报复手段对其母女二人造成人身伤害，故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裁判结果
上海闵行法院作出民事裁定：一、禁止被申请人李某某殴打、威胁申请人叶某及申请人叶某的亲属；二、禁止被申请人李某某骚扰、跟踪、接触申请人叶某及申请人叶某的亲属。
法官评析
未成年人作为家庭生活中的绝对弱者，需要对其加以特殊、优先保护。《反家庭暴力法》规定了未成年人遭受家庭暴力的，应当给予特殊保护。无论是对未成年人的监护人实施家庭暴力，还是对未成年人实施超出正常家庭教育限度的行为，均应受到法律的制约。
本案中，现有证据足以证明申请人叶某与被申请人李某某处于较为明显的冲突状态，该状态对于双方女儿的影响，已经上升到需要相关职能部门介入处理的程度。经审理，上海闵行法院认定申请人叶某及其女儿确有面临受到人身伤害的现实危险，故认定申请人叶某的申请符合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法定条件，应予支持。
上海市闵行区人民检察院还就本案向上海闵行法院发出《检察建议书》，载明人身安全保护令的申请具有现实迫切性，且出于对未成年人进行特殊、优先保护的考量，依照《未成年人保护法》《反家庭暴力法》的相关规定，支持叶某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此案亦为检察机关依法支持起诉、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的典型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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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例4 /
人身安全保护令的适用范围不局限于夫妻之间，也及于其他家庭成员——张某与刘某甲、刘某乙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一案
基本案情
申请人张某与被申请人刘某甲系夫妻关系，与被申请人刘某乙系翁婿关系。2022年2月，张某与妻子因琐事产生争执，刘某乙得知后就对申请人实施语言恐吓、威胁、殴打、针刺等行为。2022年7月，刘某乙使用铁棍、老虎钳以及长针，捅刺张某胸、腹部、手腕、面部，造成多处损伤。张某认为，刘某甲、刘某乙的言行对其造成严重的人身损害及威胁，故向上海闵行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禁止被申请人刘某乙殴打、威胁申请人及申请人亲属，禁止被其接触申请人及相关近亲属，禁止其骚扰、跟踪申请人及申请人亲属，并责令其迁出申请人住所；禁止被申请人刘某甲言语骚扰威胁申请人及其家属。
裁判结果
上海闵行人民法院作出民事裁定：一、禁止被申请人刘某乙对申请人张某实施家庭暴力；二、禁止被申请人刘某乙骚扰、跟踪、接触申请人张某；三、责令被申请人刘某乙迁出申请人张某的住所；四、驳回申请人张某的其余请求。
法官评析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我们倡导和谐稳定的家庭关系，当然，家庭内部发生矛盾在所难免，有时矛盾冲突还会演变为家庭暴力行为。在司法实践中，人民法院受理的人身安全保护令案件大多发生于夫妻之间，但实际上《反家庭暴力法》对于家庭暴力的规制范围是更加广泛的，不仅仅及于夫妻之间，也及于其他家庭成员，甚至对于家庭成员以外共同生活的人实施家庭暴力行为的，也可以参照反家庭暴力法的规定执行。
就本案而言，申请人与被申请人之间系翁婿关系，申请人提交的接报回执单、验伤报告、事发录像及照片、伤情鉴定意见书等证据，足以认定被申请人刘某乙有在申请人住所使用器械殴打申请人的行为，申请人存在遭受家庭暴力的现实危险，其申请符合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法定条件。人身安全保护令着眼于制止家庭成员之间发生的暴力行为，有助于防范家庭矛盾扩大，防止更严重的后果发生，也为矛盾的化解提供缓冲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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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例5 /
当事人申请延长人身安全保护令的，应审查家庭暴力行为的现实持续危险程度，视情况做出延长保护禁令的裁定——钱某某与陈某某申请延长人身安全保护令一案
基本案情
申请人钱某某与被申请人陈某某系夫妻关系。因丈夫陈某某存在家庭暴力行为，妻子钱某某于2017年12月向上海闵行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经审查，上海闵行法院作出人身安全保护令民事裁定，禁止陈某某对钱某某实施家庭暴力；禁止陈某某骚扰、跟踪钱某某及其相关近亲属。上述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有效期为六个月。期间钱某某借居在外，陈某某无法找到钱某某，便用微信和短信骚扰钱某某，还在朋友圈和子女家长群、网上论坛对钱某某及其近亲属进行谩骂和诽谤。钱某某认为，由于陈某某不断骚扰和威胁，故请求延长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期限。
裁判结果
上海闵行法院作出民事裁定：一、禁止陈某某对钱某某实施家庭暴力；二、禁止陈某某骚扰、跟踪钱某某及其相关近亲属。有关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期间，依本案具体案情延长三个月。
法官评析
人身安全保护令赋予的保护措施及状态具有时效性，《反家庭暴力法》规定，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有效期不超过六个月。然而，家庭成员之间的矛盾状态往往是持续性的，在家庭成员关系较为紧张、矛盾相对激烈的情况下，保护禁令有可能无法施以持续、长效的保护，因此可以依法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将保护期限进行适当延长。
本案中，上海闵行法院作出人身安全保护令后，被申请人与申请人虽未有直接接触，但被申请人仍通过短信与申请人进行联系，上海闵行法院在审查双方之间的短信内容后认为，被申请人多次发送给申请人的短信内容中存在过激、不当言语，表明在人身安全保护令有效期届满后，申请人仍处于家庭暴力的现实危险中，故支持了申请人的诉请。
就此类案件，如果家庭暴力行为仍有发生可能性，申请人仍存在遭受家庭暴力的现实危险，则符合延长人身安全保护令的法定条件，应及时做出延长保护期限的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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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闵行法院人身安全保护令审判白皮书
来源丨上海市闵行区人民法院
文字：王夙伟
摄影：顾颖婷
责任编辑丨陈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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