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双 | 白玉兰

白玉兰

◎ 李小双

我刚买回来一棵白玉兰。

白玉兰是属于远方的，属于某个诗人的，属于我无法想象得出的香气的，它从来不属于我。可是在某个上午，因了一些散碎的阳光而惦记上了那么一棵开花的树，它在我心底招摇肆意地生长，我想起来有人说它的花儿就像一块儿一块儿纯净的羊脂玉，有人说它的花儿天生的脏，像永远洗不干净的破布，我的心里就不停地转换着它们的身份，最后我闻到的是一个过气的舞女身上散发出来的糜烂的气息，甚至她垂着迷媚的眉眼乜斜着世界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管，我只想快一些拥有它，其实我猜没人会想到，我只是喜欢这棵树的名字：白玉兰，我只是喜欢这棵树名字里的三个字：白。玉。兰。

白，那是我心上明晃晃地浪荡着的一整个的青春呀！它是雨天里无声无息一尘不染地行走的鞋子，它是很多个早晨铺满窗子的惬意的鸟鸣，它是邻家哥哥喊我名字时那一口耀眼的齐整的可爱的牙齿，它是一个大男孩儿存放在我生命里的一辈子都不会丢弃的梦。

玉，带着齿痕的一个字，被我无数次闭紧嘴巴喊到疼的一个字，在苦难里染浸月光的凉，在烟火里熏透情爱的暖的一个字，那是我想着，念着，藏着，掖着，搂着，抱着都无法不惦记的一个字。

夏天的雨水种进窗口，秋天的落叶挤疼灵魂，玉，就是镶进我骨血里的灵丹妙药，为我，抵制着日月风霜，而我，只需把它藏在舌尖儿上反复地撕咬，不眠不休地缠绵着的一个字。

玉，那是我要用一辈子握在手心里的爱人的名字。

兰，太高雅，被我搁放在秋天的深处，搁放在一片枯落里把最后的绿舒展，像暮年的我们鬓角的霜，用高深莫测的姿势生长，看着白玉兰的白从枝头翩然离去，陪着白玉兰的玉把羊肠小道从人间铺向天堂，兰不弯腰，兰是卸下烟火的日子，兰是走到尽头才能看得清的一辈子。

白玉兰，我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用了很小很小的力气，可不知为何，那疼痛来得异常汹涌。

且爱且疼惜。人间的爱，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