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不悔梨园情
口述：陈永玲
整理：周琪
（五）
皈依筱派 得名津门
我仰慕筱翠花先生已久。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我们爷俩个走到一起。那天，筱翠花和尚小云演出《梅玉配》。我像平时一样，早早跑到后台，去后台看他们化妆。尚小云先生不经意间一扭脸看见我，当时因为小的缘故，他热情地招呼我进去。尚先生问我：“你哪儿的？”然后由端详了一下筱老板，说：“你看，长得像谁？”筱翠花一看我笑了，说：“呦！像我呗。”从那以后，我再去看他演戏，总是专门跑到后台去。时间长了，筱老板对我产生的印象很好、很深。拜师举行仪式的过程于其他人也有所不同，没有邀请梨园界的人参加，那年我十三岁。至于在1948年补办的仪式那是后话。拜师以后，我开始到筱老板家学戏的生活。
我跟筱翠花先生学的第一出戏是《打樱桃》，之后学了《探亲家》。先生的眼睛太吓人了，大眼睛、双眼皮，眼睛里永远好像有一汪水。我很少敢跟他对眼光。先生素日穿一件中式夹袄，留的指甲非常特别，只留中指、无名指、小指三个指头的指甲。指甲盖用指甲草染成一道一道的花纹，从不染整个指甲。先生教戏爱骂人。“把舌头捋捋”，这是你嫌咬字不好。他的唱腔有点老，嗓子也不算好，却非常爱教唱，“（唱）蜜蜂哎！”，“记住，落在'哎’字上。”我的《大登殿》也是他老人家传授的。《打樱桃》、《探亲家》这两出花旦开蒙戏教完，才教《喜荣归》这类戏。
筱老板的戏眼神，手法、非常干净、非常漂亮；节奏性强，锣鼓点和眼神、表情配合得很准确。给他打鼓的是侯二爷，那打的真严，有点梆子点。锣鼓的作用主要是打人物的行动和感情，打人的内心。水底鱼打的是人跑道儿的声音。筱老板让我练眼睛，从眯到瞪，左右转，上下转。他演戏一亮相，眼睛一转，给人一种跳的感觉，这么一下就过去了，真好，这就是台风。练眼神时，他告诉你方法后，让你自己去练，从来不管，到时候只看练的效果，学会学不会看你自己了。我认为练眼神看香头没用，眼神可以随时随地练，知道怎么转，自己练就行了，知道范儿也就够了，而且在演出中转眼睛不能用的太频繁。
筱老板的跷绑美极了，绑好后象真小脚一样，漂亮！他平时很善于观察。先生家里有一个保姆，唤作王亁（注：发音gan）儿，意思是王妈，旗人这样称呼，是一个小脚媳妇，三、四十岁。有一天，老师故意冷不丁往王妈脚上一踩，对方疼得钻心，连蹦带跳。这种生活中的反应，老师用在《乌龙院》阎惜
娇躁脚的表演上。宋江顿足，没注意踩了阎惜娇的脚，这类动作是别人没有的。还有一次，王妈托一个盘子进北屋送吃的。小脚人在台阶上站不稳，迈门槛前必须停下，用手扶门迈步。先生在一边仔细观察，悄悄记在心中。过去小脚老人可怜，有些脚太小的，过门槛只好跪着过。
练绑跷多少会使脚有点变形，脚面较常人高一些。隔一段时间，脚趾甲需要修脚师傅来修；如果不修，穿袜子都会疼。苏联的芭蕾舞演员乌兰诺娃来北京演出后，带走了一个中国修脚师傅。我练跷功，脚破的情况基本没有。只是有一次冬天，我的脚冻破了，又绑了一天跷，结果揭不下来，那次特别疼。我跟筱老板学了《打樱桃》、《探亲家》、《喜荣归》、《打杠子》、《花田错》这几出，都是小戏，没学过大戏。参加演出后，我依然经常去他家，随时请他指点了不少戏。筱老板独有剧目《胭脂虎》、《涓涓》可惜我没有学，这点非常可惜。
一年多的筱派学戏后，我开始了走南闯北的演出生活。试值李宗义跳班，经纪人约我参加，去天津天宝戏院。班子里的武生是傅德威，二路老生曹世嘉，小生李荣安，小花脸詹世辅，我担任二牌旦角。那次是我第一次在戏班里唱戏。当时虽然我只有十三岁，但长相已经成熟，看起来好像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在天津，第一天打炮戏全本《四郎探母》，第二天《红鬃烈马》，我的王宝钏到底；第三天双出，我和傅德威的《霸王别姬》，李宗义的《失空斩》。之后，我和李宗义还演出了《乌龙院》等戏。
这一期戏演出结束，我没有立即回北京，应天津中国大戏院邀请参加了一次赈灾义务戏。赈什么灾我忘了。那次演员太齐了，大轴戏是马连良、谭富英、萧长华、张君秋、马富禄的《龙凤呈祥》，顶尖的演员全到了。大轴前面的压轴戏《战宛城》，派我演邹氏。这出戏我虽然看过多次，但还没跟筱老板学过，怎么办呢？只好临时钻锅。侯喜瑞先生主动把邹氏怎样表演，眼睛如何转，看耗子等细节都给我讲了。这出戏，侯老跟筱老板合作多次，演出炉火纯青，对彼此得演出特点了然于胸。因此，我没费多大工夫就全学到家了。那天的演出，孙毓堃的张琇，侯喜瑞的曹操、钱宝森的典韦，这样的演出阵容是当时最强阵容了，演员都是当时最好的。我虽然很小，但演得很过瘾。由于我们在天津演出大获成功，观众看我的戏后称赞说：“这不是小筱翠花吗！”从那时起，我因观众厚爱，博得了这个值得先生满意的艺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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