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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中国”——东西方视野中的契丹起源与早期变迁

“契丹”和“契丹人”的称呼曾在世界盛行,而事实上,中世纪的很长时间,西方人文本中所说的“契丹”“契丹人”实际上就是“中国”和“中国人”。

1247年,柏朗嘉宾在《蒙古行记》中提供了欧洲视野中关于中国最早的传说,但里面的用词都是“契丹”和“契丹人”,称:

“契丹人都是异教徒,他们拥有自己特殊的字母,似乎也有《新约》和《旧约》,同时也有使徒传、隐修士和修建得如同教堂一般的房舍,他们经常在其中进行祈祷。他们也声称拥有自己的圣人,崇拜惟一的一尊神,敬重我主耶稣——基督,信仰永恒的生命,但却从不举行任何洗礼……”

1257年,法国人鲁布鲁克在出使蒙古后写出了《东行记》提供了更多的所谓“契丹人”的信息:

“还有大契丹,我认为其民族就是古代的丝人。他们生产最好的丝绸(该民族把它称为丝),而他们是从他们的一座城市得到丝人之名。”

“这些契丹人身材矮小,他们说话中发强鼻音,而且和所有东方人一样,长着小眼睛。”

“他们是各种工艺的能工巧匠,他们的医师很熟悉草药的性能,熟练地按脉诊断;但他们不用利尿剂,也不知道检查小便。”

“在契丹有十五个城镇中居住着聂思脱教徒。他们在称作西安的城市里有一个主教区,但其余的却完全是偶像教徒。上述诸族的拜偶像的和尚,都身穿红色宽僧袍。据我所知,他们那里还有一些隐士,住在森林和山里。他们生活清苦,使人赞叹。”

“他们还告诉我如下的真事(不过我不相信):在契丹的那边有一个省,不管什么年龄的人进到里面去,他的年龄将永远和进去时一样……”

最富盛名的《马可波罗游记》同样称“中国”为“契丹”,并信誓旦旦地说:

“东方契丹,光辉灿烂,读起来让人感到荒诞不经,实际上我所讲述的,都是事实。”

直到16世纪后期,马可波罗在西方世界的“契丹神话”才告结束。

西班牙拉达神父在《记大明的中国事情》(收录在《十六世纪中国南部行纪》一书中)介绍:

“我们通称为中国的国家,威尼斯人马可波罗叫做契丹,或许因那时是这样称呼的,因为他1312年左右到达那里时,它是在鞑靼人的统治下……然而今天它的本命是大明,这个名字是洪武皇帝取的,他把鞑靼人赶出了中国,犹如过去不同的时代它有其它的名字:汉唐、宋元、东胡、契丹。”

在了解了西方世界中的“契丹”后,我们还是在中国的史书中了解真正的“契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契丹”一词最早出现在《魏书》,本意为“钢铁”,取“坚固”之意。契丹族是中国北部古老的游牧民族之一,原属东胡族系,是东部鲜卑的一支。

《魏书》

关于契丹的起源,有个古老的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位男子,骑着白马,得得得得地从土河大麻(老哈河)而来;

有位女子架着青牛车,吱吱呀呀地自潢河(西拉木伦河)而来;

两条河流在木叶山合流,这一男一女也便在合流处相遇。

男女相悦,正如此河彼水之相互交融;

他们结为配偶,便有八个儿子诞生。

此后,子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不断繁衍,逐渐发展成八个部落。

内蒙古博物馆的展览

对于这个起源传说,契丹人很是信奉,他们都尊奉自己最早的祖先为奇首可汗,而奇首可汗的远祖则是炎帝。

正如《辽史》所载:“辽之先,出自炎帝,世为审吉国,其可知者盖自奇首云。”

如此看来,契丹人也是炎黄后代。只不过他们一开始没有名称,直到北魏时期才正式出现了“契丹”名号。

《魏书·契丹传》还记载了契丹最早的八个部落,分别为“悉万丹部、何大何部、具伏弗部、郁羽陵部、日连部、匹絜部、黎部、吐六于部”,这便是“古八部”。

他们的联系是较为松散的,大家各自逐水草生活,随遇而安,力量也不强大,不得不先后归附北魏、隋,也曾长期被突厥、回鹘所统治。为抵御欺凌、增强实力,再加上唐高祖、唐太宗有意加强契丹的力量,以便牵制北方的劲敌突厥,于是在唐朝初期,这些出自于同一祖先的契丹人最终联合起来,形成了契丹部落联盟。

部落联盟形成后,“古八部”变成“旧八部”,分别为达稽部,纥便部,独活部,芬问部、突便部、芮奚部、坠斤部、伏部。每三年通过八部酋长聚议,选出联盟首领。不过,从联盟形成后的一百多年时间里,联盟首领都是从大贺氏氏族内部产生,这便形成了大贺氏世选联盟长的特权,被称为大贺氏部落联盟时期。

本来,契丹是臣服于突厥的。唐贞观二年(628年),契丹首领摩会率部脱离突厥,依附唐朝,从而与中原王朝的交往更加密切,矛盾也不时出现,双方时战时和。武则天统治时期,被赐名为李尽忠的大贺氏联盟长因不满唐朝的一些政策,掀起大规模的反唐战争,战败后契丹联盟迅速衰落,大贺氏的领导地位也一再受到挑战,到开元十八年(730年),大贺氏最后一个联盟首领李邵部被杀,大贺氏部落联盟宣告终结。

之后,统领迭剌部的贵族涅里乘势崛起,经过激烈的冲突,流血混战,最终掌握了契丹的兵马大权,选立遥辇氏家族的祖里为新的联盟长,仿效突厥首领的称号,称联盟长为祖午可汗。这样,契丹历史又进入遥辇氏部落联盟时期。

由于大贺氏联盟时期一百多年的变迁,以及遥辇氏联盟首领的登台,契丹部落名称又有变化,除“旦利皆部、乙室活部、实活部、纳尾部、频没部、纳会鸡部、集解部、奚部”被称为八部外,另有遥辇部与迭剌部,合称契丹十部。

当时还有二十部的说法,《辽史·营卫志》记载:“遥辇阻午可汗二十部:耶律七部、审密五部、八部。涅里相阻午可汗,分三耶律为七,二审密为五,并前八部为二十部。三耶律:一曰大贺,二曰遥辇,三曰世里,即皇族也。二审密:一曰乙室已,二曰拨里,即国舅也。其分部皆未详;可知者曰迭剌,曰乙室,曰品,曰楮特,曰乌隗,曰突吕不,曰捏剌,曰突举,又有右大部、左大部,凡十,逸其二。”也就是说,大贺氏这样的家族虽然不再掌握最高领导权,但在地位上仍然居于高位。真正掌握大权的是遥辇氏和世里氏。

这里怎么又冒出个世里氏?笔者认为,“世里氏”可以看作“迭剌部”的另一种称呼。

契丹族的人起初没有姓氏,开始有姓氏的时候,大多以该部兴起的地方名字作为姓氏。《辽史·国语解》解释:“有谓始兴之地曰世里,译者以世里为耶律,故国族皆以耶律为姓。”可以这么认为:迭剌部的兴起之地在世里,所以称“世里氏”。将“世里”翻译成汉语,取其谐音为“耶律”,所以也被称为“耶律氏”。迭剌部的人都姓“世里”,只是后来大家都称其为“耶律”,而不称“世里”了。

再归纳一下,重新组合后的契丹贵族,虽然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但核心内容是:遥辇氏家族享有了最高首领的世选权,迭剌部世里氏(耶律氏)则享有最高军事首领夷离堇的世选权。从此时开始,虽然内外斗争不断,但从涅里开始,迭剌部历经七代,始终掌握军权,代代相传,强不可制。到了耶律阿保机的时候,契丹人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划时代的变局

(以上内容,出自《辽宫英后:萧太后》,张建安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出版。)

另:契丹人建立的辽朝曾长期统治中国的北方。现在的北京丰台区一带就是辽朝的南京城所在地。契丹民族后来消失在历史的海洋,他们的后人已完全融入到中华民族当中。可以想到,当今不知有多少中国人有着契丹人的基因,而历史就是在这样的消失与融合中演进。

张建安《辽宫英后:萧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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