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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茫茫学海中找到真我?——钱穆自学成才启示录

    人的一生,其实就是找寻“真我”的过程。

迷失了,就陷入无尽的苦海当中;

如能真正找到自我,则苦海也将变成幸福的彼岸。

了不起的成就由此奠定!

       国学大家钱穆自学成才的经历很能给人启发。

一、应对不良环境的最好方式

       钱穆(18951990),中学没有毕业就辍学归家。18岁时担任小学教师,从此绝了升学之路。可是,就在这样的处境下, 10年半的中小学教育生涯,也是他自学苦读的生涯,是他在茫茫学海中最终找到安身立命之所,走向卓越人生的开始。

       钱穆最先在秦家渠三兼小学任教,一人兼任国文、算术、史地、体育、音乐等课程,每周授课36 小时。钱穆教学与食宿均在学校。放学后,一幢空荡荡的大楼内只剩下三个人。楼外即是一片荒园,有两百棵左右老树,枝叶蔽天。到了晚上,周围变得更加安静,只能听到乌鸦在大树上鸣叫,整个世界更显空寂。钱穆入夜难眠,于是取来《昭明文选》,躺在床上阅读,直到非常疲倦的时候便自然而然地睡着了。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可以说,这时的苦读是钱穆应对不良环境的最好方式。久而久之,不良的环境已变成读书的好环境。

二、读出许多乐趣

1913 年,钱穆转为鸿模小学教师。此时,他仍然常以未能进大学读书而感到遗憾,见报纸上登载了北京大学招生广告,于是再次动了考大学的念头。按照招生要求,考生须先读章学诚所撰《文史通义》,钱穆于是购求此书阅读。钱穆又获知夏曾佑所著《中国历史教科书》是北大的读本,于是也勤奋地阅读起来。这两本书,本是钱穆想入大学而阅读的,但后来钱穆始终没有入学,反而在这两本书中读出许多乐趣。

《文史通义》的作者章学诚是清代著名学者,他注重“经世致用”、“做史贵知其意”,耗费毕生心血写成《文史通义》,深受史家看重。钱穆读《文史通义》时达到了形于梦寐间的程度。有一天,他竟然梦见自己进入一藏书楼,楼内所藏均为章学诚的书,而且有些著作是世人从未见过的。此梦忒奇怪。钱穆在20 年后,果然见到了世人未见的章学诚著作。

《中国历史教科书》则使钱穆收获更大。钱穆自称:余对此书得益亦甚大。如三皇五帝,夏氏备列经学上今古文传说各别。余之知经学有今古文之别,始此。一时学校同事闻余言三皇五帝有相传异名之说,闻所未闻,皆惊叹余之渊博。实不知余之本夏氏书也。又余读夏书第一册,书末详钞《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六国年表等,不加减一字,而篇幅几占全书三分之一以上。当时虽不明夏氏用意,然余此后读史籍,知诸表之重要,则始此。及十年后,余为《先秦诸子系年》,更改《史记》六国年表,亦不可谓最先影响不受自夏氏。这里提到的《先秦诸子系年》是钱穆早期的代表作,正是因为这一著作,钱穆进入学术名家的行列;也正是因了此书,钱穆进入大学讲学,从而为一生的学术道路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1914 年,钱穆任教于无锡县立第四高等小学,同时仍在鸿模小学兼课,所以必须在每周往返于两校。两校之间有许多湖泊相隔,钱穆乘船在湖水上穿梭。

许多年后,钱穆还记得第一次上船后的情景:余坐船头上,读《史记· 李斯列传》。上下千古,恍如眼前。余之读书,又获深入新境,当自读此篇始。“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这就是千年之前的司马迁给钱穆带来的愉悦和收获,而钱穆的著作又给后人带来愉悦与收获,中国史家的传统就这样一直延续。

三、不断摸索、不断仿效、不断纠正、不断进步

自学的过程也是不断摸索、不断仿效、不断纠正、不断进步的过程。有一天,钱穆随手翻阅《后汉书》,突然想到自己读书是遵从曾文正公(即曾国藩)家书家训,但曾文正教人读书,必定要求通读,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从此,钱穆“遇一书必从头到尾读”。

又一日,钱穆读一本小书,里面有一观念,认为人生不长寿是一大罪恶。当时钱穆身体虚弱,常生病,当他想到陆游晚年的诗作,里面也有“汝始弱龄吾已耄,要当致力各终身”等诗句,不由地奋发起来,觉得自己如果不高寿,将是一大耻辱,所以他开始努力讲究日常卫生,使生活规律化,不仅朝夕读书,而且逐日将所读图书记在日记中。

他也开始举一反三,尝试着写书。他读了《马氏文通》,仿效其详论字法的方式论述句法,用以解读《论语》,一年后写成《论语文解》一书,这是他正式撰写的第一本著作,投寄给商务印书馆后得以正式出版。钱穆也因此得到一百册书的购书券,陆续购买到自己还没有的经史子集中的图书,自此学问又有长进。

四、择善而从、并不盲从

自学成才者往往不会拘囿于门户之见,对于他人的成绩能够择善而从,对于权威的学说却也并不盲从,而是通过自己的判断来取舍。钱穆便有这样的特点,他能够从一位学友的言语中悟到读《论语》,知当逐字逐句反己从日常生活中求体会。但同时在很早的时候就对程朱所定的四书顺序持怀疑态度。而在新文化运动的新思潮、新学问成为时代主流的时候,钱穆虽然每日以报章、杂志为先导,也曾学写新诗,但经过实践与思考后,对此有了自己鲜明的态度:决心重温旧书,乃不为时代潮流挟卷而去。这种态度,在许多人看来未必正确,钱穆却因有了这种态度,乃勤奋攻读中国古代典籍,先是四书五经,然后是《史记》、《后汉书》、《资治通鉴》等史书,再及《马氏文通》、《六祖坛经》等书,如此经年积累,加以研读,加以苦思,终于获知古人学术的源流,有了自己的一家之言,从而撰写出《先秦诸子系年》、《刘向歆父子年谱》、《国史大纲》、《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国历史研究法》、《朱子新学案》等鸿篇巨制,最终登上一流的学术殿堂,成为世人钦慕的国学大师。

五、自学的缺陷与好处

自学者,因没有老师的指导,也许会走许多弯路,这是自学的缺陷。

但自学也有自学的好处,因一切都需由自己把握、自己探索、自己感悟,所以一旦学成,则独立性强、创造力强、生命力持久。

钱穆对此深感于心,曾十分深情地回顾这段经历:

我没有机会进大学,从十八岁起,即已抗颜为人师,更无人来作我师,在我旁指点领导。正如驾一叶舟,浮沉茫茫学海中,四无边际,亦无方针。何处可以进港,何处可以到岸,何处是我归宿,我实茫然不知。但既无人为我作指导,亦无人对我有拘束。我只是一路摸黑,在摸黑中渐逢光明。所谓光明,只是我心自感到一点喜悦处。因有喜悦,自易迈进。因有迈进,更感喜悦。如此循循不已,我不敢认为自己对学问上有成就,我只感得在此茫茫学海中,觅得了我自己,回归到我自己,而使我有一安身立命之处。(钱穆:《从认识自己到回归自己》)

(钱穆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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