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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卑鄙者面对面
 和卑鄙者面对面
 作者: 易一    




看了传纪片《莫扎特》后想要写出点什么东西,却总被片中浓烈的情绪蒙太奇所击昏,脑子乱糟糟的,而且不愿意再和那个宫廷乐师卑鄙的灵魂相撞,和那个丑陋的面孔相视;但心里有一团火,烧得我欲罢不能。

中国古代东汉时期有个著名的文字学家许慎,他在《说文解字》中对“嫉妒”二字作了如下解释:“害贤曰嫉,害色曰妒”。这大概是中国语言界迄今为止对“嫉妒”所作的最精辟、最权威的注释了!

今天可以这样理解许慎的注释:
因别人比自己更贤能,所以要想方设法加害这个人,是谓“嫉”;
因别人长得比自己漂亮,或因为漂亮而不得,所以要加害这个人,是谓“妒”。
这就叫嫉妒。

尽管奥地利学者赫?舍克出版了数十万言的《嫉妒论》,我坚持认为他对人类这种古老而富有韧性的丑恶行径的解读,还是远远赶不上许慎。

一、 嫉妒的发作

片中开始的场景也是一个黑夜,一幢楼房的窗户透着微弱的光亮,四周静悄悄的。

突然,一声凄厉的嘶喊打破了夜的沉寂,“莫扎特——”随着喊声的尾音,悠扬的音乐骤然响起,那是莫扎特音乐中流传最广的第K525号作品,德文曲名原来叫做《小的夜曲》,是莫扎特的象征。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一段不用莫扎特最后未完成那部作品,编号为K626的《安魂曲》。

屋子里喊声断断续续,越来越大,听得出,喊叫的人情绪激动:
“莫扎特,饶恕杀你的凶手吧,是我杀了你。”
是谁?谁杀了才华横溢的音乐天才莫扎特?
是萨列里,原维也纳宫廷乐师。

一个牧师走进了维也纳的精神病院。此前不久,萨列里因为受到良心的谴责,用刀抹了自己的脖子。这位音乐大师有自杀的勇气,却没有自杀的力量。被救后精神崩溃进了精神病院。牧师是专门来听取他的忏悔的,试图减轻和超度萨列里痛苦的灵魂。

你想不到吧,牧师走进萨列里的房间,看到不是一个狂躁的精神病人,而是一个垂暮的秃顶老人坐在轮椅上弹钢琴。特写镜头让我们看到那双干枯却还算灵活的手,一个个音符随着指尖蹦蹦跳跳,清晰但不连贯。萨列里的神情和音乐都像一个顽童,音调稚嫩,表情绷得很紧,弹奏专注而认真。

“我曾经是欧洲最著名的音乐家,光歌剧就写过40多部。”听听这个,萨列里随手弹奏出一段旋律,“这可是当年非常流行的曲子啊”。

牧师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过。

“再听听这个”,萨列里又弹奏出一段旋律,音阶如行板上下跃动,传递出兴奋的情绪;密集的音符快乐地簇拥在一起,洋溢着春天般的气息。牧师听到音乐一改肃穆矜持状,随着旋律哼唱起来,边唱边摇头晃脑,连连称颂:太好听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您写的音乐。

几秒钟的静默后,萨列里喉咙咕咕怪响着飘出一句:这不是我写的,是莫扎特!

看了好几遍,我终于领悟了导演在序幕中的意图,就是大家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带点格言味道的那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电影《莫扎特》着力表现的是莫扎特的音乐天才和高尚坎坷的一生,但却让一个卑鄙小人来反衬,片子的叙述节奏因而充满了对比的张力:高尚与卑劣,才华与笨拙,纯真与世故,显现者与隐循者,财富与贫穷,审美与审丑,治者与被治者,施虐者与受虐者,摧毁者与被毁者,强者与弱者,钉人于十字架者与被钉于十字架者,高尚者与卑贱者,嫉妒者与被嫉妒者。让人心痛的是,代表嫉妒的势力或者人物总能摧残和消灭高尚和天才,而对后者的认可则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

怪不得我看这部电影时经常会产生窒息感,就像在享受美妙音乐的时候被人掐住了脖子。我想挣脱那只致命的手,可它执著有力地卡住你,直到导演认为应该松手的时候,你才能喘口气。然而,很快,正当你沉醉在莫扎特音乐旋律中的时候,那只手又要来卡你的喉咙了。

什么感觉?
遭人嫉妒就是这种感觉。

在人类的情感中,嫉妒是最最强烈、最最邪恶、最最持久、最最古老、最最具杀伤力的一种情绪武器。嫉妒的破坏性绝对不只是表现在戕害个体的富有才华和个性的生命。纵观人类文明的历史,甚至就是经过无数次挫败嫉妒也就是制服嫉妒者而取得的成果。比如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祇不仅彼此间嫉妒个没完,甚至不惜与凡女争胜;比如智慧女神密涅瓦与凡女阿拉喀涅竞赛刺绣术时,为了捍卫自己的神性尊严,密涅瓦最后竟残忍地将聪明的阿拉喀涅变成蜘蛛;比如法国人较易对英国人尤其对英语在世界范围内的流通表示嫉妒,而希特勒正是煽起日耳曼民族在种族和地理上的嫉妒欲才得以发动战争;比如犹太人、温州人经济上的成功也使得世界人民老大不快,妒意十足地贬之曰:“经济动物”,或者是“中国的犹太人”;比如北京人算计不过精明的上海人,便称那里的男人都是“小男人”,直到出现了余纯顺、姚明、刘翔之后才算多多少少的I服了YOU;比如比如,嫉妒对文明的破坏,对地域和种族的歧视,反过来让世界人民和正义良知投入了巨大的力量与之搏斗,终于构筑了如今文明、进步、和谐的世界景观。

说远了,还得回到萨列里这个卑鄙小人上来。

电影用了适当的篇幅描述了萨列里的童年,这是我唯一同情萨列里的片断。和许多孩子一样,萨列里的童年怀着美好的梦想,他想成为一个有名的音乐家,并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永垂不朽。然而,他可恶的父亲扼杀了他的音乐梦,逼他学生意,看马戏,给他设计了一条通往世俗的生存之路。父亲的专制意味着梦想的破灭。一分钟前还是沮丧的孩子,而一分钟却来到了音乐家云集的维也纳。父亲的意外死亡改变了萨列里的命运,几年后,他成了约瑟夫皇帝的宫廷作曲家,获得和皇帝一起在钢琴上弹二重奏的殊荣。萨列里的人生就这么戏剧性地发生了转折,他热爱音乐如同自己的生命,他发誓一生不娶,他免费教孩子们上音乐课,他慷慨施舍穷音乐家,以让他们在这座音乐圣城中立足,年轻的萨列里受到了人们的普遍尊重和爱戴。

萨列里回忆到这里突然对正在倾听的牧师说:“我喜欢我自己”。

假若莫扎特没有出现在维也纳,萨列里的人生轨迹和性格主线大概不会偏离善行和仁爱的轨道。问题是,人性中的阴暗和丑恶,在一定的环境条件下注定要自然生长。自尊自爱和对事业功名的渴望一旦逢上对手,地位和荣誉带来的安逸一旦遭遇威胁,原先那个正常的人就会变成一个这样的窥视者:他不再喜爱阳光,似乎永远要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对那个超越自己和给自己带来威胁的人咬牙切齿,咬破舌头上的血就是心灵淌出的血,那是刻骨铭心的不安和仇视。一般的嫉妒只是自身形影相吊,躲在暗处用无奈的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哀叹,而这份自我拥抱又加剧了灵魂的哆嗦。如果能像阿Q那样,用精神胜利法终止精神的苦役;或者采用自嘲自虐的方法,将自恋稀释成心灵的小河,或许不会对自己对他人带来深重的伤害,但是,如果放任嫉妒情绪疯长,那不甘示弱的心理就会获得物理学上的加速度,将你推向人性的深渊。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对上帝歌唱,上帝也给了我渴望,却又让我失声。”这是萨列里遇到才华横溢的莫扎特后发出的哀鸣。

在影片中,我们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奔放的、率真的、充满灵感和活力的、似乎就是为音乐而生的、不谙世故的莫扎特闪亮登场的场景。这段登场让莫扎特的音乐天赋表现得如此恰到好处,如此激动人心,如此惬意回味,以至于我不得不用遥控器反反复复看了三遍。

约瑟夫皇帝欣赏莫扎特的音乐才华,邀请他来皇宫做客。萨列里特意为约瑟夫做了一首钢琴小调,欢迎莫扎特的到来。与其说是欢迎不如说是卖弄,萨列里要给莫扎特一个下马威:看,皇帝亲自演奏我写的欢迎曲;看,我的音乐皇帝是多么的喜欢;看,我的地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吗?欢迎曲中隐藏着萨列里的种种暗示,他希望莫扎特能够领悟到。

皇帝演奏出的欢迎曲多么蹩脚呀,音调高低不平,音节且停且顿,急急嘈嘈,叽叽喳喳,叮咚叮咚,如同小孩子刚刚学钢琴时的练习曲,简单,幼稚,可笑。然而,皇帝身边的大臣们还是拍手称好:多么美妙的音乐啊,简直太出神入化了!

莫扎特听后不做任何评价,他善于用自己的音乐表露心声。于是,他坐在钢琴旁,不用看谱子,完全凭记忆演奏了萨列里的那首欢迎曲。更令人惊叹的是,他认为这首曲子有些不合适的地方,于是便即兴改动,接着,一首完全不同于萨列里曲调的音乐天使般飞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那是一曲完全没有杂质的音乐,节奏洒脱而又抒情,轻灵而又豪迈,快乐的情绪在旋律中就像轻妙地往前不断走的两条腿,带着你走向田野,走向河流,走向山脉,走向村庄,走向蓝天,走向爱人,走向诗人,走向英雄,走向父母,走向你亲爱的孩子。情的能量在于单纯,没有刻意的雕琢和伪装,就这么自然的让它从心灵里流出,逐渐升华成一个高贵雅致的容器,盛什么?只能是美好的爱情,只能是美好的遐想。就这样,所有的听众都醉了,傻了,呆了,包括我,半张着嘴,满眼全是美丽旋律氤氲发展成的幻象,手里的遥控器仿佛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八音盒,直到莫扎特发出他特有的那声哈哈哈哈的怪笑,我和约瑟夫皇帝、大臣们还有萨列里才回过神来。

这就是天才,这就是天赋。莫扎特3岁开始弹钢琴,5岁谱钢琴小品,6岁开始巡回演出,十二岁的时候开始写歌剧、交响曲。正当萨列里还是孩子在做游戏的时候,莫扎特却已经为皇亲国戚们演奏了。莫扎特的背后站立着一位伟大的父亲,在父亲(兼启蒙老师兼保姆)孜孜不倦的指导下,莫扎特刻苦学习拉丁语、意大利语、法语,熟悉了所有的乐器合成的方法,他满脑子全部是音乐,音乐是父亲,继而又成了他生命的全部。

天才们大胆超前的擘划会产生一种过份的尖锐性,使社会的正常秩序和习惯感到不适应。像音乐一样,人类文明的进步也有自身的节律,这节律多半就体现在天才的超前与愚人的拖后这一动态的对峙之中。在愚人以嫉妒为特征的攻讦下,天才的落马和悲剧性的命运是不可避免的,在特定的背景下,天才的坠落不仅成全了嫉妒者的私愿,也是统治者的旨意。因为,黄昏的辉煌容不下黎明的灿烂。

好了,让荒原稍稍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将重点描述萨列里这个嫉妒者用了些什么手段,终于毁灭了莫扎特这个天才。

二、嫉妒的卑鄙

嫉妒的荼毒能力是相当惨烈的,它不是迅速毁灭一个人的生命,而是慢慢砍杀一个人的精神。嫉妒者最为欣赏的是,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对手是怎样从精神高昂、丰富、单纯、热烈蜕变成低迷、困惑、冷漠、痴呆、崩溃的过程;能亲自导演让一个人低下曾经骄傲的头颅,变成像狗一样乞伏在自己脚下的活的戏剧;能操纵他人的欢乐和痛苦,并能让他人的情绪随着自己手腕不断升级翻新而控制他人的喜怒哀乐;能让一个聪明的人变得越来越糊涂;能让一个果断的人变得越来越迟疑;能让一个正在走向成功的人迅速转向失败;能让无神论者变得整天神经兮兮地;能让自信变成自虐;能让本来是快乐的人生变得痛不欲生……

嫉妒者像一个饕餮的食客,为了伺候自己的贪婪,它连一个表情、一个举止、一个眼神、一句话、一篇文章、一种发型、一款服饰、一种爱好也不放过。只要让被嫉妒者不舒服,嫉妒者就心满意足。嫉妒者逼迫使人们战战兢兢地过日子,让你在细微的生活中就能体会到莫名的恐惧。

嫉妒者就像《白雪公主》里披发跣足、手拿毒苹果的那个女巫,谁美丽出众她就要毒死谁,谁不屈从她的意志谁就要倒霉。她设定游戏规则,并划出道道圆弧,谁出格谁就要品尝那甜味的毒汁,而且是让你在一种貌似温情和关怀的面具前幸福地、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嫉妒者就是撒旦,这专指那些掌握了生杀大权和拥有名望的人,他们是真正的魔鬼,因为他们仇视的对象往往是同行同业中那些威胁了他们权利、地位、声望的人,这样的人具有一般人所不具备的锐度、亮度、尺度,是天才和智慧的度量衡,是变革的旗手,是取代者,是弄潮儿,是另类,是个性张扬的明星,是多少年才出一个大师。西方嫉妒者的格言是:“上帝总是用闪电击中最大的动物,最大的建筑,最高的树木;”东方嫉妒者的谚语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堤出于岸,水必湍之。”就是说,任何独标高格的行为或成就都得冒在毒日头下被睽睽众目轮番拷问的危险。所以,现在才有这么多的人在领奖台上一定要说:成功归功于谁,归功于谁谁,归功于谁谁谁了。

萨列里就是一个撒旦级的嫉妒者。

我以为,萨列里的丑恶不仅仅是导演刻意让他晚年的容貌极其丑陋上,这只是外形的夸张,三国里的周瑜也是一个嫉妒者,但容貌光鲜,是个美男子。嫉妒者的丑恶不一定就是长相的丑恶,而是心灵的丑恶,行为的丑恶。荒原特别注意到,电影中萨列里的嫉妒心理和丑行是逐渐升级的,嫉妒的能量从生成、聚集、裂变到释放、迸发、破坏,能看到被嫉妒者的行为是怎样危害了嫉妒者的利益,如果只是一般程度的危害,撒旦大概只会感到不快;到了中等程度和重度危害,撒旦就要出手了。

尽管荒原极其不愿意再回到那部令人不安的电影情节中去,但为了把萨列里这个卑鄙小人“揪出来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一万年不得翻身”(文革语言)的崇高目标,也只得再次和这个撒旦级的嫉妒者面对面了。

嫉妒者萨列里对被嫉妒者莫扎特采取了下列丑行:

1、诅咒
莫扎特在维也纳成功举办了自己创作的歌剧演出,掌声雷动,轰动全城。
萨列里最喜欢的女歌手在莫扎特的歌剧中忘情演唱,并不时向正在指挥的莫扎特投去深情的眼神。
约瑟夫皇帝和皇亲国戚们陶醉于莫扎特音乐的表情。

目睹这一切,萨列里的心在颤抖,心在流血。面对从萨尔茨堡这个小地方来的天才音乐家,这个小个子,这个穷小子,萨列里感到了严重的不安和不快。“为什么这个地位卑贱的人能超过我?”于是,萨列里开始求助上帝的力量。每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萨列里都要虔诚地跪倒在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下,连续几个小时在心里默念:上帝啊,把莫扎特带回萨尔茨堡去吧!尽管他的音乐这么美妙,每个音符都恰到好处,不可替代,这才是上帝之声,这才是上帝想要得音乐啊。为什么不是我?上帝啊,赐给我才华和智慧吧,用一曲美妙的音乐充实我吧。

诅咒是嫉妒者对被嫉妒者常用的手段,尽管咒语不会对被嫉妒者产生直接的伤害,但对嫉妒者却是心灵的抚慰。比如中国的一些粗俗女人就经常这样诅咒自己的对手:天啊,让她掉到水里淹死吧,让她走在马路上被车撞死吧,等等等等。诅咒是对他人的一种恶意愿望,并伴随着有利于自己的祈盼。假若诅咒要达到的目标不能实现,或者被嫉妒者进一步威胁到嫉妒者的利益,那么,诅咒很快就会转变为恶意的行动。

2、羞辱
果然,诅咒并不灵验。莫扎特不但没有走,反而得寸进尺地要让约瑟夫皇帝同意他在维也纳上演自己创作的新的剧本,就是那部著名的《费加罗的婚礼》,而且还想用德语演唱。萨列里是宫廷作曲家,是皇帝最信任和宠爱的音乐大师,而高傲的莫扎特又不愿意通过萨列里向皇帝提出个人的要求。于是,迫不及待的莫扎特夫人出马了。她主动找到萨列里求情,希望萨列里能将丈夫的音乐手稿送到约瑟夫皇帝手中。

萨列里能同意吗?肯定不会。但萨列里想到了羞辱莫扎特的一种方式,他让莫扎特夫人晚上将手稿送到自己的寝室来,并且加重了语气对莫扎特夫人说:晚上来吧。担心夫人不明白其中之意,萨列里还用暧昧的眼神传递出了一个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信息。莫扎特夫人心领神会,她是一个很实际的女人,音乐对莫扎特是事业,是天使;对她来说是面包,是金币。晚上,她去了萨列里的房间,而且主动脱光了衣服,但是,萨列里大声呵斥了女人,并故意让自己的侍者看到了这一幕。立刻,放荡的女人传遍了大街小巷,莫扎特为此蒙上了羞辱。

为了谋生,莫扎特想到宫廷的富绅家庭任音乐教师。本来,约瑟夫皇帝想请莫扎特到自己侄女家中教授音乐,但萨列里却恶意诽谤莫扎特曾经调戏过一个大臣的女儿,让约瑟夫打消了念头。更恶毒的是,萨列里故意向皇帝推荐莫扎特到一个养着一大群狗的大臣家去当音乐老师。于是,我们看到这样令莫扎特尴尬的场景,伴随着钢琴的不是歌声,而是狗叫。(莫扎特的作品中有一组关于狗的嬉游曲,欢快热烈,古怪幽默,大概就是由此而作的吧)

羞辱是嫉妒者采取迫害被嫉妒者行动的第一步。羞辱打击的是被嫉妒者的信誉和脸面,让你羞于见人,畏惧在大众面前表现自己,或者让大众对你的人格产生了猜忌。

3、窥探
这是嫉妒者惯用的伎俩,但是嫉妒者窥探不是为了满足窥阴癖,而是升级报复的重要手段。这有点像盗窃分子的“踩点”,了解地形、方位、财富放在抽屉里还是塞在被褥里以后,小偷就要行动了。

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宫廷乐师、一个指挥家、一个维也纳举重轻重的人物竟然卑鄙到这种程度。萨列里收买了一个女佣,给她不菲的酬金,让她去莫扎特家自愿做家务,目的是让这个女佣把莫扎特的一切都告诉自己,然后他能够采取控制或者主动出击的行动。果然,这个女佣成了萨列里迫害莫扎特的帮凶,萨列里总是能在莫扎特最失落、最关键、最迷茫的时刻出现,萨列里能用钥匙打开莫扎特的房间偷窥音乐手稿,萨列里知道了莫扎特的经济窘况,萨列里了解了他们父子不和,萨列里知道了莫扎特的妻子不堪忍受吃不上饭的日子离家出走,都是那个女佣送的信。

再高明的人也要通过掌握情报和动向来确定自己行动的是否有把握,即使为此让他充当一个小人也不惜代价。打击被嫉妒者可以不择手段,这就是嫉妒者的行动哲学。

4、制造困境
无论你多高尚,多么富有理想,多么才华横溢,多么温文尔雅,一旦生活跌落到为了吃饭而生存的底线,你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萨列里用种种手段就把莫扎特逼到了这种地步。

当心爱的音乐创作变成了要为吃饭、要为能奏响自己的音符就行的时候,莫扎特不得不靠写作大量的市井作品而活着。他不能走进官方的音乐大厅,便只好钻进了市民的歌厅,甚至能容忍粗俗的民间艺人在舞台上放屁。莫扎特不愿放弃自己的理想,他像通过借贷继续自己的严肃创作,但可恶的萨列里总是能让莫扎特的愿望落空。不但落空,萨列里还故意让莫扎特怀着一线希望。就这样,萨列里自己不出钱,让莫扎特这里借,那里借,今天借,明天借,却总也借不到几个钱。在借钱的过程中,莫扎特受到种种冷眼、讥讽、嘲弄、怜悯,而这正是萨列里享受的精神大餐。他就是要让这个天才受苦,就是要让才华碰壁,然后,看着自己的对手一步一步走向绝境。

困境的设置是门艺术,萨列里们尤其会玩这种让人半死不活的游戏。特别要注意的是,嫉妒者一方面在处心积虑地制造困境,一方面又让自己远离困境制造者的嫌疑。这有点像古代皇帝的“驭人术”,重用你之前先撤了你;杀你之前先表彰你;要你进京之前先放逐你;亲热之前冷落你,授勋之前鞭笞你。然后,让你心甘情愿地钻他的圈套,为他感恩戴德,为他卖命!

5、伪装同情或者知音
这是嫉妒者使用的最具欺骗性的手段。

说实话,在看到萨列里用伪善的面孔、伪善的语言欺骗莫扎特的时候,我恨不能狠狠痛击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就像当年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在观看白毛女时,一位战士举枪要打黄世仁的扮演者一样。好几次,我按了暂停键,大口喝水,大口喘气,大力捶胸。屋子里充满了我情绪的火种,我随时都要爆炸了!我甚至要对片子中的莫扎特大声疾呼:萨列里,他是个骗子呀!

明明是妒火胸中燃烧,恨不能将莫扎特的作品据为己有,但却谦逊地充满敬意地对莫扎特说我佩服您,这是多么了不起的音乐!

明明是瞧不起,认为莫扎特的音乐有可能引起皇帝的不满,却蛊惑莫扎特说:我理解您作品的风格,我认为皇帝一定会喜欢。

明明是有意设置了困境的陷阱,逼得莫扎特不得不跳,却将自己装扮成一个善意的体贴者,向受困者伸出了象征友谊的橄榄枝。

明明是悲剧的制造者,却在悲剧人物倒下去的时候,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让那个行将熄灭的生命在最后一刻,对自己充满了爱意和感激。

这是什么?这不是禽兽吗?这不是阴谋吗?这不是罪行吗?
天都要脸红了!
脚下坚硬的岩石都要开裂了!
萨列里,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怎么能这样不择手段陷害愚弄我们热爱的莫扎特呀!

三、嫉妒的阴谋

我对嫉妒者萨列里极端痛恨的感情说明了三点:

一是我热爱莫扎特的音乐,天赋灵感信手拈来的宏大、快乐的音乐旋律,是上帝带给人间的礼物,毁灭和剽窃莫扎特的生命与作品就是剥夺我们的欢乐。



二是嫉妒者总是希望别人变糟,而不是自己图强。当嫉妒者一双刺客般的眼神总盯在你身上的时候,不幸就要来临了。我就不止一次中过嫉妒者用小动作和阴谋伎俩射出的毒箭,至今疮疤还在隐隐作疼。

三是莫扎特在爱情和创作欲望枯竭、在音乐不为主流社会阶层所容的时候主动放弃希望,他让自己倒下,并且是迅速地屈服,结束了自己才35岁的生命。生命在失去动力、失去社会价值观认同、失去共鸣的环境下为何如此脆弱,这是莫扎特的悲剧,也是我们大家共同的悲剧。实际上,萨列里只是影片中的一个虚构人物,但萨列里恰恰就是古老的原罪和权贵等恶势力的化身。

我承认,我在写作这篇博客时的感情实在是太浓烈了,脱缰的野马会跑向哪里?感情的闸门怎能任凭文字的洪水泛滥?将嫉妒者剥得体无完肤就能让他们从此蛰伏起来吗?再说,我自己就没有嫉妒过别人吗,比如看到比自己强的人,要威胁自己地位的人,和自己意见不一致的人,我就没有产生过不舒服的感觉么?我一边写一边为自己庆幸,我总算还能控制住不快情绪的发展,没有让它蔓延成萨列里那样的大恶。

接下来,是影片中最让我难以忍受的一个场面,我简直难以相信,世界上还有卑鄙无耻到这种程度的人,而更我让难受的是,莫扎特竟然还如此信任这个小人,听从于这个小人摆布生命的最后时刻。

面对莫扎特美轮美奂的音乐,萨列里向身边的神父这样描述自己的感受:

那延绵不绝、每个音节的流淌都让我的失败更加惨重,凝视着一个绝美的东西,却不属于自己,我恨不能立刻让莫扎特去死。

神父大惑不解地问:

WHY?

萨列里立刻变得眉飞色舞而又凶恶无比:
为什么?哈哈,参加莫扎特葬礼啊!看吧,在天主教堂里,全维也纳的人都集中在那里。那个为莫扎特特意准备的短小棺材就停在中央,然后,在寂静中,音乐在人们的耳边响起,作曲者就是他忠实地朋友,安东尼奥?萨列里。音乐多么崇高,多么深沉,多么热情呀,上帝终于给了我灵感。而棺材里的那个小矮子——莫扎特,他只能被迫倾听,无力终止。我一举成功,终于有机会嘲笑他了!

听听,萨列里的想象是多么的恶毒哇!自己无力创造,也不能容忍个别天才跃马扬鞭、纵横驰骋于创造的天宇;不甘心于自己弱者的地位,也不能通过种种手段把别人拉到自己的水平线上来;有消灭对手的渴望,又没有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勇气,怎么办?那就只有靠阴谋来剽窃了。

莫扎特临近生命终结的前几年,几乎是发疯般的写作,为了吃饭,为了维护家庭的温暖,为了保持一个音乐家应有的体面,为了兼顾到自己创作理想,莫扎特什么都写,大到歌剧、交响乐,小到协奏曲、嬉戏曲,长的几个小时,短则几分钟。你要认为莫扎特敷衍了事就大错特错了。你仔细听莫扎特的音乐,一个旋律足够自然地发展成那么丰满的织体,用料极精,一个素材的不断变化就是一个乐章,绝不像许多作曲家,一个乐章中要使用很多素材。不过,天才也是血肉之躯呀,在贫困交加和失意的状态下写出那么多优美的作品,莫扎特终于快要崩溃了,快要倒下了。

萨列里不失时机地出击了。

萨列里化妆成一个黑衣人,在一个雨夜敲开了莫扎特的门,让他做一首《安魂曲》。面对鬼魅般的影子,莫扎特感到了恐慌,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的最后一部作品就要来临了。这是天意,是上帝在逼命啊。何况,黑衣人带来了不菲的酬金,完成后,还能再给一笔,离家出走的妻子就能回来享受温馨体面的生活了。作为一个音乐家,面对不公的命运,莫扎特抵抗失败的唯一办法就是作曲。一方面,莫扎特具有惊人的创作能力,据说一个最快的抄写谱子的人每天抄写8小时,要连续干30年才能抄完莫扎特的全部作品;一方面,音乐也的确带给莫扎特爱与恨的惊叹,为他孤寂的心提供了避风港。然而,无论是爱还是对成功和荣誉的渴望,都被这个社会扼杀了,一个杰出的音乐家如果意识到了存在的空虚,离绝望就不远了。

可恶的萨列里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而且给莫扎特快要绝望的心又带来一丝希望。曾经高傲的莫扎特此时已变成可怜的莫扎特,因为寻求威望和人性尊严的创作已经变成要为经济困境寻找出路。于是,莫扎特的灵魂在创作中开始了分裂:《安魂曲》的创作既是梦想的荣耀也是吃饭的平庸,同时又是魔鬼的召唤和宿命的归途。

灵魂的折磨就是灵魂寻找不到安息的地方。

带着这种深深的恐惧,莫扎特在创作《安魂曲》时异常的痛苦,常常是大汗淋淋,而且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影片多次出现莫扎特对深夜敲门声的畏惧,而萨列里就是要折磨莫扎特,他从莫扎特的痛苦中感到了快感,他从莫扎特的癫狂中间接品尝到了创作的激动,他要用嫉妒压榨出莫扎特最后的一丝灵感,捍卫自己的尊严,为自己的荣誉服务。

当莫扎特因为过于劳累昏倒在演出现场时,是萨列里抱起了莫扎特将他送回家中。当莫扎特挣开眼睛眼睛看到萨列里时,真诚地说:你对我真好,谢谢,我的朋友中只有你一个来了。

很快,萨列里就利用了这种信任。他知道,莫扎特的生命之火已经相当微弱,但他还是略施伎俩逼迫莫扎特立刻进入了《安魂曲》的创作,他太需要它了。从这个时刻开始,《莫扎特》这部电影进入了情节的高潮,高潮过后就是结局,结局就是莫扎特的生命之火熄灭了。

下面,就是让我难受异常的那个片断,卑鄙者的丑恶完全打乱了我的思绪,我一时写不出我的愤怒和焦虑,我只能将这个片断描述出来:
气若游丝的莫扎特已经无力执笔写作,只好在床上口述,萨列里在一旁纪录。
创作章节从《安魂曲》的最后一章“罚入地狱”开始。
莫扎特:开始声部,然后低音,A调,罚入地狱后升D调,到第三小节第二拍E调。(接着,雄浑凄厉的旋律骤然响起,模拟乐队重复了这个段落)
特写:萨列里的手在纸上飞速的游走
莫扎特不时关切地问萨列里:跟得上吗?
萨列里连连点头:我尽量,我尽量。
莫扎特:管弦乐队第二巴松管和低音长号,第一巴松管次低音长号。
后边是什么?萨列里迫不及待地问。
配次中音,莫扎特答。
节奏不变么?萨列里感到迷惑。
乐器重复了声部,用小号和低音鼓,小号用D调,主音和属音,第一拍和第三拍,然后是G大调,女高音和三度女低音半C调,接着,女高音在上边……
莫扎特一边说,一边用沙哑的嗓音唱出这些配器合成的乐章,而画外音则用模拟乐队正式演奏出激荡人心的旋律。

震撼中的颤栗,完全是从心灵里自然流淌出的音符,丰富,饱满,细腻,多变中蕴含的贯穿到底的气势。萨列里终于抵挡不住了,先是抱怨莫扎特说得太快,继而用双手捂住耳朵,连连说: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

渐渐地,莫扎特喉咙里的音符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模糊了,头无力地偏向床的一边。

萨列里伸出魔爪般的手,仿佛要从莫扎特的嘴里掏出那些未完成的音符:下面是什么,接着说啊,接着说啊。

天真善良的莫扎特睁开眼睛,用最后一点力量对这位嫉妒者吐露了心声:我真傻,我原以为你是不喜欢我的作品和我的。

一般地说,嫉妒的后果是损人不利己,你想得到的,我不让你得到,即使我也得不到;但萨列里式的嫉妒是既损人又利己的,而且嫉妒就是为了消灭对手,掠夺和侵占对手的成果。只不过这种剽窃行为由于伪装伪善的手法相当高明和隐蔽,太监也就能变成了一个有生育能力也就是会创造的人了。

嫉妒者不一定是剽窃者,但剽窃者一定是嫉妒者。剽窃是嫉妒者装扮自己实力和威望的重要手段,它来自于同行同业中的上级、恩师、朋友、合作伙伴,并且是以善意、关怀、提携、指导的名堂合情合理合法地拿走。萨列里使用剽窃和消灭的手段对待莫扎特,是因为莫扎特的才华伤害了他的自尊,而当维护自尊变成生存的底线和向上爬的阶梯时,嫉妒的惨烈性就会充分暴露出来了。

这是令嫉妒者最为得意的事情,所有的光环都罩在自己的头上,而且不用耗尽毕生的心血,不用经历痛苦的过程,不需要出众的才华,不必从小就培养爱好。当被嫉妒者躺在冰冷的坟墓中或者坐在冷板凳上发呆的时候,嫉妒者却在享受荣耀带来的精神和物质的极大满足,而那个人,那个原本拥有这份才华和应该享受荣耀的人是谁?连上帝都不知道。

要不是莫扎特的夫人赶来,收走了《安魂曲》手稿,现在的这首伟大交响乐的名字下面一定写着:

作曲:安东尼奥?萨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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