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改变了李斯的人生

彭玉宇

李斯，楚国上蔡人氏。幼时家贫，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家徒四壁”，他们的亭长见李斯是个人才，就推荐他做了个小吏，主要职司是国有粮库保管员，马马虎虎跻身公务员序列，属于最基层那种。李斯在粮库里看见老鼠们吃得肥头大耳，招摇过市，显得十分安逸，故而很有感触。因为平民出身的李斯见过了太多的躲藏在阴沟、茅厕里的老鼠，它们不但吃得肮脏，而且还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由此李斯悟出一个简单道理：人生质量和宽度取决于生活环境。

这么一想恰如醍醐灌顶，李斯当即辞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基层公务员职位，拥别老婆孩子，只身投入楚国兰陵苍山学馆。

该学馆乃由战国最后一个大师荀子创办。

荀子游学到了楚国，执掌朝政的春申君黄歇本来要请荀子出任要职，但只是热心教书育人心无旁骛的荀子一再推辞，黄歇只好让他在自己的封地虚领兰陵县令，言明荀子全部精力皆放在学馆，县里的一应实务均继续由已降职的县丞原县令管理。

李斯投入荀子门下后很快就成为苍山学馆的大师兄。其时荀子门下三大弟子有李陈韩（李斯、陈嚣、韩非）。此三人崭露头角后已卓然成家，尤其是在学馆时期就代师管理学弟衣食住行及学务的李斯，处理繁杂事务周到细致，面面俱到，已初现“能臣”气象。他到秦国后成就斐然：编撰《吕氏春秋》，主持郑国渠等大型水利工程，以及在政事中独当一面辰东，官至开府丞相，成为朝廷栋梁，为秦王嬴政统一中国作出了不可替代贡献。毫无疑问，苍山学馆的学习经历，为李斯取得这些成就打下了坚实基础。

按照时下流行套路，李斯的经历基本上可以照着“心灵鸡汤”或者励志路数铺排下去。然而，真要这么想了却难逃浅薄，至少太过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李斯被逍遥快活的粮仓硕鼠改变了对生活的态度，确立了明确目标，这样说固然不错。然这不应该是全部原因。因为李斯师从荀子成为苍山学馆的大师兄，那就好比是现在的博士后毕业，而且还当过学生会主席。以他当时名气，到有关战国做个高职位大员没有任何障碍，再以他后来显露出来的本领达到位极人臣的地步也不会有问题。然而，李斯在秦国优秀少年蒙恬的建议下，毅然选择了秦国。

李斯选择秦国，当然不全是他人能随随便便说动的，尽管蒙恬的大父是秦国上将军蒙骜。不过此时蒙恬系化名求学，而且还仅仅是学馆的挂名学子，那形式就像后世佛寺中的俗家弟子，不能太当真，李斯当然不会巴望蒙恬能为自己当官起到很大作用，他是看中了秦国法治严明，政风清廉，官风清新，君臣励精图治志向远大；秦国人民民风淳朴拙直，他坚信自己在秦国一定会大有作为。

的确，如果李斯选择了奢靡成风的赵国，迂阔不已的燕国，嫉贤妒能的楚国，不思进取的韩国，外宽内忌的卫国，日暮西山的齐国……估计也就做一个封侯拜相的权臣，但充其量也就是个尸位素餐的禄蠹而已。很难达到他后来与秦王相得益彰的融洽关系，也不可能为华夏一体做出不世之功。他以客卿之身担任河渠令，统帅百万民工完成了郑国渠；当秦王嬴政要悉数驱逐六国精英之时，李斯上《谏逐客书》促使秦王旋即改变决定并向公开道歉……从后来他们君臣相处的关系中，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嬴政就不会有李斯，同样，没有李斯也就不会有秦始皇。

因而，李斯的人生经历其实不是一碗心灵鸡汤能涵盖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