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五）

吾儿：

来，今天，让为父说说你和门牙的故事。

你第一次掉牙，吓得嗷嗷哭。

我忘了是你妈还是你小姨这俩头发长的女人中的哪一个，居然为你那颗歪瓜裂枣一样的乳牙，准备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当时觉得好清奇的思路，现在想想，好有意义。人家不仅头发长，见识也长。对不起，是我肤浅了。

你的门牙，真的是让为父有一肚子的气撒不出。

你两岁多点的时候，在厨房灶台边打喷嚏，好巧不巧，直接磕到门牙上，掉了一个小角，可能是把自己吓着了，你一直卖力地嚎，好像灶台做了多对不起你的事儿。当时只是觉得无巧不成书啊，哪里想到，那只是你和门牙孽缘的开始。

没过多久，从家里往外走，电梯门刚开你就冲出去，一个左转弯，哐叽，标准的狗啃泥摔那了，可惜那不是泥，是大理石。满嘴的血，嘴唇肿得跟香肠似的。你哭得都快断气了，你妈和姥姥也心疼得直掉眼泪。紧三火四带到口腔医院，人家说牙根儿断了，但是你还太小不能拔，等长大些再说。

没过几个月，我带着你在姥姥家楼下玩，你又跑，这次是小区里凹凸不平的方砖路，看着你小腚扭歪的姿势，我就觉得要坏事儿，果然，我在后面刚起步，你就又给我表演了一次狗啃泥。这次的表现力差点意思，牙和砖接触的不是很密切，但是起来一看，已经歪了。好吧，又折腾一次，打麻药、钻眼儿、往里边塞药……你小子从头嚎到尾。医生叮嘱不要让门牙受力。从此，你开创了用虎牙配合后槽牙啃骨头的先例，为自己后来长达一年门牙空岗但丝毫不耽误啃骨头、嗑苹果打下良好的基础。

再然后，就是幼儿园大班，终于门口这俩牙走完了它们坎坷多舛的“牙生”历程。带你去拔牙，打麻药的小针头刚拿出来，你就开始嚎。打完后，继续嚎。嚎了一会儿，你好像忽然间就不好意思了，只是默默地流泪。给你拔牙的叔叔问你，是不是没那么疼了。你一边流泪一边瘪嘴说，嗯，白哭了。然后就是上家伙开拔。你又开始哭：“爸爸，我没知觉了！”儿子，你刚才打的那个叫麻药——末阿麻，一凹药！打完麻药还有痛觉，那是假药！

终于，你和门牙的故事将要迎来尾声。

门牙拔完之后的一年，爸爸看你，莫名就觉得很喜感，没事儿我就想逗你说话，逗你笑。可是，一年了，接班的那俩门牙始终没来站岗，于是又带你去看医生，人家一看，就问：“是不是用牙床啃硬东西了？磨得又厚又平。”看来，你用虎牙和后槽牙啃骨头的本领还是没练到家啊。“助萌术”，儿子，你和爸爸一样，都是头一次听说吧？牙床上切开一个口子，帮助憋在里面的小家伙钻出来。嗯，又是一刀，这次没咋嚎。可能是经验太丰富了，也可能是上了小学一年级的你确实比大班之前的你成熟有气度了。儿子，你还记得吗，临走的时候，护士姐姐说，给孩子买个冰激凌吃，帮助镇痛。你用冒着星星的眼睛看着我，一个劲儿问，真的吗？逗我的吧？因为，在那之前你吃的冰激凌总数不超过20。唉，又学到了，治牙疼的不仅有药，还可以是冰激凌。

后来，你和你的牙都很守规矩，该退居二线的都退了，有个别赖赖唧唧不愿意主动退下的，也被你暴力拆除了。剩下的，可能迫于你的淫威，也都按部就班地出来了。

如今，你和你的牙相安无事，岁月静好。

吾儿，祝你以后牙齿倍儿棒，吃嘛嘛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