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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湘西赶尸人

  自古乡村多怪事!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所有人的共识。不信你随便拽出一个村里的人,关于怪力乱神的事能给你说上一大筐。

  我们村就有这么一件事。发生在早已断了香火的山神庙。庙宇内破败不堪,屋檐上爬满青苔,即使是白天,也阴气森森的。

  这座破烂的山神庙里住着一个八九十岁的老秀才,姓陈,村里人都叫他“陈秀才”。

  陈秀才喜欢留着山羊胡,穿着民国时期的那种长马褂,有时候说话都还带着之乎者也。

  没人知道陈秀才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陈秀才的真名,只知道他姓陈,年轻时候好像有过婚配,但他逃婚了。

  山神庙就是陈秀才的家,谁也不知道陈秀才靠什么活着,好心的村民隔三差五都会给他送些吃的,不是可怜他,是尊敬!因为陈秀才在这水洼村,是有道行的!

  村长的祖上,因为在陈秀才刚入村的时候,照顾过他,他就给村长祖上勘点了风水宝地的阴宅,埋人之后可富贵三代,村里人都说是有老秀才的勘点,村长一家才发了迹。而且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又没钱请医生的,都会到陈秀才那求“神水”,喝下去包治百病,还真能好!

  所以不管陈秀才外观多邋遢,大家都还是信服他的。但唯独一件事,谁也不肯答应,那就是让自己家孩子,给他当徒子徒孙。因为当时,全国上下都盛行扫四旧,破迷信,陈秀才没被举报,已经是不容易了。

  但最终陈秀才还是找到了徒弟,那个徒弟就是我!

  我叫萧九,出生在神秘而又贫瘠的湘西大地,打从生下来,就是一个怪胎。

  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模样呆滞,就像一个傻子,不哭也不闹。

  满月那天,我爹抓了两只下蛋的花母鸡,到几十里外的镇上买回两瓶好酒,腰间挂着酒,用背篓背着我,径直去了村东头的山神庙。

  庙门开了,我爹背着我就跪下了,把两瓶好酒递了上去,请陈秀才帮我把把脉。

  说是好酒,其实也就是二十多块钱一瓶的白酒,但是那个年代,相对于我们这块贫穷的山区来说,二十多块钱是很多人户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所以两瓶白酒的价值在当时是非常高的。

  陈秀才嗜酒,每日三餐都离不开酒,村民们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请陈秀才帮忙,都免不了送上两瓶好酒。

  陈秀才听闻我的症状,挽起长袖,用他那干枯如树皮的手掌,替我把了把脉,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活死人,缺一魂,此命由天不由人!”

  我爹当时就慌了,对着陈秀才扑通扑通磕头,求他想个法子救救我。我是萧家唯一的血脉,我娘好不容易才怀上我,可不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呀!

  陈秀才将我爹扶起来,问了我的生辰八字,突然面露惊讶之色,背着手在破败的院子里踱来踱去,然后停下脚步,仰天长叹:“罢了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儿这条命我可以救,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我爹一门心思想要救我,别说一个要求,就是一百个要求,他也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陈秀才提出的要求很奇怪,让我十八岁成年之后去找他。

  我爹也觉得奇怪,试探着向陈秀才询问,陈秀才大手一挥,相当霸气:“做我徒弟!跟着我混!”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否则他活不过十八岁!”

  陈秀才守着一座破庙,跟他混能混出啥名堂,但是我爹为了陈秀才能出手救我,所以当时也就一口应承了陈秀才的要求,他并不知道十八年后会发生什么,他当时心里还打了个小九九,陈秀才都八九十岁了,还能不能再活十八年呢?

  陈秀才将我的生辰八字记在一张黄纸上面,然后让我爹回去准备一副小棺材,棺材只需巴掌大小即可,七天之后再来山神庙找他。

  我爹拜谢离去,回家就请村里最好的木匠,打造了一口精致的小棺材,刚好能够托在掌心里面。

  七天过后,我爹再次背着我,迫不及待地赶到山神庙。

  陈秀才从兜里掏出一个泥人,那泥人捏得很难看,陈秀才叮嘱我爹,把这个泥人放入小棺材里面,然后找个妥善的地方把棺材埋了。这个泥人就是我,我就是这个泥人,泥人千万不能坏了,一定要埋得妥当。

  葬好泥人之后,再将那张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符纸用火烧了,纸灰融在水里,灌入我的嘴巴,最后在我的后脑勺轻轻一拍,我就能发出声音了。

  我爹按照陈秀才的嘱咐,一一照做,把那泥人葬在我家后院,以便能够日日守护。

  待那碗符水灌入我的口中,我爹抬手在我的后脑勺轻轻一拍,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冲上九天云霄,我终于发声了!

  我爹抱着我喜极而泣,提上一篮子鸡蛋,再次登门拜谢陈秀才,同时让陈秀才帮我取个名字。

  陈秀才在青石板上磨着长长的指甲,头也不抬,淡淡道:“就叫萧九吧!”

  我爹跪谢离开,看着我爹离去的背影,陈秀才的声音随风幽幽传来:“记住,十八年后,让萧九带上棺材来找我……”

  这十八年来,我都和正常人无异,能吃能喝,能跑能跳,身体长得还有些壮实。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我左手掌心里的那条生命线,竟然是黑色的。

  我知道陈秀才是我的救命恩人,逢年过节,我都会提上两瓶酒,放在山神庙门口。

  我很少见到陈秀才,即使是在一个村里,有时候一年半载才能看见他的身影,但是只要看见山神庙门口摆放的空酒瓶,我就知道,陈秀才还活着。

  十八年过去,陈秀才已经一百多岁了,依然活得很健朗。

  高考落榜,我回到水洼村,默默过完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爹跟我说过,他跟陈秀才有个约定,让我十八岁以后去找陈秀才,做他的徒弟。

  但是,我没有去。

  生日的第二天,我背着爹娘,揣着仅有的两三百块钱,悄悄离开了水洼村。

  我热爱这片神秘的湘西大地,可是这片土地太穷了,我不能在这里耗上一辈子,我要出去打工,我要出去挣钱,家里的老房子都在漏雨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挣钱回来给爹娘重新修幢房子。

  水洼村在大山里面,因地理环境形似水洼而得名,我要先赶去镇上,然后乘面的去县城,县城还得转车去市里,市里才能赶上火车。

  我已经铁了心外出打工,我一身力气,就算去工地上搬砖,也比留在水洼村混吃等死的强。

  二十里的山路,以前走起来并不费劲,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提不上劲,走不了几里就要停下来歇会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并且我惊讶地发现,左手掌心的那条黑色生命线,正在迅速缩短。

  我心中一凛,想起我爹的叮嘱,十八岁那年,如果不带上泥人去找陈秀才,我就会死!

  我真的会死吗?

  不!我活得好端端的,我不会死的!

  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强撑精神,当我赶到镇上的时候,我已经感觉虚弱无力,整个世界天旋地转,直挺挺就倒在了镇口。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破烂的庙宇里面,光线昏暗,四周点着几盏油灯,显得诡秘森森。

  爹和娘各站一边,握着我的手掌,惊喜地叫喊:“醒了!九儿醒了!”

  然后,一张如同树皮般枯槁的面容映入我的眼帘,我认出来了,这个鹤发鸡皮的老头,正是陈秀才,我现在应该是躺在村东的山神庙里面。

  爹的口吻带着一丝呵斥:“九儿,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十八岁过后要来山神庙,你为什么要跑?你会死的,你知道吗?”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声音虚弱:“我想出去打工,给家里修幢新房!”

  娘抚摸着我的脸颊,低声抽泣着:“傻孩子,只要你能平安,我和你爹就算住山洞都没有关系!”

“十八年前,我用泥人给你续魂,十八年后,泥人已经失效,你看看左手心里的生命线,是不是快要消失了?”陈秀才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那口小棺材,令人惊诧的是,棺材里的泥人竟然变成一滩黑水,哗啦啦流了出来。

  我颤巍巍地举起左手,但见掌心里的那条黑色生命线,已经若有若无,仿佛快要消失了。

  爹和娘扑通就跟陈秀才跪下了,抓着陈秀才的长马褂,恳求陈秀才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

  陈秀才闭上眼睛,思忖半晌,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活葬!”

  【02

  活葬?!

  不仅是爹娘,就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我都被活葬了,还能活下去吗?

  陈秀才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说他外出置办一些东西,七天之后回来。在这七天里面,让爹娘务必守护好“七星续命灯”,不能让续命灯熄灭,否则我的魂就会被地府阴差带走。

  陈秀才所说的“七星续命灯”,就是放置在四周的七盏油灯。七个灯盏看上去平淡无奇,黄铜做的,年代久远,表面已经脱了铜漆,灯盏里面盛着煤油,燃烧着黄豆大小的火苗。

  我这才发现,七个灯盏并不是随意摆放的,一盏放我头顶,两盏放我左右肩头,两盏放我左右双手,还有两盏,放在两只脚下。

  陈秀才交代完毕之后就离开了,剩下爹和娘在庙里守护着我。

  我感到极度的困乏,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七天以来,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途醒过几次,但很快又昏睡过去,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快不行了。

  到了第七天的晚上,陈秀才回来了,带回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

  很难想象,他一个百多岁的老叟,是怎样把这口沉重的棺材背回来的?

  陈秀才取了一颗泥丸,塞进我的嘴里,又苦又涩,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泥丸入口便融化了,我也醒了,而且意识很清楚。

  我看见了陈秀才,看见了爹和娘,短短七天时间,他们已经心力交瘁,两鬓爬上银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陈秀才让我爹搭把手,把我小心翼翼放入棺材里面,棺材里面冷冰冰的,让我感到非常的恐惧。

  然后,陈秀才将七星续命灯,按照之前摆放的位置,摆放在棺材里面。

“葬在你家后院吧!”陈秀才对我爹说。

  我爹说:“行,我马上去找两个兄弟来帮忙抬棺!”

  陈秀才摆摆手,说了句不用,从怀里摸出四张黄纸,用剪刀咔嚓咔嚓剪了几下,把四张黄纸剪成人形。

  后来的事情我就看不见了,陈秀才缓缓合上棺盖,只留下一丝可以让我透气的缝隙,然后我听见他喊了一声起,沉重的棺材仿佛被人抬着,平平稳稳走出山神庙。

  回到我家后院,棺材缓缓被放入坑里,我的心也紧紧拎了起来,棺材里的七星续命灯还亮着,总算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陈秀才又让我爹杀了一只大红公鸡,然后手指蘸着鸡血,在棺材表面画出一些奇怪的图案,最后把死鸡塞进棺材,对我说:“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

  黄土扑簌簌落在棺材上面,插了一根空心竹管,穿过棺材的缝隙,给我留下透气孔。

  封土之后,我被彻底埋在了地下。

  四周静得可怕,我躺在棺材里面,一颗心突突突跳个不停。

  很快,七星续命灯也相继熄灭,整个人顿时陷入冰冷的黑暗当中。

  我怀抱着那只死鸡,昏昏沉沉,疲倦地闭上眼睛。

  我,能活过今夜吗?

  咯咯咯!

  公鸡的打鸣声划破宁静的小山村。

  棺材盖咔咔咔移开,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穿过棺盖的缝隙,落在我的脸上。

  我深吸一口气,猛然睁开眼睛。

  眯着眼睛,沐浴着徐徐晨曦,我的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我竟然还活着?!”

“还活着!九伢子还活着!”我爹那张苍老的面容出现在棺材边上,他指着棺材里面,兴奋地叫喊。

  棺盖推开,我从棺材里爬出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充满力气,死而复活,重获新生。

  看着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我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活着的感觉真好。

  爹一把拉过我,来到陈秀才面前:“快给秀才爷跪下!”

  经过昨夜的起死回生,陈秀才的本事我是打从心底佩服,爹的话音刚落,我双手抱拳作揖,对着陈秀才就跪了下去,一边说着感谢秀才爷,一边对陈秀才磕了三个响头。

  陈秀才手指着那口棺材:“把那口棺材重新埋回地下,午夜十二点,来山神庙找我!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

  陈秀才这话是对我说的,我不知道陈秀才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他混,也不知道跟他能够混出什么名堂,不过陈秀才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况且,经过昨天的事情以后,我也不敢再擅作主张,我要是再悄悄外出,估计得死在路上。

  陈秀才跟我们打了声招呼,说累了一宿,先回山神庙休息,爹娘留他吃早饭他也不吃。

  送走陈秀才,我们回到后院,按照陈秀才的叮嘱,把那口棺材重新埋回地下。

  看着地上冒起的那撮新泥,我这算是跟以前的自己道别吗?

  整整一天我都神采奕奕,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一顿要吃三大碗白米饭,看见我重新活了过来,爹娘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一家人对那陈秀才赞不绝口。

  临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按照约定,我得去山神庙拜见陈秀才。

  爹让我提了两瓶酒,一只肥肥的老母鸡,还在我兜里塞了个红包,让我交给陈秀才,以表谢意。

  在我们湘西这边,无论是红白喜事儿,还是乡里乡亲帮个忙,都讲究包个红包,表示感谢,算是一种习俗。红包的金额可大可小,看主人家的心意。遇到大事儿,主人家发个上百块也有。一般小事情,或者主人家不太富裕的,也就十几二十块两包烟钱,收红包的人也不会嫌弃,主要是为了讨个喜。

  黑夜里,我敲响了山神庙的大门。

  庙里传来陈秀才的声音:“推门进来便是,别把我的门敲烂了!”

  看见我拎了两瓶酒,陈秀才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把红包递给他,他也没有推辞,大喇喇接过,揣在衣兜里,然后指使我去生火。

  等到我把火生起来,陈秀才已经杀了那只老母鸡,用树枝串着鸡,架在火上翻烤。

  陈秀才的酒量深不见底,两瓶酒他喝了一大半,我喝了约莫半斤左右,说话都已经有些大舌头了。

  陈秀才舔了舔油光闪亮的手指,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子,跟着陈爷,以后保管你喝香吃辣,盖幢新房子不在话下!”

“真的假的?”听陈秀才这么一说,我的眼睛也不由得亮了起来。

  陈秀才捋了捋胡子,打着酒嗝说:“咋的?不相信我?”

“信!肯定信!以后我萧九,就跟着师父混了!”我忙不迭地点头,陈秀才虽然喝了点酒,但是听他的口吻不像是在吹牛。

  陈秀才具体在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有些道行,村里人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看看,给他封几个红包什么的,但是那点喜钱是决计不够秀才爷生活的。

  我忍不住问陈秀才,这些年到底在做啥,听他的口气貌似发财挺容易似的。

  陈秀才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我先打个盹,鸡鸣的时候再叫我!”

  说完这话,陈秀才也真是洒脱,就地横躺,很快就扯起了呼噜。

  我也挨着火堆,迷迷糊糊打起瞌睡,鸡鸣时分,我叫醒陈秀才,陈秀才伸了个懒腰,起身走进庙宇里面,出来的时候拎着一个破旧但却干净的军用背包,换上一双崭新的黑布鞋:“走吧!”

“去哪里?”我爬起来,屁颠屁颠跟在陈秀才身后。

  陈秀才露出诡秘的笑容:“娶媳妇!”

  【03

  娶媳妇?!

  我张了张嘴巴,看着陈秀才削瘦的背影,不是吧?这陈秀才都一百多岁了,居然还娶媳妇?这老爷子精力旺盛呀!

  一路上,陈秀才走得很快,别看他瘦骨嶙峋的样子,身体却健朗得很,我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跟到村西头才停下,我的额上挂满汗水,气也有些喘,但陈秀才却是面不改色。

“就是这里了!”陈秀才指着前面的一座农家院子。

  这是一户典型的湘西农家小院,门前用竹篱笆围了一个小院,三座吊脚楼呈品字形伫立在院子中央。这种吊脚楼都是就地取材,用山上的毛竹搭建而成的,年代久远,面前的吊脚楼显得有些破败,甚至最左边那座吊脚楼,半边屋顶都没了。

  虽然说那个年代的湘西还是相当贫穷,但村里大多数人还是住进了砖瓦房,最次的也住进了木头搭建的木瓦房,像这样古老的吊脚楼,在村里已经很少见了,这户人家一看就特别困难。

  这户人家我认识,姓王,具体名字不知道,村里人都叫他王老瘪,已经有五六十岁了。

  王老瘪年轻时候在外面打工,三十好几才存钱讨了个媳妇。年近四十,总算得了个儿子,可是他命不好,生下的儿子竟然是个傻子,这对本就贫困的老王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所以当村里人陆陆续续住进砖瓦房的时候,老王一家还住在十多年前搭建的吊脚楼里面,生活窘况一点都没有改变。

  我不解地望着陈秀才:“你到王老瘪家娶啥媳妇?”

  陈秀才翻了翻白眼,抬手敲在我的脑袋上:“你是不是傻?我娶什么媳妇?我是帮你娶媳妇!”

  什么?!

  我一听这话顿时跳起老高,一脸惊奇的看着陈秀才,开什么玩笑,给我娶媳妇?我都还没有对象呢!

  陈秀才拍了拍我的肩膀:“师父给你物色了一个媳妇,很不错的!”

  我连连摇头:“师父,这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我可不答应!”

  陈秀才笑了笑,直接推开院门走进去。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跟了进去,前脚刚迈进院子,后脚冷不丁一声咋呼,慌忙退到院门口。

  院子中央赫然放置着一口黑漆棺材,看成色还是新的,上面的黑漆都还没有完全凝固。

  黑色的大棺材孤零零地躺在院子里,散发着一股子阴气。

  陈秀才冲我招招手,指着棺材对我说:“喏,怕什么,快来见见你的媳妇!”

  一听这话,我的头皮顿时就炸了,媳妇在棺材里面?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要让我跟一个死人结婚吗?

“师父,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的脸色都变了,声音颤抖的厉害。

  陈秀才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前晚将你活葬,只是暂时保住你的小命,举起左手,看看掌心的生命线!”

  我举起左手,眼睛顿时就直了,以前我的生命线是黑色的,可是……可是今天,我左手掌心的生命线竟然……不见了!

  森冷的寒意传遍全身,我呆呆站在原地,没有了生命线,是不是意味着我要死了?

  陈秀才面色肃穆:“九伢子,要想活下去,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借尸续命!”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师父,你让我……让我跟棺材里的女尸结婚,就是为了给我借尸续命?”

  陈秀才点点头:“没错!也是你运气好,我看过女尸的生辰八字,正好跟你匹配!只要你跟她结了冥婚,就能借尸续命!”

“那……棺材里的女尸是谁呢?”我看着黑漆漆的棺材,心里有些发怵。

“老王家的儿媳妇!”陈秀才说。

  我微微一惊,老王家的儿媳妇?我跟别人家的媳妇结冥婚,这恐怕有点不太合适吧?

  陈秀才大概是看出了我的顾虑,摆摆手说:“放心吧,一切我都跟老王谈妥了!”

  听见敲门声,王老鳖和他媳妇迎了出来,不一会儿,王家的傻儿子也跟着走了出来。

  王老鳖的傻儿子也有二三十岁了,模样倒也不丑,怯生生地跟在王老鳖身后,牵着他娘的衣袖子,像是很怕见到陌生人。

  王老鳖两口子毕恭毕敬把陈秀才迎进里屋,邀请我们坐下,让他媳妇给我们泡了两杯茶。

  环顾四周,王家确实很穷,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更别说现代化的家用电器。

  我打量了一下王老鳖,满脸皱纹,皮肤黑黝黝的,没什么特别之处,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佝偻着背,显得很苍老。

  王老鳖在衣兜里鼓捣片刻,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红包,双手恭恭敬敬递到陈秀才面前,带着恳求的口吻说:“秀才爷,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陈秀才也没有推辞,接过红包揣在兜里,喝了两口茶,说了句“放心,这事一定办得妥当!”

  在屋子里寒暄了一会儿,陈秀才带着我走到院子里面。

  陈秀才围着那口黑漆棺材走了一圈,然后把手伸进军用背包里面,变戏法似的从背包里相继掏出一捆白色蜡烛,一沓黄纸,还有一小口袋装着的鸡血,以及一个白色的“囍”字。

  陈秀才打开口袋,手指蘸着鸡血,在棺盖上面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符号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棺盖表面,看上去就像一个诡异的图腾。

  整个过程,陈秀才的表情都非常严肃。

  然后,陈秀才围着棺材点上一圈蜡烛,把那张白色的大“囍”字往棺材上一贴,对我喊道:“进去!”

  我咬了咬嘴唇,颤巍巍地伸手推开半截棺材盖,紧绷着脸不敢往里看。

  陈秀才说:“九伢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高兴一点?”

  去你妹的大喜日子,这怎么高兴的起来,我他妈都快哭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似笑非哭的难看笑容,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哆哆嗦嗦爬进棺材里面。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躺进棺材了,但是这一次比第一次恐怖十倍不止,因为我的身旁躺着一具女尸,跟一具尸体同床共枕,我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结冥婚这种事情在湘西屡见不鲜,但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也会结冥婚!

“好好躺一会儿,回头我叫你!入洞房喽!!”陈秀才抬手往空中抛洒一沓黄纸,黄纸纷扬落下,棺材盖缓缓合上。

  棺材里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我也看不见女尸的模样。女尸的身上并不臭,应该是放了香袋之类的东西,散发着淡淡幽香,这让我不会感觉那么难受。

  棺材里的空间并不宽敞,我紧挨着女尸,连手指都不敢动弹一下,心中一直默念着“阿弥陀佛!”,现在我只希望时间能够快快过去。

  当棺盖再次打开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日落黄昏之时。

  陈秀才冲我勾了勾手指,告诉我可以出来了。

“这样就行了吗?”我有些将信将疑。

  陈秀才示意我看看手掌心,我举起手掌看了看,惊奇地发现,原本消失的生命线竟然又回来了,虽然很短很浅。

“不用担心,过些日子生命线会慢慢长回去的!”陈秀才说。

  我大喜过望,对着陈秀才就要磕头,陈秀才拦住我,让我对着棺材磕头:“你应该谢谢你的媳妇!”

  我虔诚地跪在棺材前面,对着棺材拜了三拜,很不自然地说了句:“谢谢媳妇!”

“好啦,我先进屋休息片刻,你留在这里!”陈秀才把剩下的蜡烛和黄纸递到我手里,叮嘱我说:“每半个时辰,烧七七四十九张黄纸!蜡烛要烧完的时候,立马点上新的!”

“师父,咱们到底是干啥业务的,帮人送葬的啊?”我迟疑着接过黄纸,心里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没想到跟着陈秀才讨生活,却是要跟死人打交道,这活儿好像有些晦气啊!

  陈秀才仿佛一眼看穿我的心思:“怎么?你觉得这活儿晦气?”

  我没有说话,陈秀才背负起双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干的这行,不是送葬,而是……点天灯!”

  【04

  点天灯?!

  我大吃一惊,作为土生土长的湘西本地人,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点天灯。

  点天灯是本地的一种叫法,其实就是大家熟知的“赶尸!”

  不过,怪我才疏学浅,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把赶尸称作“点天灯!”

  湘西有三邪,赶尸,草鬼,以及落花洞女,其中又以湘西赶尸最为出名。

  清朝就广为流传湘西“赶尸匠”的传闻,即赶尸匠利用秘术,将客死异乡的人的尸体带回家乡,让他们入土为安。

  但是我在湘西生长近二十年,从未见过赶尸,据说死尸不能见光,赶尸匠都是夜里赶路,而且专挑杳无人烟的荒野山径,所以一般人几乎都没见过赶尸。

  我惊讶地看着陈秀才,原来这么多年,陈秀才竟然一直从事赶尸这门营生。

  万万没有想到,陈秀才这副文绉绉的老古董模样,居然会是传说中的赶尸匠,感觉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见我不做声,陈秀才笑了笑:“怎么?害怕啦?”

  顿了顿,陈秀才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小子,你可不要小看了赶尸这门行当,里面的学问多得去了!真正的赶尸有着一套严格而繁复的规矩,绝不会像电视里演得那样!沉下心来,好好干,以后必定大有作为!”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面上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陈秀才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又是我的师父,如果我直接甩手不干,那就有些不近人情。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安慰我,陈秀才拆开之前王老瘪递上的红包,红包里有一百二十块钱,一张一百的,两张十块的,那时候还没有发行面值二十的人民币。

  陈秀才把两张十块钱钞票塞到我手里:“小子,这是你第一次跟我出来,这二十块先拿着,完事之后还会有奖励!今天你的活很简单,就是守着这口棺材烧纸,一直烧到子时!”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钱都攥在掌心里了,我更不好说什么。况且陈秀才给我干的这活也不累,一天就能挣二十块,那时候在工厂里上班都拿不了这么高的工资呢!

  我有些艳羡地看着陈秀才手里的百元大钞,心想赶尸这门行当还真是来钱。

  陈秀才把那一百块揣进兜里,冲我微微一笑:“你该不会认为这笔业务只有一百二十块吧?这只是订金!等到把棺中人送回故土,还能收一笔尾款!”

  然后,陈秀才伸出三根手指,压低声音道:“尾款还有三百块!小子你好好干啊,还能给你发奖金呢!”

  我看了一眼棺材,又回头往吊脚楼里看了一眼,王老瘪的那个傻儿子,坐在门口,冲着我们呵呵傻笑,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他连“媳妇”是什么都不知道。

  正常来讲,不可能有女人下嫁给这个傻子,所以我猜测棺材里的女人,极有可能是王老瘪花钱买回来的儿媳妇,为的就是给他王家传宗接代。

  湘西大地很穷,很多女人都不愿意嫁到这里,再加上重男轻女的腐朽观念,造成这里男女比例失调,很多男人讨不到媳妇。针对当地的这种情况,一些人贩子动起了心思,他们把外面的妇女拐卖到湘西,卖给当地的那些光棍,以此来谋取暴利。

  除了从外面拐来的妇女,有时候本地人都会贱卖自己的女儿,只要给他们一笔彩礼钱,他们就会把女儿像商品一样的卖给你,甚至有人专门生女儿来贩卖。

  我自小生长在湘西大地,本地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少,对于这种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为这个女人的悲惨遭遇感到一丝难过。

  我蹲在棺材前面,开始烧纸。虽然我跟这个女人素不相识,但我跟她毕竟有过“夫妻之情”,所以我还是衷心的希望,她的在天之灵能够得到安息。

“棺材里的女人名叫方翠翠,今年刚满十七岁,是王老瘪从隔壁牛家村买回来的,本想给他傻儿子配个婚,好让王家有个后。结果方翠翠却突然病死了,你也知道,我们这里讲究落叶归根,人死之后,不管多远,都要魂归故土。所以呀,王老瘪这才找到我,想让我帮忙把方翠翠的尸体送回牛家村安葬!”陈秀才说。

  我把烧着的黄纸放在地上,疑惑地问:“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什么病来得这样急?”

  陈秀才捋了捋胡子:“谁知道呢,我们又不是医生,我们只是赶尸匠!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方翠翠的尸体平平安安送回牛家村,其他事情不用多管,专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我点点头,继续烧纸。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晚上。

  山里的夜晚有些凉,陈秀才从里屋走出来,递给我一壶白酒:“喝点,暖暖身子!”

  我拧开酒壶,咕咚咚灌了一大口,辛辣的白酒一下肚,身体立马感觉暖和了许多。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子时了,这是一天当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你小子盯着点,千万别出什么茬子,我进去打个盹,子时一到,还得起来干活呢!”说到这里,陈秀才打了个呵欠,晃晃悠悠走进偏房里休息去了。

  我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白酒,心里暗自嘀咕,师父他老人家也太小题大做了,不就烧个纸吗,还能出什么乱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困意也涌了上来,不停地打着呵欠。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平地里突然刮起一股阴风,那风来得好生奇怪,一下子就把我给冻醒了。

  我瞅了一眼面前的蜡烛,刚才这股阴风,险些把烛火吹灭了。

  陈秀才可是专门叮嘱过,不能让蜡烛熄灭的,所以我赶紧伸手挡着风,过了一会儿,两簇烛火又摇曳着缓缓燃烧起来。

  我舔了舔嘴唇,正准备松口气,忽然发现那烛火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烛火怎么变成了……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

  院子里一片死寂,两簇幽蓝色的火焰在我的瞳孔里跳跃,我的冷汗唰地滚落下来。

  就在我暗自惊诧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我蓦然抬头,惊惧地发现,奇怪的声响竟是从棺材里面传出来的!

  我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黑色大棺材,一颗心悬到嗓子眼,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此刻,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棺盖表面用鸡血画出的那个图案,竟然迅速消散,原本已经凝固的血迹再次融化,变成一颗颗的血珠子,沿着棺盖边缘滚落,而后统统被吸入棺材里面。

  紧接着,面前的棺材竟然微微颤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05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响,我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棺盖竟然翻滚着落在地上,一股阴风呼啸而出,棺材前面的两根蜡烛倏然熄灭。

  我的心陡然一沉,不好!出事了!

  不等我回过神来,棺材里的那具女尸,竟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是的,尸体坐了起来!

  妈妈呀,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这他娘的是碰上诈尸了呀!

  女尸的脸上罩着红头盖,看不清楚面容,长长的头发在夜风中胡乱飞散,她的身上竟然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

  黑夜里,那件红色嫁衣显得格外夺目!

  女尸笔直地坐在棺材里,一动也不动,而我更是吓得四肢发软,瘫软在地上不能动弹,甚至都忘记张嘴呼救。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冲到棺材边上。

  我定睛一看,立马就像看见救命恩人一样,失声大叫:“师父!”

  只见陈秀才右手自后腰抽出一根乌黑的鞭子,不由分说,对着那具女尸噼里啪啦连抽十数下。说来也怪,一阵鞭笞之后,那具女尸竟然重新躺回棺材里面。

  陈秀才收起鞭子,犹如雕像般定在棺材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棺材里的女尸,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那张苍老的脸变得就像浸水的抹布,仿佛能够拧出水来。

  我失魂落魄来到陈秀才身旁,声音都在发颤:“师父……师父……”

  我萧九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生平头一次碰上这种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秀才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棺材里面。

  我探头往里看去,但见方翠翠的红头盖已经掉落下来,显现出苍白的面容,她平躺在棺材底部,一双眼睛浑圆大睁,虽然已死去多时,但那眼神中仿佛饱含着深深的怨毒,令人不敢直视。

  我打了个哆嗦,赶紧收回目光,嗫嚅道:“这……这是死不瞑目呀!”

  陈秀才猛地一拍棺材,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犀利:“亡者睁眼,死不瞑目,看来这方翠翠的死因并不是病亡这么简单,这其中大有蹊跷!”

  我小心翼翼地问:“师父,这事儿咱……还管不管了?”

  其实从我内心深处来说,我是想撒手不管的,我跟着陈秀才只是讨生活而已,可不想惹火烧身,更不想招惹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是我既然认了陈秀才这个师父,我也只能听从他的决定。

“管!怎么不管?起尸,仅仅是个开始!如果我放手不管,水洼村只怕会有血光之灾!”说到这里,陈秀才一把拉上我:“九伢子,走,去找王老瘪!看来那老小子没跟我说实话呀!”

  刚刚走到吊脚楼下面,就看见王老瘪慌慌张张跑出来:“秀才爷,不好啦!我家老婆子不见啦!”

  看见这王老瘪,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揪住王老瘪的衣领,怒骂道:“王老瘪,你个混蛋!我且问你,棺材里的那具女尸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王老瘪的那个傻儿子,竟然从灶房里抄起一根擀面杖,嗷嗷怪叫着冲了出来,不停地挥舞着擀面杖,对我们叫骂:“坏人……滚开……坏人……”

“九伢子,放开他!”陈秀才扬了扬下巴,示意我松手。

  我悻悻地松开手,陈秀才瞪了王老瘪一眼:“这笔账,回头再跟你算清楚!”

“你家老婆子是怎么不见的?”陈秀才向王老瘪询问。

“我家老婆子本来是去茅房的,结果不知怎么的,茅房里传来砰的一声响,我觉着不太对劲,赶紧冲出来,就发现……就发现老婆子不见了……”王老瘪苦着脸,满脸皱纹拧在一处。

  陈秀才沉着脸,带着我来到茅房外面,低声问我:“九伢子,看见什么了吗?”

  我低头找了一圈,摇摇头,什么都没有看见。

  陈秀才从破旧的包里掏出一小袋糯米,随手一撒,白色的糯米粒哗啦啦洒落在地上。

  陈秀才又问我:“现在呢?”

  我一下子睁大眼睛,只见在铺洒着糯米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串清晰可见的脚印,脚印显得小巧,看上去像是女人的三寸金莲。

  我惊诧地张了张嘴巴:“这是……这是……”

“走这边!”陈秀才伸手拉着我,飞快地往院子外面跑去。

  百岁高龄的陈秀才,竟然还能奔跑,而且健步如飞,我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一路跑来都觉吃力,真不知道陈秀才这副身子骨是怎样锤炼出来的。

  路上的时候,陈秀才停顿过一次,撒了一把糯米,然后辨明了脚印的方向,继续追赶。

  等到陈秀才完全停下脚步的时候,我蓦然发现,我们竟然穿过村子,回到了山神庙前面。

  我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但是陈秀才却连喘都不喘一下,腰板就像标枪一样笔直。

“师父,我们……我们怎么跑回来啦?”我擦着额上的汗水问。

  陈秀才没有说话,而是侧身挪动一步,前方的景象一下子映入我的眼帘。

  我只看了一眼,脑袋嗡一声就炸了,头皮阵阵发紧,腿肚子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山神庙门口的台阶上,跪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花布衣服的老婆子。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失踪的王家老婆子!

  老婆子低垂着脑袋,两鬓斑白的银丝在夜风中飞扬,她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风化的雕塑。

  这大晚上的,她穿着一身花布衣服,跪在山神庙门口干嘛?

  眼前的景象有些诡异,我跟在陈秀才身后,小心翼翼走到山神庙门口。

  一阵阴风卷着旋儿从面前吹过,扬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我们这才看得清楚,老婆子的面前流淌着一大片殷红刺目的血迹,一把生锈的剪刀浸泡在血水里面。老婆子双眼外凸,浑圆的眼球仿佛要撑破眼眶,腮帮子鼓胀胀的,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触目惊心的血迹令我不敢上前,陈秀才伸手探了探老婆子的鼻息,然后轻轻捏住她的脸颊,老婆子嘴巴微张,从嘴里稀里哗啦喷出一团血碎沫子,竟然是烂成肉酱的舌头!

  我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景象,顿感一阵烦恶,胃液翻腾,捂着嘴巴退后两步,哇哇吐着酸水。

  好不容易我才缓过气来,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陈秀才沉默半晌,然后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师父……哎……师父……”我忙不迭跟在陈秀才屁股后面,都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陈秀才走得飞快,很快就来到王家,脾气上来,抬脚踹开院外的篱笆门。

  院子里面,王老瘪正跪在棺材前面烧纸,一边烧纸一边叩拜,嘴里还在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那个傻儿子抱着擀面杖站在旁边,就像贴身保镖一样。

  王老瘪听见声响,手中的黄纸洒落在地上,慌忙抬起脑袋。

“秀才爷,找到我家老婆子了吗?”王老瘪面露焦灼之色,他好不容易才讨了个老婆,对他老婆的感情还是挺深的。

“找着了!”陈秀才冷冰冰地回答。

“她在哪里?”王老瘪欣喜地问。

  陈秀才紧盯着王老瘪的双眼,吐出两个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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