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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昭明
01
林小语曾对我说，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两个狠毒的人，她甚至诅咒过他们不得好死。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那两个狠毒的人，在她出生不到一个月就把她送走了，自己生的孩子，送给了别人叫爹，是的，那两个人，就是林小语的亲生父母。
我跟林小语是高中同学，高中三年，我们做了两年的同桌。
我是高二的时候才知道林小语是领养的。
那是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林小语缺了一节地理课，我跑到宿舍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双手抱腿坐在床上哭泣。
我喊她的时候，她猛的抬起头，满脸涕泪的对我吼：“凭什么，凭什么小时候不要我，现在我长大了，又想管我，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啊！他们怎么不去死！”
我吓的愣住了，我从来没有看见林小语这么。。。狼狈的样子，红肿的双眼上面沾着几缕头发，跟她平常青春靓丽的脸庞差别太大。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拿纸巾给她轻轻擦了下泪眼，然后自己坐在我的床边，没有出声。
那个下午我也没有去上课，我用一下午的时间，体验了林小语的人生。
02
林小语在出生不到一个月，就被亲生父母送人了，送的那户人家开始没有孩子，但是三年后，居然又奇迹般的生出了一个小弟弟，养父母自然是高兴，这下儿女双全。
但是爷爷奶奶不乐意了。
不想让自己亲孙子的宠爱被分走，要死要活的要把林小语送走。
又找来亲朋好友相劝，养父母正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禁不住劝说，到底是把林小语送走了。
林小语那时候已经3岁了，走的那天，她的养母抱着她哭了，她也哭了，哭着叫着妈妈，养母给她眼泪擦干，养父就把她送走了，送给了现在的养父母。
林小语记得坐了好久的汽车才到，新养父母四十多岁了，无儿无女。
养父转身要走的时候，林小语抱着养父的腿哭着喊“爸爸抱”，养父脸上也有泪水，抱起林小语给她擦眼泪，林小语就笑了。
等林小语睡醒的时候，养父已经走了。
好几天之后，林小语知道，养父母不要她了。
03
新养父母不如之前的养父母待她好，只是供她吃穿，她不敢撒娇，不敢哭闹，出奇的懂事。
新养父母家里不富裕，所以从来不给她买零食玩具，只是偶尔会给她买件新衣服，也从来没阻止过她读书，这点林小语很感激。
林小语从8岁起，就承担了家里的家务。
新养父母没有夸奖过她，没有抱过她，只是从小给她灌输一种思想：我们把你辛苦养大，长大了不要做白眼狼，好好报答我们。
亲戚邻居轻蔑的眼神和语气让她越发憎恨自己的亲生父母。
04
从高中开始，林小语的亲生父母开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经常给她送些吃的穿的，有时候也会给钱，但是每次林小语都会狠狠的摔在地上，大骂着让他们滚。
林小语说，看着亲生父母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她心里就有报复的快感！
她就是要他们难受，
这是他们应该承受的！
等他们走远了，林小语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卸下所有的伪装，狠狠的哭一场。
今天他们又来了，而且对林小语说：小语，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呀，考个好大学。
林小语大骂了一声：我不要你们管，你们怎么不去死！跑回了宿舍。
林小语说：他们以前不要我，把我扔了，不顾我的死活，现在以为给我送点吃点的穿的我就能原谅他们吗？永远不会。
我抱着林小语说：以后他们再来的话，我跟你一起骂他们！
我不记得那天我们坐到几点，时隔多年，林小语无助的神情和红肿的眼睛我一直无法忘记。
05
2007年高考，林小语没有考上重点大学，养父母不让她再复习，说她不是上大学的料，就让她出去打工了。
之后，她在杭州打工，每次她不开心的时候都会给我打电话，她说只要发了工资，养父母都会以各种名目找她要钱，她自嘲的说，她现在比上学的时候还穷。
隔着电话，我深深的感受到林小语内心的失落。
2008年的圣诞节，林小语给我打电话，说她的亲姐姐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她说你知道吗？
原来，她每年穿的新衣服都是亲生父母给她买的；
她养父母之所以支持她读书，是因为她亲生父母答应支付所有的费用；
直到上了高中寄宿了，他们才敢到学校去看她。
林小语把她亲姐姐发给她的信息转发给了我，上面写着：
“小语，我知道你恨爸妈，觉得他们送走了你，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走了，把爱也带走了。你虽然不在爸妈身边，但是他们对你的爱只多不少，不仅是爸妈，连我们几个，从小都被叮嘱要对你好、以后要补偿你，爸妈老了，不祈求你原谅，只希望你放下，过好自己的人生。”
我说：其实，你亲生父母还是爱你的，嗯，比养父母对你好多了。
许久，林小语才回我：但是我那些缺失的陪伴，他们补偿不了，不管他们怎么想的，他们终究是抛弃我了，我还是恨他们，我宁愿不知道这些事情。
06
2009年，林小语给我打电话，说她姐姐说家里盖新房子了，每个孩子都有一个房间，正在装修呢，林小语也有一间。
我问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发给我一张图片，我一看到图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图片上，林小语站在亲生父母的背后，笑意盈盈，老公揽着她，母亲的手里抱着个3、4岁的小男孩，其乐融融。
小语大概猜到了我的惊讶，告诉我了后面的故事。
07
2011年，养父母让小语回家结婚，家里给她相了一户人家，男方对小语十分中意，愿意给6万快的彩礼。
小语不同意，养父母大骂：我们辛苦把你养大，一分钱没得到，你就想着一走了之。
于是小语把男朋友带回家，养父母张口要20万。
林小语说：我不是你们挣钱的机器。
拉着男朋友就走了。
2012年，小语怀孕了，养父母大骂着小语败坏门风，藏着户口本不让她登记结婚，也不让她回老家丢人现眼。她只好回到婆家生孩子，做一个未婚妈妈。
生孩子前两天，亲生父母过来了，做了一夜的火车，大包小包的。那时候小语已经在医院了，父母怯怯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也不敢说话。
她婆家人到是通情达理，对父母接待很是周到。
小语不再说话，任由父母在旁边忙乎着，只是不看他们，不跟他们说话，林小语说：即使这样，她仍能感觉到她父母那受宠若惊那般的小心翼翼。
08
小语说，生孩子真不是人干的事，她撕心裂肺的疼了一夜才生下来。
第二天她懒懒的躺着不想动，家人都以为她睡着了，她听见她母亲又抹眼泪了，婆婆在劝着：你也别太难过，当个父母的，若是当初有一点办法，谁会把孩子送出去。小语还是孩子，过几年她会想明白的。
母亲说：我不是难过这个，我是心疼小语，她这是第一胎，得多疼啊，我女儿受罪了啊。
小语说，她的眼泪当时就流了出来，她不敢去擦，怕惊动了母亲。也没有人帮她擦，泪水流到脖子里痒痒的，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等眼泪干了，她动了一下，母亲赶紧走过来，紧张的问小语怎么了。
小语看着母亲的眼睛，又低下头，轻轻的说：其实我喜欢的是蓝色，但是你每次都给我买粉红色的衣服。
小语说，唉，他们这样搞的我好难堪呀，别人还以为哪个病人去世了呢！
我问小语，你哭了吗？当时？
小语说，我笑了，但是脸上有泪，他们都顾着自己哭，也没人帮我擦眼泪。
我在电话这边早已听的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又不想被小语觉察出异样，只好赶紧把电话挂掉！
等我平静下来，我给小语发了条微信：小语，我觉得你再也不需要谁给你擦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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